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箭上垛”与“一拳打倒”

　　薛嫂天花乱坠般夸过孟玉楼财多色佳之后，特别强调孟玉楼“又会弹一手好月琴”，并向西门庆打下包票：“大官人若见了，管情一箭就上垛。”“一箭就上垛”意为一眼就看中。薛嫂的自信，来自于她对西门庆性取向标准的深刻了解。西门庆最喜欢的女人，都是吹奏弹拉各擅其场者。一句“会弹一手好月琴”，果然达到“一箭中的”的效果——“西门庆听见妇人会弹月琴，便可在他心上”。

　　被吊足了胃口的西门庆，在没见过孟玉楼，不知孟玉楼真名，不知孟玉楼年龄，不知孟玉楼对他是否有意，而且是在家人全不知的情况下，“既是这等，几时相会看去”，就断然定下这门亲事，急切要去相亲，足见薛嫂的介绍具有怎样的“杀伤力”了：“一箭就上垛”的岂止孟玉楼，还有西门庆，他是被薛嫂的花言巧语射中的。

　　在西门庆初步认定这门亲事，急切要求见面时，薛嫂欲擒故纵，说孟玉楼还有一个姑娘，说服她很容易，那就是“大官人家里有的是那嚣段子，拿一段，买上一担礼物，明日亲去见他，再许他几两银子，一拳打倒他”。薛嫂这一席话，怎能不让西门庆“欢从额角眉尖出，喜向腮边笑脸生”呢？如此财色艺俱佳的孟玉楼，竟然只要几两银子、一担礼物、一段绸布就可以得到，岂不是天上掉馅饼？最妙者，是薛嫂用“一拳打倒他”形容搞定孟玉楼姑娘的容易和彻底。如此杀气腾腾的言辞，显示出薛嫂对这门亲事稳操胜券的自信，刻画出薛嫂泼辣、强悍的性格，以及对孟玉楼姑娘贪占小便宜性格的了如指掌，彰显协从西门庆巧取豪夺的气势。

　　“一箭上垛”与“一拳打倒”，都是武人所为，充满了血腥味，作为媒婆的妇道人家以此作为谈婚论嫁之语，实在过于嚣张与恐怖。成人之美的事，为何惯用杀伐征讨之词？这是因为听者为粗人西门庆，恰是正中下怀，最对胃口，非此，不足以让西门庆当机立断定下这门亲事。

　　小说并没有对薛嫂的表情、动作有任何描写，但读者却可以通过“一箭上垛”与“一拳打倒”两句话，想见其作为媒婆口才的超级厉害，以及超级媒婆“攻城略地，无往不胜”的风采，真是“媒婆威力可比雷，天地之间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