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张空头支票

　　陈敬济“每日起早睡迟”，为西门庆勤恳工作，西门庆“喜欢的要不的”，于是说了掏心窝子话：“我若久后没出，这分儿家当，都是你两口儿的。”激动得陈敬济信誓旦旦：“莫大之恩，生死难报。”果然西门庆此后大小事务都交与他办，请客陪酒，“一时也少不的他”。按说陈敬济理应受宠若惊，对西门庆更加全心全意尽忠尽孝，竭尽全力为西门庆打理家务。然而，“谁知这小伙儿绵里之针，肉里之刺”——陈敬济心里似乎并不买西门庆的好，反而要做西门庆的“绵里之针，肉里之刺”，他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对西门庆阳奉阴违。就拿勾引西门庆的妾潘金莲和使女庞春梅来说，简直就是对西门庆权威的公然挑衅，是对他的大家庭的结构性破坏。不可想象，若此事暴露，后果将会如何？西门庆又将如何面对？西门庆死后，陈敬济马上翻了脸，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哪里还有什么生死相报的事？

　　为什么小说在西门庆刚刚表白对陈敬济信任，陈敬济也表示要生死相报后，就来一段“这小伙儿绵里之针，肉里之刺”的议论？这段议论，与前面二人热情表白的对话，有何内在联系？

　　西门庆的表白，表面上看很真诚，但陈敬济从西门庆感情冲动式的表白中，看到的不是发自肺腑的诚意，而是有所保留的信任和托付。这一点，集中体现在一个“若”字上。西门庆说将来家产要全让陈敬济继承，但有一个大前提，就是“若久后没出”。如果有了儿子呢，这承诺就没有一点价值了，简直等同于一张空头支票，所起的作用，就是骗陈敬济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充当不要报酬的家庭主管。

　　精明的陈敬济不会不注意到这一个“若”字，精明的陈敬济也不会不想到，西门庆妻妾成群，又值盛年，“久后”生个儿子大有可能。事实也是如此，时隔不久，李瓶儿就为西门庆生下儿子。再后来，西门庆刚死，眼看全部家财要按西门庆的交代由陈敬济继承了，可偏偏吴月娘生下遗腹子，并且此后不久，就以陈敬济与潘金莲通奸为由，将陈敬济赶出家门——残酷的现实，使那个“若”字实实在在变成了中听不中用的空头支票。

　　一个“若”字，点明了西门庆与陈敬济外热内冷的关系本质。至亲尚且如此，西门庆与一般人相处又哪里会有真诚可言。在处理翁婿关系上，西门庆又一次表现出作为商人的过人精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甜言蜜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