第18章 隋、唐、五代时期(8)

　　穆宗长庆元年（821），宿州刺史李直臣贪赃枉法，其罪当诛。李直臣贿赂宦官为他说情，穆宗皇帝也当面对牛僧孺替他说情。牛僧孺却据理雄辩，强调应坚持国家法制。穆宗被僧孺持论所动，“嘉其守法，面赐金紫”，加官同平章事。

　　牛僧孺为官比较正派，一生比较廉洁，“治家无珍产，奉身无长物”，却喜欢奇石。他在洛阳城东和城南分别购置了一所宅邸和别墅，他“游息之时，与石为伍”。有些有求于他的人知道他有石癖，便千方百计搜来奇石献给他，“公于此物独不廉让，东第、南墅，列而致之……三山五岳，百洞千壑，视缕簇缩，尽在其中，百仞一拳，千里一瞬，坐而得之。”

　　牛僧孺所爱蓄藏之奇石，多半是出自苏州太湖的太湖石。一次，他在苏州任地方官的朋友李某辗转搞来几座“奇状绝伦”的太湖石峰，牛僧孺激赏之余，写成一首40句的五言长诗，其中有句云：

　　池塘初展见，金玉身凡轻。

　　侧眩魂犹悚，周观意渐平。

　　似逢三益友，如对十年兄。

　　旺兴添魔力，消烦破宿酲。

　　该诗写好后寄给同样喜欢奇石的白居易和刘禹锡，白、刘二人便前往观瞻，之后也大为称奇，各自奉和了一首诗，白居易称赞说：

　　海神移碣石，画障簇天台。

　　在世为尤物，如人负逸才。

　　渡江一苇载，入洛五丁推。

　　出处虽无意，升沉亦有媒。

　　拔从水府底，置向相庭隈。

　　共嗟无此分。虚管太湖来。

　　白居易自叹虽曾为苏州刺史，却无缘得此奇石，于是“共嗟无此分，虚管太湖来”。

　　刘禹锡在诗中也提到：

　　有获人争贺，欢遥众共听。

　　一州惊阅宝，千里远扬舱。

　　读来就令人想见其奇石风采。

　　牛僧孺在邸墅中罗致了大量的太湖石峰，朝夕相对，如坐春风，并“待之如宾友，亲之如贤哲，重之如宝玉，爱之如儿孙。”并把太湖石峰从大到小分为甲乙丙丁四类，每类分别品评为上中下三等，刻于石表，如“牛氏石甲之上”之类。开创了唐末宋初品石之风的先河。

　　寒山寺钟声千年回响

　　唐代诗人张继，字懿孙，襄州（今湖北省襄阳县）人。他有一次在旅途中乘船经过姑苏城（苏州）的枫桥，因天色已晚，便泊船岸边宿夜。

　　此时已是秋天，夜深了，张继睡不着觉。此时此刻寒意侵人，月亮已经西沉，偶尔有乌鸦发出几声啼叫。唯有远远几处明灭的渔火，陪伴着他这个心怀旅愁的孤舟之客，度过寂静的夜晚。

　　突然间，岸上的寒山寺响起了洪亮的半夜钟声，那声音在张继的客船上回旋，悠扬而沉静……这钟声给予了张继特别强烈的感受，他的创作灵感顿时勃发了，于是一首永世流传的名诗，从他口中吟诵出来：

　　月落鸟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因为这首诗，寒山寺的钟声开始名扬中外，千古传颂。清代诗人王渔洋，有一次路过枫桥，吩咐船家泊船过夜。当时夜已漆黑，风雨交加，岸上道路泥泞，但他一概不管，要上岸到寒山寺去实地领略一下《枫桥夜泊》的诗意美。家人怕他在风雨中受寒得病，而他兴致勃勃地说：“这有什么要紧？今天非去不可！我自有办法的。”

