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倒霉的蒋干

　　一

　　曹操百万大军下江南，蒋干也来到长江边。他听说吴军的总司令是以前的好同学周瑜，心里很不平静：“我在曹操这里郁郁不得志，可是我的同学周瑜——以前是一个寝室的，却做了东吴的总司令。曹操算什么东西？”顿时觉得面上有光，在曹操面前也能牛×一把。

　　他便向曹操请假，说自己打算到东吴对周瑜进行一次纯粹私人性质的拜访。

　　虽然两军对垒，战争一触即发，但曹操还是同意了。曹操是这样想的：“蒋干在我这里，重要的事情都没让他干过，涉密文件他一个没看过，去东吴看老友，不会给我军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就是他去了那边不回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蒋干临行前，他还是语重心长地说：“见了老同学，放开喝，顺便打听点那边的消息。”

　　蒋干乘一叶扁舟，到了对岸。刚一上岸，就被吴国的哨兵当奸细抓了起来，五花大绑。蒋干红着脖子说：“快放了我，否则你们都要后悔的。知道我是谁吗？”

　　哨兵只知道他是敌人那边过来的人，不仅想不到他和周瑜的关系，而且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见他态度蛮横，就对他说：“就算你是曹操的爹我们也不怕。”蒋干正想抖出自己和周瑜的关系，一个哨兵忽地一下，在他嘴里塞了一块抹布。

　　周瑜听说抓了一个奸细，赶紧提审蒋干。见了面，蒋干兴奋地说：“周瑜，祝贺祝贺，没想到你竟当了总司令。我早就知道你有出息。你记不记得我们两个半夜去偷西瓜，你总是比我跑得快。跑得快，当元帅！”

　　“你是谁？”周瑜眉头一皱，以为这是个疯子。

　　“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了？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你的老同学蒋干啊。还记得我们晚上关了灯卧谈吗？你可是亲口对我说过‘苟富贵，勿相忘’的哟！”

　　“蒋干？”周瑜自言自语，突然记起来了，惊呼：“原来是蒋干！这些年你跑哪儿去了？”

　　蒋干装作很痛苦的样子，说：“唉，一言难尽，总之很不如意，在曹操手下干了十年七品芝麻官，哪像你混得那么舒服！”

　　周瑜惊道：“你不是说你的理想是要当世界上最伟大的喜剧演员吗？怎么弃艺从政了？”

　　蒋干尴尬地挤出一丝微笑，说：“你知道，艺术家风光的时代早过了，现在人们一提起艺术家，就说又穷又酸。我必须面对现实。”

　　周瑜同情地看着他，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突然想到蒋干竟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将自己当年偷西瓜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不禁对他有些讨厌，一时计上心来：“你现在做了曹操的幕僚，我正好借刀杀人。”立即满面笑容地说：“蒋干啊蒋干，我想你想得发疯，没想到咱们今天又见面了。”

　　蒋干如沐春风，心里暗暗想：“呸！曹操，你以为离开你我就没饭吃？我的同学——总司令周瑜，想我想得发疯。”

　　周瑜当晚在军营给蒋干设宴接风，让所有文武官员作陪。

　　周瑜挽着蒋干的手，装作很亲热的样子，带他检阅了队列操练，还看了武器库和粮仓。蒋干见周瑜对自己一点都不见外，那些被检阅的士兵在他眼皮底下很投入地立正、稍息、走正步，不由得心里暖洋洋地想：“蒋干啊蒋干，你毕业那年不知天高地厚，说什么要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竟误上了曹操这条贼船，以致一窝就是十年。你当年要是跟着周瑜一起干，恐怕都是副司令了！”

　　周瑜又将他一一介绍给自己手下的文武官员，还得意地问：“蒋干，老同学混得还行吧？”

　　蒋干看见那些级别比自己高很多的官员对自己都很恭敬，觉得自己也很伟大，连忙说：“行！行！你都不行，还有谁行？”

　　周瑜又设下一万元一桌的酒宴，一共摆了一百桌，不仅自己给蒋干倒酒，还指示所有的人向蒋干敬酒。蒋干被灌得头有些晕，就半醉半醒地说：“一只鲍鱼就是一千，啧啧，今天算是见识了老同学的实力，没给咱母校丢脸。”

　　喝过酒，周瑜又和蒋干同床共枕。蒋干激动得一夜没有睡着，半夜周瑜打呼噜，他也觉得格外亲切。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第二天早晨，蒋干就要告辞，周瑜假装拉着他不让走，要他跟着自己干。

　　蒋干十分犹豫地想了一想，最后理智占了上风，说：“这——恐怕不行。我这次拜访你，纯属私人性质，再说我老婆孩子全部在曹操手里。”

　　周瑜只好假装失望地点了点头，说：“老同学暂时回去忍耐几天，等我打败曹操，我再把你和你的老婆孩子一起接过来。”

　　蒋干听了十分高兴，不禁就想给周瑜出点主意。他觉得周瑜虽然兵精粮足，但曹操有一百万军队，周瑜要打败他，也没有什么把握，就劝他不要轻敌。

　　“不怕。”周瑜说，“他的士兵全是北方兵，要过长江，非晕船不可。”

　　“不一定。”蒋干说，“有两个水性很好的南方人投降了曹操。这两个人一个叫蔡瑁，一个叫张允，他们正在教曹军游泳。”

