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英战吕布(1)

　　一

　　吕布按下三千铁骑，独自来到虎牢关前。

　　夕阳正在西下，黄昏掩盖着赭黄的大地，热气正在消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杀气。

　　这是无边无际的战场，吕布仿佛就是为这样的战场而生的。他知道他的生命属于这片旷野，他爱这个地方，他的生命将因为它而升华。

　　赤兔马也很兴奋，像箭一样直射远方地平线上方的夕阳。

　　吕布终于看见了城墙和军旗。他看见在城墙的下面，一字排开了无数的战马和手持长矛厚盾的士兵。

　　他们专为等他而来。他们已经等了很久，太阳已经将他们的嘴唇晒得皲裂，他们的头上好像在冒烟。

　　吕布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他觉得他们不在家里陪伴自己的父母妻子，而到这里来送死，让人惋惜。

　　他也注意到有不少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手持各色兵刃，脸上带着扫平天下的豪气。

　　他知道他面对的是八路诸侯。而且他知道，名震长安的华雄已经被其中一路诸侯手下的大将杀死。

　　他还知道长安已经产生了恐惧，他的义父董卓也夜不能寐，因为对华雄的哀伤，也因为对社稷安危的担忧。

　　他决定一个人应对这些野心勃勃的江湖草寇和朝廷的叛徒。他要砍下他们的头颅献给他的义父，他要畅饮用他们的鲜血制作的美酒。

　　二

　　八路诸侯是：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孔融、张杨、陶谦、公孙瓒。

　　刘备看见吕布时，他不由惊叹上天的造化，他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竟能如此完美地将豪放和风流融为一体。

　　吕布头上的束发金冠比皇帝的皇冠还要威严，让刘备甚是羡慕；他披挂的鲜红的百花锦袍将他映衬得如此美轮美奂，每一个怀春的少女如果看见，都会对他一见钟情，就是关羽也没有这样的光彩；他身上的兽面连环铠甲和玲珑狮蛮宝带，使他显得如此高贵和雄威，相比之下，张飞简直像个没品位的山大王。

　　上天为什么把这么多好东西赐给了一个人？

　　还有他的兵器。刘备知道它叫方天画戟，那比天上二郎神的画戟还要锋利，当吕布舞动它时，它的锋芒会像一颗流星划过天空一样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真是绝代风华！他的英姿比长江和黄河的滚滚流水还要气势磅礴！”刘备心里暗暗赞叹。

　　“谁敢出战？”他由衷地大叫，好像在考问天下的豪杰。

　　三

　　第一个不要命的主叫方锐，他是王匡的爱将。

　　方锐是河内第一名将，平时很狂妄，曾经叫嚣谁能打赢他他就给谁磕九十九个响头。对于这些江湖上嗜血的杀手，让他磕头还不如杀了他，方锐能说这话，可见对自己多有信心。

　　但他看见吕布时，却胆怯了，就像不管多厉害的豹子一见到老虎就会害怕。

　　但他还是飞马出阵了，因为他是个天生的赌徒。如果有机会杀了天下第一高手，对于一个江湖豪杰来说，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一个刀口舔血的杀手，这个脑袋迟早都不是自己的，他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但当他驰到吕布跟前时，他的豪气荡然无存。对方的眼里只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冷漠和蔑视。

　　他没有想到方天画戟比他从远处看见的要长很多。当画戟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方锐已经魂飞魄散。

　　他大叫了一声，凭着本能张皇地挥刀招架。他根本没有时间去计算自己隔挡了几招，他只希望这种痛苦和恐惧早一点结束。

　　吕布满足了他的愿望。咔嚓一声，方天画戟再次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方锐的头颅如愿掉在地上，每个人都能听到那一声其实并不清脆的落地声。

　　每个人的心里都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也许到虎牢关本身就是个错误，刘备开始这样想。

　　四

　　第二个出来送死的是穆顺，他的主人是上党太守张杨。他是个孤僻的人，他给张杨做了十年的保镖，杀死了很多天下闻名的刺客。他有一把快枪，他的绝招是速度。他一生中只练过一招，叫“闪电一击”，每次杀人他都只用这一招。

　　有人嘲笑他没有什么本事，只会一招，如果对手能躲过这“闪电一击”，他就不知道怎么出第二招了，他的脑袋就要搬家。

　　遇到这样的嘲讽，他总是谦虚地回答：“对。”但十年过去了，他的头却一直好好地立在肩上。

　　当吕布荡开阵脚，把王匡的几千人马冲得七零八落，穆顺恼了，他感觉到了做枪手的耻辱。

　　所以，当所有的人仓皇逃命时，他没有动。他利用短暂的时间揣度了自己有多少胜算。他知道自己各方面都不是吕布的对手，除了速度——他用了一生的精力来追求速度。他觉得天下不可能有比自己更快的枪手了，吕布也不可能比他快。

