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实丞相

　　一

　　蜀国的诸葛亮和吴国的鲁肃为什么成了好朋友？

　　原因很简单，因为鲁肃很老实，和他在一起，诸葛亮觉得很放心。

　　鲁肃从一见到诸葛亮那天起就没把他当外人看。诸葛亮为了挑唆孙权打曹操，在吴国长住那一段时间里，鲁肃每天都去陪诸葛亮喝茶聊天。为了保护诸葛亮，鲁肃差点和周瑜翻脸。诸葛亮常常想：“鲁肃真是个好人，到哪儿去找这么缺心眼儿的人啊？”

　　好人和缺心眼儿，这就是诸葛亮对鲁肃的评价。

　　有一个例子说明了鲁肃对诸葛亮有多么好，那就是草船借箭。

　　诸葛亮为了显示自己很有本事，就向周瑜许诺：只要吴国同意和魏国干仗，他可以以个人的名义给东吴赞助十万支箭。天上掉馅饼，周瑜怎能不答应？吴国早就决定要和曹操干一仗了，只是瞒着诸葛亮。所以这十万支箭是白捡的。

　　诸葛亮当时穷得连内裤都没得换，哪来十万支箭？好在他鬼点子多，想了个草船借箭的法子，要曹操当冤大头。

　　什么叫草船？就是扎着稻草人的船。能不能骗到曹操的箭，关键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是到时候长江上有没有雾，诸葛亮是气象专家，这个问题被他解决了；第二个是稻草人扎得像不像。

　　诸葛亮的鹅毛扇都是老婆编的，他哪会扎稻草人？他就委托鲁肃帮他扎一百艘船上的稻草人。

　　结果鲁肃硬是发动江东的农民，按时把稻草人扎好了。那天早晨，雾锁长江。诸葛亮登上船，看见委托鲁肃扎的稻草人像真人一样，不禁觉得鲁肃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所以，草船借箭的成功，鲁肃有一半功劳。可是诸葛亮却对所有的人说：“草船借箭是诸葛亮一个人的成就。”但鲁肃从来没有和他争论过。

　　诸葛亮渐渐有些不安。为了封住鲁肃的嘴，他对鲁肃许诺：“鲁肃，咱们是哥们儿，等以后我们蜀国强大了，一定要和吴国做好邻居、好伙伴。”

　　虽然诸葛亮后来借了吴国的荆州不还，但吴国和蜀国在鲁肃死前，确实没有干过仗。

　　鲁肃以自己的老实，换来了诸葛亮的承诺，也换来了吴国五十年的安定。否则，曹操和刘备左右夹击，吴国早完了。

　　后来老百姓听说了这件事，都说：“鲁肃看起来缺心眼儿，其实心里明白着呢。他推行人性化外交，在国际舞台上广交朋友，是吴国历史上最好的外交大臣。”

　　二

　　周瑜和鲁肃本来是好朋友，看见鲁肃和诸葛亮好上了，周瑜有点嫉妒。

　　周瑜好几次都找好借口准备把诸葛亮杀了，可是每到节骨眼儿上，鲁肃总是跳出来坏事，将诸葛亮救了。

　　周瑜很不理解，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鲁肃：“鲁肃，你的屁股到底坐在哪一边？蜀国是我们潜在的竞争对手，诸葛亮便是我们未来的敌人。你拯救大兵瑞恩可以，可你为什么三番五次拯救诸葛亮呢？”

　　鲁肃说：“周瑜呀，其实我和诸葛亮的关系再铁，能铁过你我之间吗？我为什么要救他？还不是为吴国着想。”

　　周瑜问：“此话怎讲？”

　　鲁肃老实说：“在对待诸葛亮的问题上，我和你有分歧。你老是说诸葛亮太狡猾，我却说他聪明过了头，捣鬼有术，而且有效，但是有限。一个人变成孙悟空那样的猴精，这个人也就没戏了。不管孙猴子怎么折腾，都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周瑜恍然大悟，说：“鲁肃，你竟将自己比作如来，你的气魄好大。有句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说的就是你呀。我要是有你那样的胸襟，今后就不会被诸葛亮活活气死了。”

　　所以周瑜被诸葛亮气死的时候，就推荐了鲁肃接任丞相。

　　三

　　孙权虽然欣赏鲁肃对自己的忠诚，却对他的办事能力不满意。

　　当初是鲁肃力主把荆州借给刘备的，周瑜死后，孙权就敦促鲁肃到刘备那里索要荆州，他想到鲁肃和诸葛亮关系这么好，这件事并不困难，何况荆州本来就是吴国的。

　　但鲁肃几次到蜀国，见到刘备一哭，心里一软，就要不下去了。

　　孙权见他办事拖拖拉拉，一下就火了，说：“鲁肃，你把荆州借给刘备，现在他耍赖不还，你说咋办？”当时就有了端了他头上乌纱帽的念头。

　　鲁肃说：“大王啊，做人眼光放长远一点好不好？现代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关系，讲究和平共处，不宜动不动就诉诸武力，那样会产生恐怖分子，造成更大的不稳定。”

