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这紫裙子还是问我借的

　　西门庆看见宋蕙莲穿紫绢裙子，大不以为然，对吴月娘的使女玉箫说：“怎的红袄配着紫裙子，怪模怪样。到明日对你娘说，另与他一条别的颜色裙子配着穿。”玉箫回道：“这紫裙子还是问我借的。”

　　这里有几点值得注意：

　　第一点是西门庆为何不喜欢红配紫，更进一步说，为什么不喜欢宋蕙莲如此穿衣。

　　红配紫的确太俗，但是，宋蕙莲身边的那些女人们，穿衣打扮都是行家里手，可为什么没有一人指出来？因为她是下人适合这样低俗的打扮？因为大家都看不起她而不注意她的打扮？因为她出身下贱不配穿好看的衣服？因为都知道她囊中羞涩买不起，所以也就不去挑剔？因为她穿的不好看，正好可以陪衬自己的美丽？

　　吊诡的是，本不该注意此事的西门庆却偏偏比女人们更注意。为什么？因为他看中了宋蕙莲，把她列在自己喜欢的女人之列，自然要以他喜欢的女人衣着标准来要求。而他喜欢上的女人，打扮上无一不是花团锦簇，各显风采，符合他的审美眼光。西门庆对女人的喜爱，总是由色而性，看着顺眼和上眼，是第一步。所以，他要求宋惠莲换裙子，就是先将她纳入自己的色眼，从裙子的搭配入手，亲自包装她。

　　第二点，西门庆为何让吴月娘另找条别的颜色裙子给宋蕙莲配着穿？

　　西门庆可能认为这条不合适的裙子是吴月娘随意给找的，穿错裙子的责任不在宋蕙莲而在吴月娘。而且，给使女换条合适的裙子，也是女主人应尽的责任。如果自己亲自动手，就有越俎代庖、瓜田李下之嫌。当然，西门庆的话里，也隐隐透露出他对吴月娘的某种不满。西门庆不久又改变了主意，不再让吴月娘找裙子，而是让玉箫偷偷送给宋蕙莲一匹蓝缎子，让她自己做一条合体的新裙子。显然，这样做，不仅可以使宋蕙莲在“色”上更符合自己的要求，而且，可以把温暖直接送给宋蕙莲，有利于博得宋蕙莲的欢心，达到占有的目的，还可以免除吴月娘因此而起的疑心。

　　第三点，这条紫裙子既不是宋蕙莲的，也不是吴月娘给的，而是向玉箫借的。玉箫为何要对西门庆强调这一点？是强调穿裙子与吴月娘无关，不必向吴月娘要，而且吴月娘也不可能给，要给就是你西门庆给？还是强调宋蕙莲贫穷，连条像样的裙子也没有，从而博得西门庆的同情和注意？抑或是嘲笑宋蕙莲寒酸？从后面情节发展看，玉箫对宋蕙莲是同情的，一直在真心真意帮她。因此她强调裙子是向她借的，一方面，想说明宋蕙莲与她关系非常亲密，西门庆勾引宋蕙莲，玉箫可以牵线搭桥，另一方面，也是暗示裙子与吴月娘没任何关系，你要是真想让她换好看的裙子，就自己送她。

　　玉箫的点拨，西门庆心领神会，此后不仅不再提让吴月娘找裙子，反而托玉箫给宋蕙莲偷偷捎去了蓝缎子让她自己做裙子。而玉箫则三番五次为他们二人传递幽会信息，成为助其私通成功的唯一桥梁。

　　玉箫的一句“这紫裙子还是问我借的”，给直线发展的情节平添了一个岔路口，或急流中突然立起一块巨石，使情节发展顿时摇曳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