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黄忠开门

　　关羽已经派人来敲过三次门，黄忠愣不开门。他在自家后院的一棵槐树下，手拿酒葫芦，独自饮酒，酒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有他知道：长沙百年老窖，湖南酋长国的国窖，包治跌打损伤。

　　虽然长沙丢了，但他并不伤心，长沙又不姓黄，夕阳就这样降临。

　　管家第四次来报：“门外又有人敲门。”

　　黄忠恼了，心想：“烦！这姓关的听说十分清高，几十年后说什么‘虎女焉能配犬子’，把孙权弄得无地自容，后来被孙权包围在麦城，死到临头还嘴硬，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为什么对我这么低三下四？难道他现在就知道到时候要靠我给他报仇？”

　　“不可能。”他摇摇头，“哼，说白了还是一个字：贱。”

　　管家俯身道：“他今日被老将军饶了一命，可能良心不安。老将军还是见他一面吧。”

　　黄忠白须横张，趁着酒性，狠狠一顿手中的金龙刀，喝道：“叫他滚。”声震长沙。

　　门外人道：“老将军，是我，我是魏延，你为什么不见我？我们是老朋友。”

　　黄忠心中一愣，想：“魏延，倒是救过我一命，要不是他号召农民起义，我已经被韩太守收拾了。”

　　口气稍稍缓和，道：“魏延，你跑来干什么？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像你那样投降。”

　　魏延道：“冤枉，我和关羽的大哥很早就是朋友。我这不是投降，是回归组织。关羽叫我来请你出山。他绝对有诚意，知道老将军喜欢喝酒，已经备下一箱贵州茅台。”

　　黄忠心中一动：“茅台？一箱？”

　　但他迅速控制了酒瘾，冷笑道：“魏延，原来是关羽派你来的。老子不见。”

　　魏延又咚咚咚敲了一阵铁门，走了。

　　月亮上来，黄忠已经有些醉了，心中却有些惬意。

　　咚咚咚，“黄将军在么？我是诸葛亮。”

　　黄忠一惊，酒醒了一半，心中一震：“诸葛亮？诸葛亮也亲自来敲我的门！见还是不见，这是一个问题。”

　　咚咚咚，“黄将军在么？为什么不开门？当初刘备三顾茅庐，我也没有关门，你比我架子还大！”

　　黄忠嘴巴一撇，想：“切！你南阳那破茅庐四面漏风，想关也关不住，哪能与我这扇铁门相比。我拼了几十年才配备了这扇铁门。你当初的身价比我差远了！”

　　“但——”黄忠转念一想，“诸葛亮使出雕虫小技，就让孙权火烧了曹操的船，又下山摘桃，顺手夺了荆州，让周瑜瞎忙活一阵，最后还被他气死了。”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发毛，“这哥们儿够阴够狠，我恐怕玩儿不过他，这种人不能得罪。”

　　起身就要出去开门。

　　管家附耳道：“老将军，你可知道诸葛亮见了魏延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

　　“他说：‘拉下去杀了，这家伙是个叛徒，留在组织里，以后迟早会叛变革命。’”

　　“啊？”

　　“幸亏刘备把他拦住了。”

　　“好险！”黄忠嘘了口气，心想：“刘备这人倒是不错。”

　　转头对管家说：“去，告诉他，说我已经睡着了。咱们就用当年他折磨刘备的计策对付他。”

　　管家咚咚咚跑到门口，一五一十说了。

　　门外一阵脚步声匆匆离去，同时传来声音：“还没立一点战功，就摆谱！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

　　黄忠猛灌了几口黄汤，心中十分舒畅，想：“连诸葛亮都被我撵跑了。”立马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体面的人。

　　“要说清高，关羽还差得远！”他恨恨地说。

　　他已经真的醉了、困了，满了六十以后，他一般天一黑就要睡觉。

　　咚咚咚，门又响了，“我是刘备。”

　　黄忠一惊：“老大终于来了！”

　　他故意装作没听见，不吭声。

　　咚咚咚，刘备又说：“我是刘备。”

　　刘备的口气十分自信。黄忠不禁有些动摇，好像听了这个声音，他立刻觉得自己其实不是想象的那般坚强。

　　他想：“想当初，他三顾茅庐，据说见到诸葛亮的徒弟就递上一张名片，口中报出一长串头衔：什么中山靖王后裔，什么新野父母官，什么皇帝的叔叔，什么荆州省省长刘表的表弟……“而现在，他竟只说：‘我是刘备。’”

　　面对这样的敲门人，黄忠高傲不起来，他一时犹豫不决。

　　管家道：“是不是告诉他你已经睡了，咱们还用对付诸葛亮的招对付他。”

　　黄忠嘿嘿一笑，摆摆蒲扇般的双手：“那样他会在门外一直站到天亮，就像当年他在诸葛亮的门口一样。最后你不得不去开门，同时还欠下他一笔人情债。”

　　管家拍拍脑门，赞道：“对！还是老将军想得周到。咱们从来没有欠过谁。”

　　咚咚咚，“我是刘备，我是皇帝的叔叔。”

　　黄忠眉心一跳，心想：“以前别人说他是皇帝的叔叔，不过是可怜他，因为他们家一代比一代混得差，到他这一辈，竟靠卖草鞋为生，也不怕给皇帝丢脸。但现在，情况却又有不同。他偷了荆州，又抢了长沙，说不定还要代替他侄子做皇帝。他已经是个人物，竟也来敲我的门。”

　　想到这里转头对管家道：“他在门外站了多久？你看天这么黑，说不定还要下雨……”

　　管家道：“五分钟！”

　　“五分钟！”黄忠叹道，“你竟让他在门外站了五分钟！”脸上竟有些不满。

　　管家道：“他在诸葛亮门前还站了六个小时呢，从天亮站到中午。诸葛亮那时不过是一个不会种田的农民。”

　　“胡说！”黄忠道。

　　咚咚咚，“我是刘备，我二弟不懂事，竟和你打了几架，我来给你道个歉。”

　　“啊——”黄忠差点晕倒，心想：“刘备竟给我道歉。韩太守要杀我，可中山靖王的后代，不，是皇帝的叔叔，竟给我道歉。我……我……”

　　咚咚咚。

　　“不不不，”黄忠道，声音战抖，“别客气，关羽并没有伤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的功夫很好，连我的箭都能躲过。”

　　管家不解道：“主人，难道不是你故意没将他射死么？”

　　“你懂个屁！”黄忠瞪了他一眼，抬头对门外的刘备道：“我的马被他吓得发抖，竟将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他也没有杀我。我正说哪天要去感谢他呢。”

　　“呵呵呵呵。”门外的人笑了，道：“谢什么，都是一家人，以后我打四川，还全靠老将军。”

　　“要得！”黄忠异常兴奋，竟说起了四川话。

　　吱嘎一声，门开了。管家想：“还是刘备面子大。”

　　再清高孤傲的人，也会去给人开门，关键要看这个敲门的人身份如何。所以，忠厚的黄忠面对刘备，就像变色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