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投其所好说瓶儿

　　李瓶儿派小厮和丫头送来朝廷用的饼和鲜玉簪花，“月娘满心欢喜”地收下后，与西门庆有了一段意味深长的对话。

　　吴月娘说：“咱这花家娘子儿倒且是好，常时使小厮丫头送东西与我们。我并不曾回些礼儿与他。”吴月娘夸赞瓶儿为人大方，言词中流露出“不曾回礼”的歉疚，试探问西门庆应不应该与李瓶儿密切来往。

　　西门庆也夸李瓶儿：“花二哥娶了这娘子儿，今不上二年光景。他自说娘子好个性儿。不然，房里怎生得这两个好丫头。”西门庆早对李瓶儿垂涎三尺，但越如此，越不敢公然夸赞李瓶儿，怕引起吴月娘反感。但又忍不住想夸，于是拐着弯儿，借花子虚的口夸她“好个性儿”，又夸李瓶儿的丫头好，显得道貌岸然，没有任何吃腥念头。这等于默许吴月娘可以与李瓶儿家密切来往，也打消了吴月娘心理上的防范，此后西门庆可以堂而皇之走进李瓶儿家。

　　吴月娘接着夸李瓶儿，但她夸赞的重点，不在品行性情，而在相貌，因为“好个性儿”品行已被西门庆夸过了。这也正是西门庆的高明处——自己不适宜直接夸的，留给吴月娘夸：“生得五短身材，团面皮，细湾湾两道眉儿，且是白净，好个温克性儿。年纪还小哩，不上二十四五。”这是从女人的视角观察李瓶儿，只短短几句话，就立体地描画出一个美丽可人的形象来：身材好，面容好，皮肤好，性儿好，年纪轻。吴月娘集中夸色，投西门庆所好，正中其下怀。

　　再看西门庆如何回应：“你不知，他原是大名府梁中书妾，晚嫁花家子虚，带一分好钱来。”小说没写西门庆说话时的情态，但从打头的“你不知”三字上，可以想见其羡慕、觊觎的心理和嘴脸。而末句的“带一分好钱来”简直就是垂涎三尺的贪婪丑态了。西门庆从钱财上入手介绍李瓶儿，正是迎合吴月娘贪财的心理，勾起她敛财的强烈欲望。

　　果然，吴月娘为钱财所动，立马态度急转：“他送盒儿来，咱休差了礼数，到明日也送些礼物回答他。”正是放长线，钓大鱼，小投入，大回报。如果李瓶儿手里没有“一分好钱”，吴月娘能“休差了礼数，到明日也送些礼物回答他”吗？正因为吴月娘与李瓶儿礼尚往来，西门庆与李瓶儿私通的暗线才得以接通。

　　不经意的一段对话，各投对方所好，最后各得其所，其难以言状的性格、心理、情态、隐衷，皆活脱脱跃然于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