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煮酒论英雄

　　“干——”

　　曹操端着酒樽，与刘备手中的酒樽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刘备看见曹操酒樽里的酒干了，估计青梅酒已经流进了他的胃里，才确信这酒里没有毒，于是也喝了一樽。

　　喝完了，咂咂嘴巴，叹道：“爽！丞相家的青梅酒，口感确实好。”他抬头望着曹操，脸上露出羡慕之色，问：“丞相家的酒柜里恐怕摆满了天南海北的名酒吧？”

　　曹操也咂了咂嘴，觉得炉火煮水烫出来的青梅酒确实不错。他抬眼直视刘备，说：“老刘，只要够哥们儿，酒是有得喝的。贵州茅台，四川五粮液，山西竹叶青，都不在话下。”

　　刘备惊道：“丞相竟要赏我喝这么好的酒？”似乎有些不相信。他以前是在县城的集市上卖草鞋的，喝二两高粱酒就觉得生活很美好。

　　曹操嘴巴一撇，说：“是啊，谁叫咱们是哥们儿呢？等我们打败了袁绍，我还请你喝汾酒。”

　　“汾酒？也很好喝吗？”刘备问，他对这个品牌不熟。

　　曹操说：“这你就外行了。咱们这个时代，最好的酒就是汾酒。《三国演义》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汾酒必喝，喝酒必汾’。”

　　刘备急道：“我要喝汾酒。”

　　曹操没想到刘备这么馋，对他的戒备去了一半，心中冷笑，脸上皮笑道：“没问题。

　　到时候我给你批几张条子，你到厂里只管提货，不用交银子。”刘备大喜，顿时手舞足蹈。

　　曹操又说：“老刘，我今天请你到这里来，可不是谈天下有什么好酒的。我今天请你来，是说正经事。”

　　刘备一愣，说：“正经事？难道丞相在朝廷上还没有说完？”想到曹操竟请自己来说正经事，不禁有些飘飘然，心想：“刚才听说曹操找我喝酒，还以为他要毒死我。原来我错怪了他。”心中一激动，说话便有些结巴：“什……什么事，你快……快说。”

　　曹操将酒樽往石桌上一放，提一口气说道：“你说，当今天下，谁是真心英雄？”

　　刘备一愣，问：“这就是丞相说的正经事？我怎么听着像是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词？”

　　曹操眉头一皱，不满地说：“刘备，我说话你老走神。我问的谁是你心中真正的英雄？知道什么是英雄吗？就是江湖上的好汉。你总在茶馆里听人说过吧？”

　　刘备赶紧说：“这还真难不倒我。我这个人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泡茶馆。想当年我卖完草鞋，总要到茶馆里泡一泡。”说到这里故意卖个关子，顿了一顿又才说：“谁是真心英雄，我不知道，不过我倒知道江湖上的好汉，正确叫法是真的汉子。我说几个给丞相听听，以博一笑。”

　　曹操两眼放光，说：“管他真心英雄还是真的汉子，都是一个意思。你快说。”

　　刘备故意皱眉低首一回，然后说：“先说一个吓人的。淮南有个袁术，此人甚是了得，当年联军攻克虎牢关，他使阴招从背后拆台，不给发军饷，整得联军先锋阵脚大乱，打头阵的孙坚差点送了命。这样的人可怕不可怕？”

　　曹操眉头皱得老高，心想：“这明明是个人渣嘛，怎么称得上英雄？”使劲压抑着心中的不屑，说：“背后使坏，悄悄下烂药，确实够狠够辣，具备成功的素质，但被人看出来了，就不算高明。这个人不算。”又想：“他坏，能坏过我么？”

　　刘备心想：“看来他不喜欢阴的。”于是马上又推荐一个，说：“河北老大袁绍，绝对是个人物。董卓篡权，他第一个跳出来造董卓的反。”

　　曹操心头一震：“袁绍？那是我的心腹大患。他当年出来造董卓的反，还不是被我怂恿的？这样的呆瓜，怎么算好汉？不算不算。”开口说：“袁绍嘛，名气倒是不小，地盘也大，但主要靠的是他叔叔司徒袁隗在朝中做大官。他叔侄二人内外勾结，黑白两道通吃，才有今天这个地位。”他吞了吞口水，又说：“何况这家伙干小事很亡命，干大事却很胆小，成不了气候。”

　　刘备有些吃惊，想：“袁绍都不算老大，还有谁是老大？你口气也太大了。干小事亡命，干大事胆小，很有道理啊。就像一个人，他当士兵时，干的一定是小事，这时他不勇敢点，怎么提升啊？等他当了元帅，做大事情了，他当然要谨慎点啰——身价不同了嘛。”但喝了曹操的酒，不好抢白他，便假装十分会意地“噢”了一声，说：“袁绍原来是这么一个狗熊蛋。”

　　刘备想了一想，又说：“有一个人可是做大事的料——江东孙坚，打仗可勇敢了，那是真的亲手提着刀往前冲，和人干仗，杀人越货，货真价实。”

　　曹操扑哧笑了，问道：“老刘，你是讽刺我不会玩刀？我虽然不会玩刀，却把皇帝都玩弄于掌中。”

　　见刘备拼命摇头，曹操又说：“杀几个人，算什么好汉？这是杀猪匠都会的事。老刘，你格调太低，我简直太失望了。”

　　刘备有些忐忑，眼睛眨巴几下，又想起一人，说：“巴蜀省省长刘璋，一定符合丞相的标准。这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心地善良，路上见了蚂蚁都要绕道走，不忍心踩死。巴蜀那穷乡僻壤的刁民们硬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刘璋在民众中享有这么高的声望，说明他确实是个好干部。”

