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大恶人

　　一

　　汉献帝初平年间×年×月×日，文德殿。

　　“报——”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哨探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皇帝被李傕扣下，做了人质。”

　　“啊——”皇后当场晕倒，殿上文武百官一下炸了锅。

　　“完了，皇帝落入了李傕手中！我们今后听谁的？”

　　“这种事情我们一定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谁还敢当皇帝？”

　　“这个李傕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他不怕杀头么？”

　　“杀头？还不知谁杀谁的头，别忘了，皇帝正攥在他手上呢。”

　　“难道历史又要重新书写？”太尉杨彪心中一惊。

　　“安静！”他使劲提起中气，嘶声叫道，“大家不要惊慌。当务之急，是要商量个如何将皇帝救出来的办法。”

　　“这个李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转身问贾诩。

　　贾诩是跟随李傕一起来到长安的，自然被划入李傕的死党。但近期他见皇帝不喜欢李傕，便悄悄疏远，已经站到了杨彪这边。

　　贾诩说：“李傕，是董卓手下四大恶人之首。这四大恶人按凶恶度依次排来，是老大李傕、老二郭汜、老三樊稠、老四张济。前些年四大恶人内讧，樊稠被杀，张济远走他乡……”

　　“这么说，李傕就是那个‘恶贯满盈’啰？”杨彪说，他是看过《天龙八部》的。

　　“对，郭汜叫‘无恶不作’，樊稠叫‘凶神恶煞’，张济叫‘穷凶极恶’……”贾诩兴之所至，一时滔滔不绝。

　　“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杨彪打断他，“我们在翰林院，最喜欢读的书就是武侠，还不知道四大恶人？说说这个人的具体情况。”顿一顿，想一想，又说：“比如，他有没有读过四书五经，知不知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道理？”

　　“是！”贾诩道，“这个李傕，原来是甘凉道上的一个地主家的保安，后来投靠了董卓，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瞧不起知识分子，你给他来文的，没用。”

　　“哦，”杨彪眉头一皱，喃喃说道，“这样的人倒真有些麻烦。”

　　“报——”哨探又闯进来，“李傕说，如果杨彪不能想办法叫郭汜投降，他就把皇帝杀了。”

　　二

　　杨彪率领内阁成员，来到郭汜面前，满面堆笑。

　　百官一齐跪下，呼啦啦一大片。杨彪磕头道：“郭将军，你还是不要和李傕争了吧，他这个人太不讲理。”

　　“什么？”郭汜头发倒竖，喝道，“他不讲理，难道我就讲理？你去打听打听，甘凉道上，谁不知道我郭汜是响当当的土匪头子，座山雕都没有我名气大。”

　　“你——你——”杨彪变色，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贾诩附和说：“郭将军以前是出了名的盗马贼。听到他的名字，骡子都要掉头就跑。”

　　杨彪心中暗暗叫苦：“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我不能给他讲道理。”于是就说：“李傕说，你不投降，他就要杀皇帝。你就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让他一让。”

　　郭汜一拍几案，将一个酒葫芦震到了地上，怒道：“他竟敢拿皇帝威胁我！”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好啊，他扣留了皇帝，你们这些做官的不去谴责他，却来将我一军。你们好阴险！”

　　他突然冲着帐外大吼一声：“来人。”咚咚咚跑进来几十个拿枪拿棍的士兵。郭汜下令：“把这些人全部扣下。”

　　杨彪吓得瑟瑟发抖：“为什么？我们只是好心来劝架，你为什么这样粗暴地对待我们？”

　　郭汜像没有听到一样，捡起地上那酒葫芦，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一抹嘴，自言自语：“嘿嘿，你扣得皇帝，我就扣不得内阁成员？你扣一个，我扣一百个——谁怕谁。”

　　三

　　李傕和郭汜已经在长安城外血战五十多天，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皇帝下落不明，百官杳无音信，皇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宦官皇甫郦自告奋勇，去游说李傕。

　　皇甫郦走进帐中，见李傕正在持剑作法，披头散发，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郭汜啊郭汜，你走路掉进阴沟，吃饭吃到砒霜，睡觉梦到吸血鬼，不出三天，一命呜呼！”念罢，哗地将一盘鸡血泼在地上，差点淋了皇甫郦一头。

　　“李傕！”皇甫郦眼睛一瞪，说，“你大祸临头，还在这里装神弄鬼。你知道你的下场吗？”

　　“什么？我的下场？”李傕说，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迷糊糊。

　　皇甫郦说：“你劫持皇帝，这是死罪！”

　　李傕眼睛一瞪：“死罪？笑话！皇帝在我手上，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什么都不怕。”