　　王渔洋找出一双鞋穿在脚上，登岸后撩起衣袍的下角，直奔寒山寺。

　　由于时间太晚，到了那里，寺门早已关上，而且当时寒山寺也不在半夜鸣钟了。但王渔洋立在风雨之中，想象着张继的诗意，吟唱了自己即兴创作的两首诗，这才尽兴回船。

　　直到如今，不仅国内的人，还有数不尽的日本游览者，涌到寒山寺来，特别是每年除夕夜，大批的日本等国外游客也专程聚集在寒山寺，倾听悠扬的半夜钟声。

　　韩愈遭贬赋名诗

　　唐宪宗是个非常迷信佛法的人，元和十四年（819）正月里，他派出一批太监与和尚，从凤翔法门寺护国真身塔内，把所传的佛祖释迦牟尼的一节指骨迎到长安皇宫里供奉，顶礼膜拜。这样大搞了三天之后，又把这节指骨送到长安的各大寺院里，依次供奉。一时间，京城内外的王公大臣们掀起了奢侈铺张的狂热活动，街头巷尾的老百姓全都议论纷纷。

　　大臣韩愈觉得，皇帝这样崇尚和提倡迷信活动，实在太不正常了，对于国计民生丝毫没有好处。他花时间精心写了一道奏章，即《论佛骨表》，痛切地指出佞佛是非常有害的事，要求皇帝立即下令制止。他并且勇敢地表示“佛有灵，能作祸祟（带给人灾祸），凡有殃咎（使受责罚、祸害），宜加臣身。”

　　这道奏章送上去后，唐宪宗顿时怒不可遏，几乎要下令杀了韩愈，幸亏有裴度等正直的大臣竭力救援，使唐宪宗不得不改变主意，但是仍然把韩愈驱逐出京师，由刑部侍郎贬为潮州刺史。

　　当时的潮州（在今广东）是南方海边的荒僻之地，与长安相距约八千里远。那一带有瘴气（热带和亚热带山林中的湿热空气），人碰上会得病，而且那时医疗条件很差，常会因此死去。

　　被贬谪后，韩愈启程沿着驿道到潮州去。一路上悲愤不平，但是刚直不阿的品格又使他坚持自己的正确主张，尽管为反对迷信招来一场弥天大祸，他也毫不后悔。

　　韩愈的侄孙韩湘，是韩愈爱侄韩老成的儿子，两家向来如同一家。韩湘听说叔祖父孤身上路，非常不放心，赶来和他同行，在离京师不远的蓝田追上了他。

　　韩愈望望远处，终南山上满布着浓云，天空大雪纷纷扬扬下着，积雪堆在蓝田关前的大道上，连马儿都前进不了。这时，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便悲歌当哭，激昂慷慨地向韩湘吟诵了一首著名的诗篇，即《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诗云：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诗的意思是说：早晨一封奏章送到了皇帝面前，晚上就贬官潮州远在天边。想要替皇上除去迎佛骨的弊病，怎能因衰老而吝惜我生命的残年！仰望终南山（秦岭）上浓云密布，我的家在哪里？立马蓝田关大雪阻路，心里感慨万千。知道你（韩湘）远道赶来应是有所打算，正好在瘴气弥漫的江边收拾我的尸骨返回家园。

　　最后两句，是在向侄孙托咐后事了。全诗写得正气磅礴，笔势纵横开合，境界雄壮阔大，表达了一种深厚而抑郁的感情，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因而流传千古。

　　韩愈在《论佛骨表》中说：“凡在殃咎，宜加臣身。”这话多么大胆而自信。虽然他为此受了折磨，但后来却生活平安。他在潮州为老百姓做了好事，至今潮州人民还在纪念着他。

　　当唐宪宗死后，唐穆宗即位，韩愈又被召回朝廷，为国子祭酒（最高学府负责人）、兵部侍郎、吏部侍郎等，可见佛是奈何不得他的。但唐宪宗疯狂佞佛，却成为历史的笑柄了。

　　张秸《宫词》唱后官

　　唐代诗人张祜，字承吉，清河东武城（今邢台清河）人。他在诗歌创作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但与当时的文人相交不多，唯与杜牧的关系还不错。

　　张祜有一首在当时很有名的《宫词》诗，写尽了后宫女子的辛酸，其内容是这样的：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

　　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这首诗是唐代后宫佳丽最爱传唱的一首曲子，据说这首诗还引起了一个非常动人的爱情故事。

