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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迷局(三)

收获季节,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福州城的大街小巷,刹那间被欢乐的笑声充满。这是第一个不用向官府交赋年份,打下了粮食的农夫,一大早就在各地士绅的组织下,挑着担子进了城。
原来的族长,现在被大伙推举出来的官老爷们说得好,人家破虏军不收大伙田赋,给大伙分地发种子,大伙难道就真的不知道感激,踩着鼻子上脸么。做人要知足,留下一家大小全年的嚼裹,多余的,挑着给破虏军送去,别让人家派兵找上门来,才明白自己失礼。
庄户人家老实,听了族长们的话,咂吧咂吧个中滋味。收拾齐整,推举了会说话,拿得上台面的亲族,赶紧运粮进了城。
交粮纳赋,那是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百姓的本分,也是唯一权利。破虏军跟大伙客气客气,如果大伙真不知道好歹,恐怕接下来,就是不客气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感到福州府衙,结果,新任的支付许大人,当场把大伙轰了出来。
“各位父老乡亲,麻烦大伙,粮食在哪挑来的,哪挑回去。别难为我,我给大伙做揖了!”赶鸭子上架的福州知府许文斌在衙门口,连连拱手。
这可是件稀罕事儿,历朝历代,只有百姓给官老爷下跪,谁曾见过当官的给百姓作揖。几个老成持重地乡老,当场就跪倒还礼。膝盖还没沾上土,却吓得许文斌立刻跪了下来。
“各位,各位,文丞相令,当官的不准再让百姓下跪,不得授受贿赂,不得私设税目,否则,以破坏抗元大业论处。各位,起来说话,起来说话!”许文斌搀扶了老人们的胳膊,慌不急待地说道。
丞相府对各级官员,外宽内紧。虽然名义上,各地官员,由各地士绅推举,丞相府只管任命,不干涉官员升迁。但仿照高祖入咸阳的临时约法在墙上挂着呢,丞相府会随时监督各级官员日常行为、操守,如果有逾越律法,贪污或欺压百姓之举动,严惩不怠。
赏罚分明,是丞相府一大特色。清廉且有能力者,官升得快,俸禄也高。丞相府对外贸易,工厂红利,都有你一份儿。
贪赃枉法者,栽得也快。没等士绅弹劾,刘子俊的名贴就会送上门。喝了刘阎王的茶,一只脚就等于踏入了鬼门关。
半年不到,已经有七、八个地方官员被刘子俊的敌情司揪了出来,直接送到邵武山中,与那些蒙古俘虏一起去开矿了。人家被俘的蒙古人和西域人,还有可能被家族重金赎回去,被送入矿山中的贪官,肯定没人敢把他们赎出来。
即使家族有钱打点,也得想想,刘子俊那个活阎王的脸色,会不会把族人凑出来的赎金,也当赃款给罚没了。
很多读书人总结过,北元不开科举,但得到高官赏识,还能尝试一下治理一城一郡的滋味。在福建北三州,哪里是治国平天下啊,被人治理,还差不多。
有很多读书人离开了福建,抱着满心的失望去了北元,或者去了海上行朝。
但也有一部分像许文斌这样,不喜欢贪污的人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地方事务处理好。
众人见许文斌的样子不像做作,陆续站了起来。一个年龄稍长的庄户被大伙怂恿着上前,低声问道:“老爷,这些粮食,是大伙对破,破虏军的一点心意。大老远的,大伙挑来了,您做主,收下,明年,大伙再不送,行不?”