　　皇甫郦说：“皇帝是在你手里。可皇帝的兄弟呢？皇帝的叔叔伯伯呢？皇帝的表哥表弟、堂兄堂弟呢？你以为他们是吃干饭的么？”

　　李傕一惊，清醒了一半，问：“这些人藏在哪里？我马上派人去抓。”

　　皇甫郦见对方逐渐上钩，心中一喜，说：“在哪里？在山海关，在蓬莱阁，在海南岛，你抓得过来么？这些人总共有好几百呢，每个人都是当地一霸！”

　　李傕叹道：“这么多啊？真的假的？老皇帝真能生。”他心中竟有些不安，问：“你是皇后的心腹，你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皇甫郦高傲地抬起了头，“赶紧放人。”

　　“胡说！”李傕一拳捶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原来你是来告诉我这个。老子就是不放。”

　　“你不怕杀头么？”皇甫郦鼓起勇气，怯怯地说。

　　“杀头？杀头算个啥！老子是从血水里滚打出来的，早就没把颈子上这个圆家伙当回事。”

　　咚咚咚……皇甫郦吓得抬腿就跑。

　　四

　　“不行，恐吓是吓不倒李傕的。”皇甫郦说，不停地磕头，为在皇后面前许下的豪言壮语泡了汤而深深内疚。

　　皇后已经六神无主。贾诩皱眉道：“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

　　皇甫郦站起来，愁眉苦脸地说：“和这些人根本没道理可讲，汉朝的法律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皇后呜咽道：“遇到这两个冤大头，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得，如果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当皇帝好了，我只要见到我老公！”

　　贾诩笑道：“皇后不要着急。这两个人虽然位列四大恶人前茅，却未必对当皇帝感兴趣，这一点跟他们的师傅董卓又有不同。比如李傕，皇帝封了他个有名无实的大司马，他都要拿出去到处吹嘘，你还担心他想做皇帝？就是让他们做，他们也做不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劫持我老公？”皇后问。

　　贾诩眉头一皱：“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也许他们觉得这样好玩儿。”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五

　　“打什么打？谁TM不服，老子就打谁！”张济说着，坐到了桌子中间，他是专程赶到长安来化解这场纠纷的。

　　左边是李傕，右边是郭汜，这时都乖乖的不说话。皇帝坐在桌子对面，百官全部席地而坐。

　　“四大恶人亲如一家，没想到樊稠一死，你们就狗咬狗地干上了。说，为什么要跟自己人过不去？”张济接着说。

　　“我一直把他当朋友，可有一天他想用毒酒毒死我！”郭汜委屈地说道。

　　李傕怒答：“胡说！那一天我好心好意请你来喝酒，你却愣不来，我为了表达诚意，又派人将酒坛子送到你家里——”他转身对着张济，接着说：“我还不够朋友么？哪知他不仅不领情，还把我送给他的美酒喂了狗。老四，幸亏你赶回来了。你说，这样的人是朋友么？”前边已经说了，老四就是张济。

　　郭汜辩解道：“不要脸！我老婆早知道你想毒死我，可是我想咱们是兄弟，怎么可能？我硬是不信。”又转头对着张济说：“我老婆说：老公啊，李傕对你没安好心，你得防着点，你信不信，狗吃了他送来的酒就会死。于是我就先让狗来尝他送的酒——我的天，没想到这只狗当场就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蹬了蹬腿，一命呜呼！幸亏我老婆提醒，否则蹬腿的就是我了！

　　老四，你说，这是不是谋杀！”

　　张济说：“老婆？我明白了。老大送给你的酒本来是没有毒的，下毒的是你的老婆。”老大当然就是李傕。

　　郭汜说：“什么？我老婆要毒死我？我怎么不知道？”

　　张济说：“对，就是你老婆搞的鬼。她嫌你经常到老大家里喝酒，一喝就喝得酩酊大醉，彻夜不归，便在老大送来的酒中放了点药，然后故意让狗先尝，目的是吓唬吓唬你。”

　　见郭汜越来越糊涂了，张济一捻胡须，嘿嘿一笑，又说：“这事瞒不过我，我在宛城都听说了，你喝醉了酒，竟和老大的老婆眉来眼去。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老婆难道会蒙在鼓里？哈哈，老二啊老二，你连老大的老婆都不放过，你胆子可真大！”老二当然就是郭汜。

　　郭汜心中有愧，目光游离。李傕勃然大怒：“什么，你勾引我老婆？老子跟你没完。”说着又要动手。

　　张济赶紧上前劝架。皇帝见状，心想：“‘恶贯满盈’和‘无恶不作’狗咬狗，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摇了摇头，一时有些失望。

　　皇帝被恶人扣为人质这件事告诉我们：权力再大的人，也会遇到克星。

　　如果地痞无赖成了主角，这世界就变得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