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釭剑主赵云传奇(2)

　　她伤得很重，能够坚持到我的到来真是个奇迹。她一直跪在地上抱着阿斗，知道我会穿过百万大军去找她，她坚持到了这一刻。

　　她看到我就开心地笑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开心的微笑。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我说：“将军，可怜可怜这个孩子。”然后就将阿斗放在了地上。

　　战场上敌人的骄兵悍将来来往往，有一队士兵正向枯井奔来，情况十分危急。我决心让他们母子骑上我的战马，我自己步行也要保护他俩杀出敌阵。我催她赶快上马，她却拼命摇头，说：

　　“面对百万敌人，将军怎么能没有战马？”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我躬身去抱地上的阿斗时，她一头投进了枯井。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怀念这个勇敢的弱女子，她在战场上的理智和决心让我震撼。

　　我觉得和她相比，很多天下闻名的英雄，包括我自己，都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看着地上的阿斗，此刻他并不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生母，渐渐逼近的敌人的马蹄声使他很兴奋，他竟瞪着双眼对我咯咯笑出了声。他的天真使我立即忘记了疲劳和畏惧，他在长坂坡的阳光下的这一笑使我坚信他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命运多舛的刘备，有一个勇敢而乐观的儿子，他身上流淌的是皇族的血液，他定是复兴汉室的希望。

　　于是我抱起他跨上了战马。

　　除了这些刻骨铭心的场景，对于战场上的厮杀，我实在已经有些淡忘了。

　　三

　　我在长坂坡同敌人展开了许多场经典的厮杀。嗜杀成性的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挥动长枪的淳于导、挥舞三尖两刃刀的晏明，还击退了张合的追击。但我必须承认，我怀抱阿斗，能从虎狼之师中逃得性命，多亏了那把青剑。

　　我很幸运，在长坂坡的战场上能遇到夏侯恩。他是曹操最信得过的勇士。曹操有一把当世无双的宝剑青剑，就握在他手中，那是一把令天下英雄眼红的宝剑。作为贴身保镖，他从来都不离开曹操身边，所以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有一位叫夏侯恩的剑客，更没有人见过这把宝剑。那一天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了曹操，独自在战场上游逛，也许他觉得尸横遍野的长坂坡实在太美了。

　　结果他遇到了我。

　　他的青剑削铁如泥，我本来是不能轻易杀掉他的，但要命的是他没有想到我的枪比他的剑还快。他出手了，满以为一剑就能削掉我的枪头，但我的长枪先刺穿了他的心脏。在他翻身落马的一刹那，我夺过了青剑。

　　我深情地亲吻了那把可以杀人也可以救命的宝剑。

　　我很快又遇到了马延、张南、张、焦触，他们都是河北有名的剑客，此外还有几千如狼似虎的兵士。他们将我团团围在景山脚下，我挥舞青剑瞎砍，青剑削铁如泥，所向披靡。但敌人一层层拥来，仿佛永远也杀不完。看着地上无数的人头，我的手都有些战抖。

　　我并不知道曹操当时正在景山上观战。据说他看到我疯了似的杀戮他的部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好家伙，又发现一个人才。”于是决定要挽救我的生命。一个传令兵从山上跑下来问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了他。如果我知道曹操问我的名字是为了命令士兵不要杀死我，我是绝不会告诉他的。

　　据说曹操知道我叫赵云后，转头问他身边的将士：“谁听说过这个名字？”结果在场的人包括许褚都说不知道。可是许褚应该知道的呀，也许他羞于提起我的名字，因为我的名字是和他人生中唯一的耻辱联系在一起的。于是曹操说：“这样的虎将居然没有名气，太可怕了！如果跟着我干，何愁天下不姓曹！”于是下令：“活捉赵云者赏千金。”

　　但他的命令经过层层传递，竟成了“活剥赵云者赏千金”，最后竟变成“活剥赵云的千层皮”。我听到在长坂坡的大地上响起一阵阵这样的号叫。

　　这反倒激起了我无可抵挡的杀心。而敌人，本来对我还有些忌惮，为了那一千两不可能有的黄金，这时像疯狗一样向我扑来，这使我杀人杀得格外容易。

　　所以虽然曹操的命令被传错了，我还是要感谢他。

　　我一路杀人，还用青剑削掉了一个舞动开山大斧的杀手的半个头，就这样渐渐离开了那片美丽的战场。

　　四

　　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有杀死一个真正的一流高手。死在我手下的最有名的人物就是高览。

　　他是和张合齐名的战将，但由于他死得太早，很多人都不记得江湖上曾经有这样一号人物。

　　此外，在我杀掉的数不清的好手中，也有几个潜力出众的青年将领。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肯定都能成为在历史上留名的英雄，可惜他们遇到了我，在他们还没有完全展示自己的实力时，已被我的快枪夺了命。

