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关羽的青龙刀(1)

　　一

　　关羽琢磨着到底杀不杀曹操，一夜没有合眼。

　　卯时，馆驿内突然人声大作，兵丁凶悍的吆喝和管事战战兢兢的回应响彻相府大道的上空。莫非又在搜捕敕令缉拿的刺客？

　　这一年，许昌相府大道很不安宁，因为在两侧众多的馆驿里，不仅住着各个地方来的巨贾、文人、流民、官吏和他们的使者，也住着数不清的刺客。

　　这是一个枭雄当道、刺客横行的年代，太多的人想要刺杀曹操，谁让他是一个做得最大的枭雄呢？何况他劫持小皇帝，惹恼了刘姓家族无数的追随者。

　　关羽住的馆驿名叫“忘忧”，就位于丞相府到南门的主道左边。

　　刘备曾经称赞关羽是个不折不扣的保皇派，而曹操却污蔑他是一个顽固的左派，所以关羽故意选择了一个靠右的房间。

　　总之他是要和曹操过不去。

　　关羽来到茶社，向管事要了一碗竹叶青，然后就站在天井的屋檐下和他闲聊，狡诈地打探头天晚上的事。

　　管事告诉他，昨天夜里寅时，丞相府里出了件大事，一个蒙面的刀客杀入相府，想要刺杀曹操，结果被值勤的都尉宋宪和魏续截住。宋宪先和蒙面人干上了，结果被蒙面人一刀就砍下了头。魏续上去，一个回合也就被砍倒在地。

　　眼看蒙面人就要冲入相府正厅，幸亏典军校尉徐晃拎着开山大斧赶来，截住蒙面人厮杀起来。

　　就是徐将军这么生猛的汉子，也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二十回合下来，被蒙面人一刀刺穿左肺，如果不是这时蒙面人突然感到尿胀要上厕所，徐晃恐怕连小命也丢了。

　　关羽知道宋宪和魏续不值一提，这二人原来是吕布的哥们儿，可为了喝几口酒竟背叛吕布投了曹操，使天下第一高手命丧白门楼。

　　关羽从来没把这二人放在眼里，他知道他们是关东小混混，从没认真学过什么真本事，就是他俩一起上，在自己面前也走不过三回合。这种人让蒙面人劈了，活该。

　　但徐晃的重伤使关羽感到了一丝惊讶。他知道徐晃的三十二路开山斧在河东一带已鲜有对手，在许昌也算顶尖高手。

　　徐晃还为小皇帝护过驾。原来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刘家的人，可后来曹操也把他看中了，赏了不少好处，徐晃便又转投曹操，成为曹操手下的红人。

　　这世道就这么回事，谁有钱谁就是老大，谁都知道曹操比皇帝富裕。

　　虽然关羽看不起徐晃的人品，但还是承认他的实力。他不知道天下还有谁能在二十回合以内让徐晃重伤。

　　如果有，那只能是吕布，可他早已经死于小人的阴谋。

　　关羽问：“后来呢？蒙面人杀了曹操吗？”

　　管事说：“哪这么容易？曹丞相听到风声，早翻墙躲进了相府隔壁的女厕所里了。蒙面人上哪儿找去？天没亮他还不是只好一走了之。”

　　关羽又问：“蒙面人使的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管事说：“好像刀柄上刻着一个虎头。”

　　关羽知道这刀就是名震江湖的虎头刀，使这刀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本是河北袁绍帐下的一员猛将，名叫颜良。

　　二

　　关羽在许昌已经呆了三个多月了。

　　时间越近盛夏，许昌的天气越来越热。关羽感到不爽，他开始发福，有点怕热。

　　他这次到许昌来，和颜良一样，是专门来刺杀曹操的。他因此很兴奋。

　　关羽不喜欢曹操，虽然曹操拼命讨好他。他觉得曹操只会作秀，哪有刘备那么实在。

　　曹操还喜欢当人面说风凉话，让人下不了台。据说他这样做是学刘邦，刘邦就喜欢讥讽下属。

　　可人人都知道刘邦是汉朝的开国皇帝呀——可见曹贼成天心里都在想什么。

　　关羽随刘备和曹操一起混过。那是在灭了吕布的日子里，他们兄弟三人在长安城整日没事干，在勾栏酒肆狎妓听戏，日子赛过神仙。曹操有时也从相府溜出来，和哥仨喝酒赌钱。喝酒的时候他们管曹操叫阿瞒。

　　阿瞒在酒桌和赌桌上都表现不佳，他喝酒当不了张飞的零头，赌钱更不是刘备的对手。阿瞒虽然赏了关羽不少金银，但对刘备却死抠，至今还欠着刘备十五贯铜钱。

　　曹操还喜欢胡说。有一次，皇帝出去打猎，关羽跟着刘备也去了。到了上林苑，曹操心血来潮要和皇帝比箭法。

　　皇帝射杀了一只鹿，可曹操非要说那只可怜的鹿是一匹马。

　　皇帝还不到十五岁，平时被曹操骑在头上，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这时突然火了，坚持说自己射杀的是一只鹿。

　　曹操手下的人和皇帝座下一些没肝没肺的奸臣，齐声说：“这就是一匹马嘛，怎么会是鹿呢？鹿是有角的嘛，而这匹马没有，所以这匹马肯定就是一匹马。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清，还当什么皇帝？”

　　小皇帝不服，喃喃自语：“我只知道春天的鹿没有角……”

　　关羽不忍见弱者被人欺负，何况这个皇帝还是个孩子。他气得浑身战抖，正准备冲过去一刀杀了曹操，却被刘备一把拉住了。

　　刘备不慌不忙地走到那只鹿前，说：“这根本就不是一匹马，也不是一只鹿，这明明是一只马鹿。”

