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潘金莲何以野心勃勃

　　在西门庆的妻妾中，潘金莲是以淫、狠、妒、毒著称的，她“最爱咬群儿”，几乎没有她不嫉恨的，也几乎没有她不算计的。在她的心灵深处，躁动着强烈的控制欲望。犹如饿虎扑食，她觊觎着正房妻子的位置，绞尽脑汁、不择手段与众妻妾们争宠争势，争风吃醋，出手总是心狠手辣，阴险歹毒，必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对西门庆更是千方百计使出浑身解数加以笼络和控制。但除了美貌之外，与其他妻妾相比，无论财产还是家庭出身，潘金莲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何以一进西门庆家门，就膨胀起勃勃野心呢？为何要咄咄逼人、四面树敌而把坏事做尽做绝呢？

　　潘金莲的野心产生于西门庆。当她与西门庆偷情之时，就已吃下了西门庆给的定心丸，埋下了野心的种子，刺激起争宠争霸的欲望。而西门庆正是以此为筹码，才使潘金莲死心塌地跟定他的。

　　在小说第四回，西门庆与躺在怀里的潘金莲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妇人问：“家中有几位娘子？”西门庆道：“除下拙妻，还有三四个身边人，只是没有一个中我意的。”妇人又问：“几位哥儿？”西门庆道：“只是一个小女，早晚出嫁，并无娃儿。”

　　在第一问里，潘金莲要打听的，是她将来的对手有哪些，从中探寻的是她将来在西门庆家所处的地位如何。西门庆倒是如实道来，但最后一句“只是没一个中我意的”却意味深长，引来潘金莲无限遐想。这句话明明白白告诉潘金莲，她们全都不能和你相比，全都不中我的意，你才是我唯一的意中人。这就使得潘金莲产生了强烈的自尊感和自负心，当她走进西门庆大门时，心理上就有了傲视群雌、鹤立鸡群的优势，任谁都不看在眼里，因为西门庆眼里只有她。在男人专制的封建大家庭中，有了西门庆“最中意”的保证，她还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呢？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以肆无忌惮地上欺下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有恃无恐，竭尽毒辣阴险之手段，做尽丑恶歹毒之坏事，却能始终不失西门庆之宠，始终把西门庆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第二问里，潘金莲不问西门庆有几个孩子，而是单问“几位哥儿”。因为女孩儿总要出嫁，哥儿却是西门庆财产的继承人，谁生了哥儿，谁就自然而然成为家庭中最具实力的女人。如果西门庆已经有了哥儿，财产继承权就会旁落他人，没她的份儿。而那生了哥儿的，也就自然是家中的老大，她就没有了出头之日。即使她将来能为西门庆生下儿子，也只能屈尊其下。因此，有无“哥儿”，直接关系到她将来的命运。工于心计的西门庆则用三个事实，让潘金莲吃下三颗大大的定心丸。

　　一是“只是一个小女”。西门庆虽有妻妾多人，但人丁不旺，大多不能生育，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亡妻所生的不足为忧的“小女”。古训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必把这些生不出儿子来的妻妾们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二是“早晚出嫁”。虽然只有一个女儿，也绝不会招婿在家，“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有女儿，等于没有。

　　三是“并无娃儿”。西门庆当然明白，潘金莲问话的目的是想探问他有没有继承家产的儿子。所以，在强调只有一个早晚要出嫁的女儿后，他又特别强调没有儿子。这就等于向潘金莲保证，你若进了家门，生了儿子，你就是老大，将来财产全是你的。

　　听西门庆如此说，潘金莲如何不野心勃生，满心欢喜，即刻与西门庆“相搂相抱”，尽情“取乐顽耍”，此后更是“恩情似漆，心意如胶”。

　　西门庆这番言辞，对潘金莲人生命运的走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导向作用。正是由于有了这样的定心丸吃，潘金莲加快了走进西门庆大家庭的步伐，激发起了在西门庆成群妻妾中争雄称霸的野心。同时，这也使她加速完成了由被污辱与被损害者向污辱与损害他人者的人生大逆转，而西门庆则是其最强力的助推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