　　唐武宗皇帝病重的时候，知道自已活不了多久，就迁出深宫住在便殿里，陪伴他的只有一个他非常宠幸的妃子孟才人。这孟才人精通乐器，吹笙歌赋无所不通，武宗皇帝很舍不得她，有一天他问孟才人：“我很快就要死了，我死后你怎么办呢？”孟才人指着笙说：“就让它来结束我的生命吧！”

　　唐武宗心里怜惜她，便抚慰他。

　　过了一会孟才人说“我以前为陛下唱过很多歌，现在我再为陛下唱一首吧！”唐武宗答应了，孟才人就唱了张祜上面的这首《宫词》。

　　当唱到“一声何满子”时，因悲伤过度，孟才人竟昏过去了，唐武宗忙叫太医医治，可怜孟才人因悲伤过度，竟肠断而逝。

　　过了不久，武帝也因悲伤思念死去了，当皇宫的人搬运皇帝的棺材时，却怎么也搬不动，有人议论说，是不是皇上在等孟才人呢，于是大家就把孟才人的棺材与皇上的棺材一起放了，说也奇怪，皇上的棺材竟搬动了。

　　这件事也说明张祜的诗词在后宫中影响之深远。

　　不过张祜本人却从未得志过，在仕途上坎坷不达，一生都沉沦贫困，郁郁而终。他纵情声色，流连诗酒的同时，还任侠尚义，喜谈兵剑，心存报国之志，希图步入政坛，效力朝廷，一展抱负。在人际交往中，他因诗扬名，以酒会友，结识了不少名流显官。

　　然而由于他的性情孤傲，狂妄清高，使他多次受辟于节度使，沦为下僚。

　　有心报国却无门，使他只好“幽栖日无事，痛饮读离骚”，“千年狂走酒，一生癖缘诗”。

　　张祜的诗词也没有多少人赏识，后来的诗人郑谷评价他说：张生故国三千里，知者惟应杜紫微。说明他的诗词只有杜牧一人是他的知音。

　　贾岛敢说皇帝不懂诗

　　唐代诗人贾岛，字浪仙，范阳人，由于接二连三地考不上进士，他一气之下就去当了和尚。后来有一天，他在驴背上想到两句诗：“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又想将“敲”改用“推”字，难以决定，便在驴背上吟咏，伸出手来做推敲的姿势，路过的人们都很惊讶。

　　当时韩愈是代理京城地方的长官，正带着车马出巡，贾岛不知不觉地走到韩愈仪仗的第三节，还在不停地作着手势，侍卫们喊他也听不见。于是侍从们将他从驴子上拉下来，推到韩愈面前。韩愈问他怎么回事，他如实地说出了他的难题。同样热爱诗作创作的韩愈停下马思考了好一会儿，对贾岛说：“用‘敲’字好。”并对他说了原因，贾岛也很赞成，于是，两人并排行走，并一同议论作诗的方法，在韩愈家呆了好几天，还是舍不得离开。就这样，韩愈因此与贾岛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得到了韩愈的赏识后，贾岛还了俗又去应举。只是此后他仍然经过几次磨难，最终才算是如愿以偿。

　　贾岛一生酷爱作诗，且诗无不是精心写成，用字讲究，即便他送和尚同道无可的诗作也是如此，他这首五律诗这样写道：

　　圭峰霁色新，送此草堂人。

　　麈尾同离寺，蛩鸣暂别亲。

　　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

　　终有烟霞约，天台作近邻。

　　然而，贾岛居然在该诗颈联“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的底下，又夹注了一首五绝诗来表明他的苦心追求：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这既可看出贾岛对自己作品的自我欣赏，同时也可见出他对诗歌执着乃至痴迷的情愫了。他甚至还在每年除夕，把一年当中自己所写的诗作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摆放在几案上。焚香点烛后对之纳头便拜。然后，贾岛起来把酒酹在了地上，还喃喃祝祷着“这可是我一年来苦心经营的心爱东西啊！”

　　事实上，贾岛对写诗不但毫不倦怠，而且对于他自己所写的诗歌也是爱惜有加的；为此，他无意中还得罪了皇帝呢。

　　一天，他同几位诗友约好到当年居住过的青龙寺游玩。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们到来，贾岛便把随身携带的诗稿拿出来，一边自我欣赏，一边自行作进一步的推敲、修改。