　　我也不是没有机会杀几个像颜良、文丑那样的顶尖高手，但他们老于世故，都不给我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当他们感觉到危险在向自己逼近时，他们总是选择逃跑。像文丑和许褚，如果他们再坚持十回合，他们的寿命可能就没有后来那么长。

　　由于我在长坂坡搞得名气太大，后来遇到的敌人，一旦知道我是赵云，他们就坚决不和我作战。斜谷那场惨烈的厮杀，张合和徐晃联手，欺负黄忠这样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老将军可能已经战死在沙场了。但我一出现，把长枪一舞，张合和徐晃认出了我，他们的眼里竟立刻就出现了惊恐，转身就跑。这是我没有想到的，难道我的名气大到可以吓唬天下一流的剑客？

　　所以有时我感到很寂寞。

　　我最后杀死的高手是韩家五虎。那时刘备已经去世，我也已经鬓角斑白，我随丞相出征曹魏，在长安遇到了韩德领着四个儿子来挑战。据说韩德和他的儿子们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也就是说相当于当年关羽和张飞的水平。这恐怕有点吹牛，但他们确实有实力。在老一代的天下英豪死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很有希望成为新的江湖霸主，所以他们看起来感觉很不错。

　　但不幸的是他们遇到的是我，所以他们最终的结果就是一齐毙命。

　　这一仗我赢得并不开心，因为又有几个可能成为名震江湖的剑客一顿饭工夫就丧了命，而杀他们的人已经是个老人。

　　所以我准备告别江湖。我的谢幕之战是和姜维的厮杀。我一见这个孩子眼里闪烁着的智慧，就决定留下他的性命。江湖上四肢发达的行尸走肉其实不少，而这样聪明的杀手好多年都没有出现了。所以我就半真半假和他斗起来，目的只不过是考考他的枪法。他没有让我失望。于是我决定从江湖抽身，我转身离开了战场。

　　所以我是以一场不胜之战谢幕的，但我这样是故意的，为的是让一颗新星冉冉升起。对于那些有前途的年轻人，我总是希望他们早一点成才，这一点我和关羽有本质的区别。江湖已经寂寞太久，关羽、张飞都死了，黄忠、马超也死了，许褚、庞德也死了，江湖显得那么肃杀，姜维的出现必将为江湖增添一点活力。

　　后来的事情皆大欢喜，我对孔明说了很多姜维的好话，孔明就强行收编了他。我知道单论武艺，他终生都难达到我鼎盛时期的水平，但他天生比较豁达，不像我杀气腾腾，他做元帅一定比我做得好。

　　五

　　除了长枪和宝剑，我的轻功和箭法也绝对一流。我的轻功只显露了一次，那是在截江夺阿斗那一回里。我不经意从小舟上轻飘飘地飞上东吴的大船，就在长江上留下了一个美丽的传说。

　　至于我的箭法，知道的人也不多。赤壁之战的前夕，翻滚的长江上漂荡着一叶扁舟，有人在扁舟上对准丁奉的帆船一箭射去，射断了船上拉扯白帆的绳索，那张帆像白云一样飘落在甲板上。

　　那个射箭的人就是我。

　　六

　　我知道人们喜欢我，不是因为我杀了很多该杀和不该杀的人，也不是因为我有很高超的杀人的手艺，而是因为其实我并不轻易杀人。我一生纵横天下，只在必须杀人的时候出手，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而漠视别人的生命。

　　我一辈子总是独来独往，被称为孤胆英雄，几千年以后的战场上的那些英雄都会以我为榜样。但我绝对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对荣誉看得比利益更重，从来不让信任我的人失望。所以尽管我从不和人结拜兄弟，但天下英雄都把我当作兄弟，在危难关头他们总是想起我。在新野，保护刘备到荆州赴鸿门宴的是我；乘一叶扁舟，在万里长江上接回孔明的是我；深入虎穴，陪伴刘备到东吴迎娶孙夫人的也是我；而在刘备去世前的弥留之际，他屏退了所有的人，包括功劳最大的诸葛孔明，单独留下我说话。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孔明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至于刘备对我说了什么，我永远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行走江湖，信心和杀气是建立在过硬的本事、绝顶的功夫上的。

　　总是一个人去完成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总能在濒临绝境的时候杀出一条血路，越是遇到困难的局面，越能焕发出斗志——男人的魅力就在于敢于承担责任、勇敢和创造奇迹。

　　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就要电光火石、一招致命，不给敌人反击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忠义是上帝给一个男人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