　　周瑜一心想除去这两个心腹大患，就是想借蒋干的手，见时机终于到了，便故作神秘地说：“老同学，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两个人是我安排在曹操身边的卧底，表面上帮他训练水兵，实际暗下毒药，到时候非让曹兵在船上吐黄水。”说着，突然从身上拿出一封准备好的信，在蒋干眼前晃了几下，说：“这不，昨天蔡瑁和张允又来信了，说是一切顺利，前些时候给曹兵吃的巴豆，下一步打算吃砒霜了。”

　　蒋干觉得不管是正派还是邪派，两军对垒，都应该光明正大地打，靠实力说话，而不应该使下三烂的招数，比如暗中在食物中下砒霜、巴豆，即便是周瑜，也没有理由这样做。所以他一时没有吭声。

　　蒋干回到江对岸，见到曹操，当曹操问他这次江东之行周瑜对他好不好时，蒋干立马答道：“好，怎么不好？连蔡瑁、张允是他派来的卧底这种事都告诉我了。”

　　曹操眼珠子一瞪，立刻命令将蔡瑁、张允拉下去砍了头。

　　曹操毕竟是曹操，比蒋干多长了一个心眼儿，等他突然意识到蒋干提供的这个情报是个假情报，自己中了周瑜的计后，不由后悔万分。

　　等蒋干从曹操的表情中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后，他出离愤怒了，心想：“周瑜啊周瑜，我念你我同学一场，冒着生命危险，渡过长江去看你，原来你为我召开的群英会，不过是要利用我传递假情报。”想到周瑜以前的种种可爱之处，不禁慨叹：“人他奶奶的都这个鸟样——一当官就变坏。”

　　二

　　蒋干决心找周瑜说理，如果他不给个说法，就在报纸上发一个声明，和他断绝同学关系。

　　到时候再给每个同学发一条短信，让大家看清周瑜的丑恶嘴脸。

　　蒋干雄赳赳来到了对岸。周瑜心里一阵窃喜：“好，这个傻冒又来了，我让他再做一回冤大头。”

　　周瑜见了他就赔笑，说上次提供假情报，都是部下出的主意，他已将出馊主意的部下流放到海外桃花岛上去了。至于那封信，周瑜说：“完全是他们伪造的。”一脸义愤。

　　蒋干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他还是有良心的，心里好受了一点，便说：“周瑜啊周瑜，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这样干，险些葬送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周瑜连忙忏悔：“我悔过，我悔过。”状如《抓壮丁》里的王保长。

　　蒋干见他态度诚恳，心想他向我认了错，咱们虽然以后各为其主，但友谊总算保住了，就原谅了他，却也不打算在江东久留。正要告辞，却被周瑜苦苦劝住，说是自己亏欠了他，一定要设法弥补，先给他找个地方住下来，等忙过这几天，单独陪他喝几杯。

　　“好。”见周瑜这么热情，蒋干不忍心让他为难，决定小住几日。心想：“上次到江东来，花了他不少钱，这次不能太奢华。”就说：“咱们说好，老同学之间，不讲排场，不住五星级饭店，找一个招待所就行。”

　　周瑜早有安排，说：“战争就要打响，住哪儿都危险，附近山上有座庙，十分安全，我给你开个条子，让方丈破例让你住几天。”

　　蒋干听说周瑜请他住和尚庙，心里又不痛快了，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就想开了：“和尚庙就和尚庙，反正就几天，我正好看看这边的和尚都念什么经。”

　　到了庙里，见方丈是个三十几岁的读书人，一问名字，原来是凤雏先生庞统。凤雏先生的大名他是知道的，听说曹操、刘备都在找他，没想到他在东吴当和尚。

　　蒋干是知识分子，见到大知识分子，当然崇拜，顿时觉得自己一生中能有幸见到这样一个人，要感谢上帝的安排——他哪里知道这是周瑜的安排。

　　蒋干问：“怎么庙里只有你一个和尚？别的和尚呢？”

　　庞统答：“为了逃避战火，都跑了。”

　　蒋干问：“你为什么不跑？”

　　庞统答：“因为我正在练一门功夫，叫‘九阴真经’。练会了这门功夫，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取别人的脑袋，易如反掌。”

　　蒋干一惊，问：“可以取孙权、刘备的脑袋吗？”

　　庞统答：“没问题。”

　　蒋干想：“这真是个人才啊，如果让他去教曹军练‘九阴真经’，要砍孙权、刘备的头，哪还用得着兴师动众？哪还用得着学什么水战？”突然又一闪念：“上次误传消息，让曹操杀了蔡瑁、张允，如果这次能将庞统介绍给曹操，岂不将功补过？”当下不惜挖老同学周瑜的墙脚，立即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要庞统跟他到曹操那边去。庞统假装犹犹豫豫地同意了。蒋干又怕夜长梦多，当夜就拉着庞统到长江边雇船回江北。

　　周瑜在江南看见蒋干和庞统的船消失在视野中，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转头对陪同他的鲁肃说：“庞统把那套可以让人发疯的欧阳锋练过的假‘九阴真经’教给曹军，曹军不出十天，个个都会变成疯子，要不然就变成头下脚上的癞蛤蟆。到时候咱们再一把火烧死他们。这赤壁之战，咱们赢定了。”

　　政治斗争中，不要幻想温情脉脉，真正的友谊，只有到象牙塔中去寻找。蒋干没有明白这一点，所以老是倒霉。所以可爱的蒋干应该远离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