“您老别害我,我擅自做主收了您的粮食,丞相知道了,回头就罢了我的官!这粮食,您带着大伙,挑回去,自己吃。并且告诉村里的百姓,谁也别送,谁送,就是跟老爷我过不去!”许文斌脸红脖子粗地答道,才说了几句话,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不知道是被百姓憋的,还是被大伙的举动吓的。
丞相府办的那份叫做报纸的东西上面说得好,“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自古以来,都是老百姓养活了当官的,而不是当官的养活了老百姓。吃了老百姓的供奉,不用心做事已经是不该,再贪赃枉法,那就是王八蛋,连妓女都不如。
“老爷,您,真不收?”庄户人小声问。读书人的话,他们不敢全信。分明是篡位,他们通常叫禅让。明着要夺权,还得百官三次劝进。这么多白花花的稻谷,人家说不要,自己可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对方再等着一劝再劝。
“不收,不收!”许文斌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真的不收!”庄户人家抬高了声音,盯着许文斌的眼睛问。心头慢慢涌起几分带着欣喜的渴望,唯恐许文斌客气够了,话峰徒转,说出恭敬不如从命的话来。
“不收,您这老丈,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信。我今天拍着胸脯告诉大伙,不收,福建北三州,任何一个官府敢擅自收了你们的稻谷,文大人肯定让他给你们挨家挨户挑回去!”许文斌抬起头,大声喊道。他终于明白了庄稼汉们的意思,这些被欺负怕了的庄户人,是怕自己这些读书人言而无信啊。
难道,圣人门徒,在百姓眼中,真就没干过半点好事么!许文斌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着,难受异常。为儒林,也为自己。
百姓们高兴地道谢,挑起担子,以最快速度散去。官府不收,商家会收的。换了银子,家里的屋子,用具,女人的衣服,孩子的书包。还有,还有那么多可以买,但想都没想过的好东西……
比如,那个摇一摇就生风的风葫芦,买一个放到灶下,就不用让女人拉那沉重的风箱。搬一个回家去,再也不用担心婆娘每天做一大家子的饭,拉风箱拉得肩膀疼。
比如,那个花式新颖,幅面宽大的黎布,扯几尺回去,已经到了嫁人年龄的女儿,眼睛肯定会闪亮。
比如,那个新式的折叠桌椅,买一套房子屋子里,来了客人方便,自己也觉得荣耀。
比如,那新式油灯,亮,并且省油,孩子读书,也不会熏坏眼睛。穷文富武,庄户人家的孩子,上了学,将来就不会在土地里寻食。
做官也好,经商也好。只要做文大人那样的好官,杜大人那样的好商人,就给父母长脸,给祖宗长志气。
庄稼汉们盘算着,合计着。脑海里慢慢多出了女人喜欢的头花,孩子,喜欢的糖果,还有一壶平时不敢喝,也舍不得的花雕酒。
心中慢慢被幸福填满,眼睛里也闪出希望的光。
各家米店前,卖粮的人群早已沸腾。粮食出了手的乡民们,兴奋地数着碎银,用牙挨个咬上一遍,不管银子上还有别人咬过的齿痕,也不管手上还粘着稻壳的碎屑。
火云居士带着米店的大小伙计,忙忙碌碌地在自家米店里,将收来的粮食上秤,装到统一的大麻袋里。
趁机压价,大斗换小斗的事情是不用想了。丞相府的告示早就贴到了城中各个米店门口。为防止商人们在丰收的时候赚黑心钱,丞相府早在半个月前就通过报纸和邸报、公文等手段,严令各地官员确保秋收。粮食收购价格必须与去年持平,还明确说明了,如果有投换粮斗,克扣百姓银钱的情况,百姓可以去哪里投诉。丞相府的官员将怎样处理。
半个月来,经过那些读书雅士和走江湖说唱的闲人评论传达,所有百姓都知道了这个命令。和以往大丞相府的那些均田、免税政策一样,非但有条文框架,还有辅助执行的各项措施。
如果商家和地主违背政令,百姓则可去地方官员那里投诉。如果地方官员不肯受理,或勾结豪绅,则百姓可到丞相府告状。或者在丞相府派出的巡回监察使到来时,拦路喊冤。丞相府会专门派人给大伙主持公道,除了处罚相关官吏,还会对百姓的损失作出相应赔偿。
如果真的像青阳道长所说,文丞相在收买人心。至少,丞相大人为收买人心花足了本钱。摇着头,火云居士郁郁地想。