　　曹操呵呵一笑，说：“老刘，你是不是存心和我抬杠？我说孙坚是个杀猪匠，你就拿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刘璋来堵我。不错，刘璋心肠确实好，但咱们是在讨论谁是真心英雄或真的汉子，而不是讨论谁是庙里的菩萨。”

　　刘备见一连推举了四个自己心仪的人物，曹操都不买账，不由有些不快，疑惑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个真和尚。丞相，印度的和尚现在还没有传到中国来吧？”

　　曹操越发瞧不起刘备，心中冷笑：“这个老土，连这个问题都要搞错。”

　　曹操说：“老刘，这就怪你中学历史课没学好了。印度和尚从西汉末年就传到了中国，咱们首都洛阳就是香火最旺的地方。改天带你到白马寺烧烧香。”心中又想：“这家伙，怪不得这些年这么背，原来他竟连菩萨到了中国都不知道。”

　　哪知刘备腮帮子一阵发红，撅嘴说：“丞相，俺小学没毕业，本来就没读过中学，哪懂什么历史知识。”

　　曹操见他憨态可掬，哈哈大笑道：“不怪你不怪你，没有读中学并不等于不能做大官。等你做了官，文凭随便你选，你想要博士都不在话下。刘璋能力弱，以后就由你来做巴蜀省长。

　　到时候四川的五粮液不要被你这个省长喝光了，别人都没得喝哟。”

　　刘备腼腆笑道：“哪里哪里，再怎么说，丞相这边，我还是要保证供给的。”心想：“刘璋他也不看好，还有谁能入他法眼呢？”想到这里不由暗暗感叹：“这就是我和他的差别。我为了一个相当于三个臭皮匠智商的诸葛亮，顶风冒雪，三顾茅庐。曹操眼光这么高，天下人谁还敢跟着他干？”

　　刘备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窃喜，表面却佯装愁眉苦脸，说：“对了，有个人我差点忘了——荆州省省长刘表，这可是个人物。据说他把正事全交给他夫人和舅子打理，自己什么事都不管，每天喝酒下棋听歌唱卡拉OK泡酒吧，逍遥自在。荆州省经他这种无为而治，连年稻谷满仓，人民殷实。这个人，丞相总不能小看了吧？”

　　曹操听了，笑得浑身发抖，半天才喘过气，说：“这样的享受型干部，怎么能是英雄呢？

　　狗熊都不算！至于荆州这几年不缺粮，完全是因为风调雨顺，跟他有什么关系？照这样下去，还不如让他老婆来做省长。刘表如果不是皇帝的亲戚，他早就下课了。刘备啊刘备，你都给我推荐些什么人啊？”

　　刘备听了，满面通红，嘟嘟囔囔道：“这个……这个……我成天在后院种田，怎么知道谁是真的好汉？丞相说谁是英雄好汉，谁就是英雄好汉。”

　　曹操猛喝了一樽酒，一脸严肃，说：“什么是英雄好汉？打个比方，英雄好汉就好像龙。

　　龙吞云吐雾，呼风唤雨，生下来的儿子有九个品种，号称九龙……”

　　刘备张着嘴巴，被曹操的眉飞色舞所震慑，心中似生出无限遐想，问：“当今天下，谁是这样的龙？”

　　曹操看了一眼刘备，突然伸出中指，指了指刘备，又指了指自己，说：“当今人中之龙，就是我老曹和你老刘啊。”

　　这完全出乎刘备的想象，刘备只知道自己是个卖草鞋的，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改变这种社会地位，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是一条龙。

　　不管怎样，刘备对龙不像曹操那样崇拜，因为在他眼里，龙不过是他弟弟手中的一把刀，这把刀叫青龙刀。除此之外，对龙的认识也就是在麻将桌上了，张飞管清一色叫一条龙。

　　他心中暗想：“曹操啊曹操，你想当一条龙你当就是了，何必把我捎上呢？”抬眼偷偷看曹操，见他依旧陶醉在自己的话语中，又想：“重要的是要让他自以为是一条龙，而以为我是一条虫。”便说：“丞相，你是拿我开玩笑呢，这世上只有你才是龙，我……怎么会呢？我不过是个龙……农民罢了。”为了表明自己依旧是个老农民，他一脸馋相伸筷子去夹盘子里的红烧肉。

　　突然天上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霹雳，将他震得一个哆嗦，手中筷子连同红烧肉掉在了地上。

　　刘备抬头一看，看见闪电好似一条黄龙挂在天上，便说：“你看看，丞相说到龙龙就来了，你是真龙也。”看着地上的红烧肉，又惋惜地说：“你路见不平一声吼，把我到手的红烧肉都吼掉了。”

　　“真的？”曹操看看地上的红烧肉，又看看天上，那条“龙”已经消失了。他想：“难道刚才那条龙真是我的化身？难道我真是一条龙？而刘备——一个霹雳就将他吓成这样，连手上的筷子都掉了——不过是一条虫。”想到自己是龙，而刘备不是，不禁面露得意之色。

　　“小样！”刘备看在眼里，骂在心里，“别说你不是龙了，就算你是，我也不怕你，老子练过‘降龙十八掌’！”他恨不得将曹操打趴在地上，霍地伸出双掌在眼前比划了两下，口中念念有词：“第一招：‘亢龙有悔’；第二招：‘浅龙勿用’……”

　　“老刘，你在干什么呢？一个霹雳难道就把你吓傻了？”曹操见他神神道道，一边好奇地问，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于人才，世间并无统一的评价标准，关键是评价人才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人在甲眼中是虫，说不定在乙眼中又成了龙。所以，你绝对要相信自己是个人才，前提是你要找到赏识你的人。

　　两个观点和性格迥异的人后来都成了皇帝，所以成功者的素质是千差万别的，千万不要相信所谓的“成功学理论家”们为成功者制定的统一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