　　群臣掌声雷动，曹操从此不敢小觑刘备，而关羽对刘备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他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刘备当时要拉住他，而现在又派他前来杀曹操。据刘备说与一个什么衣带诏有关，反正关羽是弄不明白。

　　所以刘备让他来杀曹操，他很高兴。没有什么比割下曹操的首级再亲它一下更令他高兴的事了。

　　何况自从上次在长安分手以后，曹操又喜欢上了作诗，到了许昌整天和一帮子文人墨客饮酒作诗，附庸风雅。关羽觉得曹操更该被杀了。

　　关羽最瞧不起那些摇头晃脑的没出息的酸臭文人，没想到曹操原来也是其中的一个，真不知道他是怎样混到丞相这么大的官儿当的。

　　三

　　关羽到许昌的时候春天还没有结束，许昌城里开满了牡丹，许昌一片太平盛世景象，相府里防范也很松懈。

　　关羽迫不及待地选准日子，就乘夜杀进了相府。他本以为凭着他天下绝伦的刀法和轻功，会轻松地将曹操的首级割下来悬挂在相府的朱漆大门上。

　　但他遇到了张辽。那天晚上张辽出差回来，正好到曹操那里行贿。他刚刚进了正厅，就被张辽看见了。张辽丢下手里的山珍，拔剑就向他刺来。

　　他们斗了三十几回合，张辽竟越斗越勇，关羽不由暗暗吃惊。

　　他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了，此前有些轻敌，之后又有些急躁，刀法竟有些散乱。

　　他知道张辽其实不是他真正的对手，要在白天换一个地方正儿八经干一仗，张辽最多和他斗上五十回合，就要剑毁人亡。如果状态好，关羽三十几回合就可以结果了他。

　　可那天晚上张辽硬是异常生猛，一把剑舞得风车斗转。

　　张辽一定以为曹操在一旁观战，为了在主子面前露一手，他异常兴奋，完全是在拼命。这家伙变态，遇到这样的人不输才怪。

　　张辽曾是吕布的旧将，投降后还差点被曹操杀了，幸被刘备和关羽拦住说情，才逃过一劫。按说关羽是他的救命恩人，有他这样恩将仇报的吗？有的人就是贱。

　　关羽没有和张辽纠缠下去，他决定和张辽谈一谈，他打算说服张辽像背叛吕布那样背叛曹操。

　　但张辽的话让他一下就笑弯了腰。

　　张辽竟说曹操是天下百年一遇的治国人才，他为了国家不惜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誓死保卫曹操。

　　张辽说：“皇帝算什么？十五岁了，还什么都不懂，有时晚上还要尿床。凭什么非要不尿床的丞相听尿床的皇帝的而不是相反呢？”

　　张辽还说，如果关羽能给他说个明白，他就当场自刎以谢天下。割自己的脑袋还不会吗？

　　关羽笑岔了气，而且觉得张辽是个搞笑的天才，杀了这样的人可惜。汉朝需要这样的人才，他决定让张辽活下去。

　　关羽潇洒地纵身跳过高墙，离开了相府。

　　四

　　关羽自负地认为天下的刀，还没有谁是青龙刀的对手。

　　其实青龙刀原来叫青龙偃月刀，后来这把刀宰杀了华雄等人，名声大振，一时，“天下一刀，唯有青龙”八个字天下传扬，于是人们把这口刀叫青龙刀。

　　虽然关羽成天很骄傲，但他也知道还是有几个不要命的主对青龙刀构成威胁。

　　有一个淮南流贼，使一把没名的大砍刀，那刀有重量没品质，但那使刀的人不是个善主。

　　那家伙叫许褚，长得膀大腰圆，虽没有关羽长，却比关羽粗。他打架成瘾，仗着一身蛮力，竟也让他手里的无名刀成为江湖上人人胆寒的杀人利器。

　　不过此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曹操头次见到他赏了他一件穿旧了的衣服，他便甘心做曹操的奴隶。除了酸臭文人，关羽最瞧不起的就是没脑子的蠢货了。这样的人想要和他争第一，还差得远呢。

　　此外，在很远的南方长沙府，有一个雄霸一方的老不死，名叫黄忠，倚老卖老，不尊重关羽。

　　他有一把宝刀名曰金龙，听名字好像是青龙的克星。关羽一直很想和黄忠较量一下，证明青龙才是真正的龙王。

　　但这个家伙偏安一隅，从不到中原来找事做，关羽始终没有机会找茬儿。

　　在潜意识里，关羽是有些瞧不起黄忠的，倒不是因为黄忠没杀过什么真正的高手，而实在是因为在关羽眼里，南方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刀客的。

　　南方只出周瑜那样杰出的白面书生和诸葛亮那样第一流的老奸巨猾的狗头军师。

　　何况黄忠现在已经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他的黄金时代早已过去，想和关羽争第一，他肯定也知道是做梦，怪不得他现在为人这么低调。

　　据说西北还有一个叫庞德的放牛娃，据说是个练武的天才，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准备把他培养出来跟关羽过不去。

　　这放牛娃的师傅是凉州刺史马腾。马家世代为汉室禁军教头，武艺高强，这一点关羽还在农村拉车时就知道了。

　　虽然马腾培养出来的人当然绝不会差，但那个放牛娃乳臭未干，等着给我关羽做干儿子吧。

　　真正让关羽有些忌惮的便只有这昨夜闯进相府，使虎头刀的颜良。

　　颜良是河北人。河北出刀客是有传统的，这几年的武状元多出自河北，河北的老大似乎就是武林大哥大。谁有本事击败河北第一刀客，谁就是王中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