　　夜色已经毫不犹豫地漫了上来，但诗友们仍还没有到达，贾岛估计他们大约是不会来了。于是他和衣卧在几案上假寐，但很快便睡眼朦胧了。

　　一觉醒来，贾岛却发现一个陌生人从他的衫袖底下抽走了诗稿在看——那可是我的心血呀！贾岛心里这样一想，便“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毫不迟疑地从那人手里一把拽了过来，然后愤愤然说道：“看你穿得衣服这样鲜亮，长得又是如此肥头大耳的，就不是一块懂诗的料。”那人即便想要抢夺诗稿也来不及了，于是不再说什么，冷冷地看了贾岛一眼，顾自下楼去了。

　　事实上，这被贾岛讥嘲着的陌生人，可是当朝宣宗皇帝李忱！宣宗素有微服出行的习惯，这会儿适值他改换朝服，出来游览，来到该楼下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吟诗，就登楼上去。

　　而此时的贾岛却因劳累过度而睡着了，于是便出现了上文这一幕。

　　事后贾岛听人说起那陌生人就是当今皇上时，他吓得两腿颤栗不止，便赶忙跑到宫中去叩头谢罪。据说他后来被贬谪到长江担任主簿一职，就跟这事儿有着很大的关系；但贾岛却因此又多了一个文学史上的雅称：贾长江。

　　后来有许多诗人为他鸣不平，如唐代人安程锜在一首诗里就有句说贾岛“夺卷忤宣宗”；对此，李克恭也有诗句称“宣宗谪去为闲事”了。

　　贾岛敢说皇帝不懂诗，代价可真是不低。

　　李贺口袋盛诗佳句多

　　唐代诗人李贺，字长吉，他七岁时便写得一手好诗文，而且当即就名动京城。其时担任吏部员外郎的大文豪韩愈及侍郎皇甫浞听说有这种奇事时，开始还不大相信，说：“要是古人，那还罢了；而今天居然有这样的奇人，那我们怎么能失之交臂呢？”

　　说罢二人便要去探访个究竟了。

　　当见到李贺还是个小不点儿的孩子时，两位大人当即遂出题让他写作，以便验证李贺到底有无真才实学。这李贺却也并不惊慌，向两位大人深施一礼，然后便援笔写了一首在文学史足以流传的名作《高轩过》，其诗云：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元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韩愈他们见李贺诗中所展现出来的那种自信和渊博，谦虚和恭敬，是他们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当即便惊喜万分地对之夸赞不已：“天才，天才！果然是名不虚传！”

　　离开时，他们还热忱地邀请李贺到他们府第中作客。经过这次来访，李贺的诗名遂越发大了。但许多嫉妒李贺的人说他父亲名字叫“李晋肃”，其中的“晋”跟进士的“进”同音，那是“家讳”，是不能去参加进士考试的；这害得大文豪韩愈写了一篇著名的《讳辨》来为之辩解。然而，李贺此后的仕途竟因这些小人的恶意中伤，终究没能去参加进士考试，从而埋下了他一生生活中那辛酸和贫困的因子。

　　但李贺的写作状态却是使人感慨以至于赞叹的。他写诗不急着立题，而是先要到生活中去发现题材，挖掘题材。他经常骑着一匹瘦马，带着家中的小童子，边走边思索，一旦有了好句子或是来了灵感，他便把所想到的灵感火花急速记录下来，并把它们投进小童子所背负着的小锦囊里。一到家里，他连饭也来不及吃，遂从小锦囊里拿出他白天所投进去的断章零句，当即进行整理，并把它们写成一首首令人叫好的诗作。

　　他母亲看到这种情况，既心疼又欣慰地说道：“唉，看来我这宝贝孩子写作时非要呕出心吐出血来，才肯罢休的呀！你怎么竟连饭也要忘记了去吃呢？”

　　事实上，正是李贺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作之中，所以他所创作的大量诗作都成为后人一再赞叹的对象。如《使至塞上》：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再如《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再如《李凭箜篌引》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

　　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叫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