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笑”与“大喜”

　　王婆向西门庆说出她的勾引潘金莲“十分光”妙计后，《水浒传》里的西门庆“听罢，大笑”，《金瓶梅》里则是“西门庆听了，大喜”。一个“大笑”，一个“大喜”，同是高兴，刻画人物的效果却大不一样。

　　“笑”是表示高兴喜悦情感的动词，是面部产生的愉悦“动作”，是喜形于色的表现：露出喜悦的表情，发出欢快的声音。而“大笑”就不仅有面部夸张的欢喜表情了，还要伴随着响亮的欢快的声音，所谓声情并茂之笑是也。《水浒传》里的西门庆是一个浅薄、轻浮的破落户，他对潘金莲是直接奔性而来，他所要满足的是急不可耐的占有欲。所以他听了王婆的妙计，想到潘金莲即将到手，毫不掩饰其喜形于色、大喜过望的情态，开怀大笑，活脱脱一个淫荡成性、得意忘形的登徒子形象。

　　“喜”虽然也是表情动词，虽然也可以“笑出声来”，但更侧重于表现内心的欢乐之情，侧重于表现无声的愉悦，它可以有面部喜悦的表情，也可以纯是内心的高兴而“面无喜色”。因此较之“笑”，多了含蓄和内蕴。《金瓶梅》将《水浒传》里西门庆的“笑”改作“喜”，显然在表现人物的情态上更为丰富，在刻画人物性格上更加真实生动。“大喜”不仅可以是夸张的有声有色的“大笑”，更有着内心陶醉的愉悦感。与前者相比，“喜”字更侧重内心的喜悦，给人以无限想象的空间。而作者之所以要如此表现，是因为西门庆到了《金瓶梅》里，已是社会上一个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物，所以，有时免不了装腔作势，拿拿架子，假扮斯文，于是，将“大笑”改为“大喜”，更符合典型人物的“这一个”。

　　其实，这两部小说，无论写西门庆“大笑”还是“大喜”，都用得贴切而传神，符合人物特定地位和身份，符合特定环境中特定人物的性格特点，都是不可替换的“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