与去年持平的价格收购粮食,他的米店并没有损失。丞相府的度之员外郎杜规早就通知过各家米店,他们收上来的粮食,丞相府可以用多出一成的价格购买。米店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第一,保证粮食的质量。第二,将粮食装袋,集中送往大都督府后边的公库里。然后,就可以跟据上缴粮食的总数,去都督府相关官吏那里领取银子。
仔细算下来,米店的收益比往年多了数倍,并且其中没一文昧心钱。白花花的银子,沉甸甸的铜钱,让火云大犯思量。
“这样的官儿,真的要除之而后快么?”火云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活了半辈子,大宋的天下也好,蒙古人的天下也罢,这样讲道理的官府,他没见过。这样负责的官员,他只在评话里曾经听说。
“跟上文大人,算有好日子过了!”一个卖了粮的百姓,捂着鼓鼓的褡裢,感慨地说。
“可不是么,这才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立刻有人附和。
老百姓厚道,但也认死理。白花花的银子,沉甸甸的铜钱,在他们心中,比君臣大义分量大得多。
“一群愚民!”打扮成小伙计模样的多福道长嘟囔着骂。他受到青阳道长指使,混在火云的米店里观察不远处大都督府的布防情况。艰苦的扛粮包工作,让他对文天祥更加嫉恨。
刺杀这样一个大人物过于艰难。
虽然文天祥身边的侍卫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丞相府周围戒备的侍卫也不多。但一天到晚,几乎见不到文天祥走出丞相兼大都督府的前门。这个大宋右丞既没有登高赋诗的雅兴,也没有去青楼品酒赏花的爱好。刺杀这样一个除了去军营,就是回府办公的人,下手的机会实在太少。
从丞相府正门冲杀进去,那是荆柯、聂政这样豪侠才能做的事。多福和青阳等人虽然自诩侠义,却没古人那副忘我的胆量。
“掌柜的,今天的米,请送到大都督府后院的‘天’字库!”一个官差模样的人走进米店,亮出号牌,客气地命令道。
“知道了,马上给您送去!”火云道长高兴地答应一声,小跑着去安排伙计。
多福道士放下手边的活,低着头凑了过去。因为办事不利,他已经被青阳道长训斥了好几次。想想青阳那疯狗一样的嘴脸,多福的心里就仿佛有无数小鼓在敲。眼下有个机会可以混进大都督府,他当然不会放过。
“你去吧,路上小心!别惹麻烦!”火云居士叹了口气,对着多福低声叮嘱。他不敢阻挡青阳的安排,也不敢打击多福的积极性。在这伙一心想投靠蒙古人升官发财的人眼里,自己已经是个肉中刺。一旦再多管闲事,说不定,哪天先被同门师兄弟给清理了门户。
“原来是文大人买了我们的粮食,我还奇怪呢,怎么今年伙计们没有鸡蛋里挑骨头!”听到了官差的话,一个卖粮的百姓跟同伴嘀咕。
“当然了,赔钱的事,掌柜的们怎么会做。卖了粮,我得去庙里上逐香去。文大人不收咱们的赋,咱们就求神仙,保他个平安吧!”收到了钱的百姓,大声回答。
“是这么个理儿,这样的好官,点灯笼都寻不着。他不收礼,可咱不能不讲良心啊!”百姓的话,在火云耳边不停地回荡。
良心?火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胸口。心,从早晨起,一直在砰砰地跳。贴着胸口的护身符已经被汗湿透了,粘粘的,摸在手里说不出的难受。
大都督府内,一片忙碌景象。
户部度支员外郎杜规带着一干下属,将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在他的调度下,米店掌柜们将刚刚收购进来的粮食运送到指定的粮库中,然后到相关部门领了银子,马不停蹄地赶回自己的店铺。
丞相府爱护百姓,并不意味着要抑止商人的逐利欲望。商人们以去年的粮价从百姓手中收购粮食,而大都督府则在这个价钱上加一成,大宗从商人手中将粮食入库。这种让利给地方的点子是杜规想出来的,实行之后,效果出奇的好。
破虏军刚打下的地区根基不稳,收取农赋,也未必占得到下一个秋收。而官府向百姓收赋,官府入库一,往往胥吏帮闲们从中捞取其九。所以文天祥干脆免去了福建地区所有农赋,改由破虏军出钱向百姓购买,从通过这种手段与北元争夺民心,也让百姓知道,除了给人当奴仆外,还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活法。但购买过程中,又会给经手者巧取豪夺之机会,所以,杜规干脆采用这种商家收购,官府再从商家总收的方式。既节约了官府收购粮食的人手,又让商人们赚到了利润。
劈劈啪啪的算盘声衬托下,杜规嗓音里充满兴奋。
“老周,带几个人,把新送来的粮食,安置到星字一号库,天字六号仓已经满了!”