　　“也许我有三成的把握。”他想，“这已经足够。”如果对吕布这样的高手达到了三成胜算，绝对值得一干。

　　他骑在马上凝神静气，一动不动。出枪的速度直接取决于之前的静默和放松。当吕布离他五步远时，他就出了枪。

　　但那把枪并没有朝吕布飞去。也许它如愿飞去了，吕布会挡不住，因为吕布的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

　　但那枪飞向了天空。吕布并没有让它改变方向，是穆顺自己将长枪刺向了天空。

　　穆顺出枪的时候，方天画戟已经刺中了他的心脏。他被猛地搠得倒向后面，他的双手上扬，长枪便瞬间改变了方向。

　　他到死时还认为自己的枪是天下最快的枪，他不知道吕布的枪比他还要快一点。

　　五

　　武安国的武器天下独一无二。他使的是一把铁锤。在那个年代，江湖上还没有流行铁锤，所以他无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而且他的铁锤使得远近闻名，连北海太守孔融都对他很欣赏，所以他有理由骄傲。

　　但他还是很清醒，他的名气还不大，远远低于他凭实力应该达到的高度。所以他对谁都不服。

　　在虎牢关的夕阳下，他知道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来了——或一锤砸死吕布，扬名天下；或死于方天画戟，结束江湖生涯——他必须作出选择。

　　他的选择就是背后偷袭。当吕布一戟砍倒北海的大旗，武安国出手了。

　　但吕布躲过了他的暗算。铁锤带动的风声惊动了吕布，否则他真要命丧虎牢关了。

　　趁着赤兔马没有转过身，武安国又是几铁锤向吕布狠狠砸去。吕布左右躲闪，竟显得有些狼狈，不远处诸侯们甚至发出了兴奋的尖叫。

　　但吕布还是成功地让赤兔马转过头来。当他正面看着武安国时，脸上的恼怒已经消散，但眼里分明有一丝戏谑的意味。

　　他盯着武安国持铁锤的手，挥出了画戟。

　　几回合过去，吕布好像并不想杀他，甚至没有伤他一根汗毛。吕布的画戟绵绵不断却温情脉脉，舞戟的姿势甚至像一个闺中小姐在挥扇。吕布好像中了邪，这是武安国没有料到的局面。

　　咔嚓一声，掉下去的不是头颅，而是一只手，这手里还捏着一把铁锤。

　　虎牢关一片惊叫。原来吕布想要你的手就不会割你的头颅，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吕布也停下了舞动的画戟。

　　“抱歉，我不小心失了手。要不然我再让你偷袭我一次？”他问，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武安国断开的手腕，那里鲜血像瀑布流淌。

　　武安国这才品尝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狼狈，什么又叫男人的耻辱。

　　六

　　红霞已经布满了虎牢关的天空。

　　已经没有江湖豪杰想要面对吕布。

　　诸侯的大佬们只有自己出马了。虽然他们大都是凭玩心眼儿玩大的，平时擅长的是看别人狗咬狗，未必会什么武功，但中间还是有一些出道时做过不要命的打手，况且他们在一起已经喝了血酒，他们不干也得干。

　　所幸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公孙瓒，他曾经扎扎实实学过一些功夫，在剿灭××帮的战争中身经百战，立下赫赫战功。他骑着一匹紫骝宝马飞驰而出。

　　吕布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兴奋。

　　但这股杀气并不来自骑马奔向他的人，而来自于那人身后的某一个地方。

　　他抬头朝公孙瓒身后的军阵望去，他相信那个杀华雄的家伙就在里面。

　　但他必须先击败公孙瓒。

　　公孙瓒当然不是吕布的对手。他的枪和方天画戟一交手，他就明白了他以前的战功来得是多么容易。幸好他已弃武从文，否则他一生的自信瞬间就要荡然无存。

　　他也比那些赳赳武夫聪明，他知道打不赢就跑，这方面他不需要别人提醒，他胯下的马也是一匹追风逐月的千里马。

　　但赤兔还是比紫骝快一点。吕布赶上了公孙瓒，他正想一戟让这个不自量力的可笑的太守升天，突然看到一匹黑马像幽灵一样来到面前，马上坐着一个比炭还要黑的人。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