　　孙权“啊”的一声，说：“恐怖分子？”他听说蜀中多袍哥，一声“龟儿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时害怕得要命。

　　鲁肃又说：“现在媒体这么发达，连爪哇国都知道刘备赖着我们的荆州不还，全世界正义人士无不鄙视这种无赖行径。我们暂时出让了一些土地，却赢得了国际社会的同情。你说谁赚了？”

　　孙权眨眨眼，觉得好像自己并没有亏，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说：“可是荆州战略地位重要，今后刘备将荆州作为跳板来攻打我们，我们岂不是冤透了？”

　　鲁肃说：“放心，刘备到处宣扬自己是仁义之士，可自从借了我们的荆州不还，就一直心里有鬼。别说他不敢打咱们，就是他敢有这个想法，天下人的口水也要淹死他。”

　　孙权轻轻点了点头，喃喃说：“人无信不立。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有道理。”

　　他觉得别人只看得见树木，而鲁肃看到的是森林。

　　从此以后，孙权再也没有打算过换丞相。

　　四

　　鲁肃的老婆是江南仅次于大乔、小乔的美女，嫁给他以后，经常抱怨鲁肃太老实，不会撒谎。

　　虽然欺骗老婆是不应该的，但宫廷斗争复杂，面对张昭那帮朝里的老滑头，过于老实，无异于自杀。所以深更半夜，鲁肃的老婆常给他吹枕边风：“我算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了你这样一个窝囊废。”搞得鲁肃经常睡地板。

　　等鲁肃做了丞相，鲁肃的老婆开始反思：“为什么自己眼里的窝囊废，却成了吴国的丞相？难道我的看法与孙权差这么多？”想来想去，渐渐发觉其实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

　　鲁肃做了丞相，却不像个丞相的样子，在家依旧扫地洗碗，在朝廷里，从来不对自己的部下大声发号施令，要交办什么事情，总是轻言细语，好像在求他们似的。

　　鲁肃的老婆又开始发愁了：“你这么斯文，像个小脚女人，怎么镇得住如狼似虎的部下？”

　　她日日担忧夜夜担忧，直到鲁肃患了重病，活不了几天了。

　　鲁肃的部下来看他，他们比自己爹妈要离开人世还悲痛。大家一边流泪一边说：

　　“鲁肃对我们总是和风细雨，真是我们的好领导。”

　　“鲁肃从来不欺骗部下，我们都觉得他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鲁肃总是放手让我们干工作，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丞相，比那个对别人不放心、事必躬亲的诸葛亮强多了。”

　　鲁肃的老婆这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老公已经征服了所有的部下，每一个人都那么热爱他，敬佩他，而这些部下，看起来都比鲁肃更能干，更像男人。

　　五

　　鲁肃临死之前，孙权叫他推荐一个新丞相。

　　许多人想：鲁肃是个很老实的人，老实人一般守旧，他一定会推荐一个资历深、经验丰富、思想保守的老人来接替自己。

　　但鲁肃推荐了陆逊，陆逊还不到三十岁。

　　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孙权。

　　孙权问他为什么推荐陆逊，鲁肃说：“一个人未必要求别人都跟自己一样。都说我很迂腐守旧，实际上我内心一直很欣赏那些标新立异的年轻人。”

　　一个人未必要求别人都跟自己一样——这就是鲁肃临终前所说的话，很多人听了，都觉得惭愧。

　　但也有人觉得不管怎样，鲁肃选择陆逊，都是一个错误。

　　直到后来陆逊火烧连营，打败了刘备七十万精锐之师，大家又想起鲁肃，不由感叹：“鲁肃的眼光真毒啊！”

　　六

　　鲁肃死后，江东的人民十分怀念他。

　　老百姓说：“鲁肃心肠这么好，从来没有官架子，他是真正的好官。”

　　秀才们说：“鲁肃为人忠厚诚恳，对诸葛亮这样的敌人都以诚相待，真是读书人的榜样啊。”

　　武当山的道士们说：“鲁肃对国家无为而治，是老庄哲学在实践中成功运用的典范。”

　　灵隐寺的和尚们说：“鲁肃不让周瑜杀诸葛亮，大慈大悲，深得佛门真谛，我们要超度他到极乐世界去。”

　　所以，在三国时代，老实的鲁肃是最聪明、最有修行、最受欢迎、最伟大、唯一到了极乐世界的人。

　　“老实人不吃亏”这句话，人人都知道，可老实人为什么不吃亏，却未必人人知道。

　　鲁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揭开谜底的范例。

　　有些人行事很低调，这并不能说明他没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