“老赵,去城里各收购粮食的地方巡视一遍,让大伙注意质量,尽量给百姓碎银子。好带!没有,没有到大都督府银库找人换!”
杜规大声喊着,圆圆的小肉眼泡眯缝成了一条线,衬托着圆而胖的大脸,活脱一幅奸商相貌。
但他做得却是实实在在的事。
文天祥在福建施行新政,不收赋,不纳粮。破虏军的收入除了官办工厂外,基本断绝。而减租减息逼出来的商贩头上,一时也收不到太多的商税。作为破虏军的大管家,杜规必须把新式工厂、矿山赚回来的,和造假钞换回来了的钱,每一文都用在该用的地方。
在他的精打细算下,一向入不敷出的大都督府已经慢慢有了盈余。看着府库的帐目一天天丰满,杜规的心里充满的成就感。
曾经死过一次的他,更了解生存的快乐与价值。
当年,从蒙古人屠刀下拣回一条命,杜规千里迢迢来到百丈岭上。本来只想在军中作个武士,用钢刀,面对面地杀死那些禽兽,给家人和同伴报仇。
谁知道,文天祥居然把他留在了身边,负责军中财务。
转眼,将他从一个商人,提拔到从五品的高位。
这是杜规做梦也没想到的结果。大宋朝不轻商,文人也喜欢和商人结交,但商人的用途,通常体现在为宴会买单上。
而在大都督府,却充分发挥了每个人的特长,给每个人的付出予相当的回报。
这里欢迎一切有能力的人,有了能力,不问出身。
这里,你能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人与人之间,那种尊重。那种彼此当作兄弟的尊重。而这种尊重,让杜规愿意,为大都督府,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轻轻拉了拉杜规的衣角,亮了亮表明身份的印信,塞给他一张细细的纸条。
杜规接过纸条看了看,点点头,嗓门瞬间拉得更高。
“陈大人,陈大人,把这两天收购的所有军粮,给邵武运过去。今天就出发,走水路,越快越好!”
“人不够,人不够就雇民夫,让进城卖粮的百姓,也找个赚钱的营生。快,别耽误,那边要…!”
猛然,杜规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慌不及待地用手掩住大嘴巴。
前来交粮的米店伙计中,有几个警觉地竖了竖耳朵。低下头,又投入到过秤,记数的工作中。
破虏军准备北进赣州,打回老家了,有人兴奋地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领军的基本常识。破虏军号称仁义之师,又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做战,自然不能蒙元以战养战那一套。所以,军粮的动向,往往意味着一军所指。
半个时辰后,米店伙计打扮的多福,贼溜溜地从后门钻进了祥云观,将今天在大都督府外围听到的信息,详细汇报给了里边的人。
秋收这几天,是最容易混进都督府,收集破虏军情报的好时候。
破虏军讲究效率,大都督府所有直属部门都集中在府衙后院。装做运粮的小伙计混进去,可以收集到很多与破虏军和文天祥相关的消息。而今天这个情报,无疑是最有价值的。
“多福,你真的听见,破虏军准备大规模北进?”青阳道长抽动着眼角问道,回头看看一边沉默不语的头陀,目光中充满期待。
“当然,那姓杜的说走了嘴,很多人都听见了。前几天半夜,人马向北调动,大伙也不是没听到!”自觉立下了大功的道童多福得意洋洋,脸上大大小小的麻子一块放出光来。
入门晚,修行迟,这不意味着他悟道悟得迟。有了这条情报,和这几天的奔走之功。头陀打扮的乌力其大人一定会记住自己。功劳本送到达春大人手中,这次回去,少不得要被达春褒奖。
有了蒙古人背后当靠山,多福道士就迅速成为多福真人,哪天成了多福教主,自己开山立派也说不定。
“乌大人…?”青阳道长习惯性地躬下身子,请头陀打扮的蒙古武士拿主意。
“给达春大人把消息送过去,就他们加上陈吊眼那点儿人马,想反攻赣州,简直是白日做梦!”头陀打扮的蒙古武士摇晃着脏兮兮的大脑袋,毫不在意地说道。
对于行军打仗,他并不在行。他擅长的是用胳膊夹住牛脖子,嘎的一声将牛颈子拧断,然后听畜生垂危时的喘息与挣扎声。
比起破虏军的动向,乌力其更关心的时文天祥的行藏。他来福州的目的就是,寻找机会靠近文天祥,面对面来一场屠杀。
“文丞相平时很少出府,但喜欢去江边看水师训练。我在丞相府,听人说,最近又有三艘大船要送过来!”多福道长显然知道乌力其的心思,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
一道冷森森的光在青阳道长的眼中闪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这消息是真的,你可有把握?”乌力其猛然抬起头,盯着多福的眼睛问道。
“千真万确,我还听说,是什么苏家送给文天祥的礼物。还有,还有什么纵帆之类的!”
“好了,你先回米店吧,告诉达川居士,让他盯得再紧点儿,有消息及时汇报!”乌力其点点头,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回答道。
“这,是,大人!”带着满脸失望的多福,躬身告退。
又要回那该死的米店,赔不尽的笑脸,扛不完的粮包。带着满腹的牢骚,多福听见祥云观的侧门,在自己身后,吱呀一声合拢。
所有阴谋都关在了门内。小角色们只能跑腿,核心决策的东西,他接触不着。
“德行!”想起青阳道长那嫉妒贤能的样子,多福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起腿,照着路边的竹林,狠狠踢了一脚。
竹林“哗”地一声散开,抬起的脚骤然落空,一下子将他整个人闪了进去。
吃了一惊的多福赶紧向起爬,刚刚翘起半个屁股,一双芒鞋,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腰眼上。
“哎!”呼痛声刚出嗓子,又被凭空而至的破布塞了回去。几个身穿青色衣服的人同时扑上,七手八脚,将多福捆了个结结实实。
被捆成一团的多福,在地上来回翻滚,挣扎。
“老实点吧,兄弟。等一会儿,刘大人那里,有你说的!”一双带着翡翠扳指的大手,轻轻地拍在他的头顶上。话音像是劝告,又像是调侃。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啊。多福挣扎着抬起头,看到达川居士那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
悠长的晚钟声,在山间回荡。
祥云观的亭台,在钟声里显得分外肃穆。几只灰色的鸽子被钟声惊起,扑啦啦拍打着翅膀飞向了天空。在白云下轻盈地兜了半个圈子,掉头向北方飞去。
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楚看见鸽子腿上绑的竹筒。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刘子俊笑着挥了挥手,带着几百个士兵扑向了祥云观。猎鹰行动,正式开始。
绿叶婆娑,竹竿摇动,弩箭射击声从远处传来,风带着几片虫子咬了的树叶,盘旋着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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