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八面玲珑孟玉楼

　　连着几场内忧外乱之后，西门庆的大家庭似乎平静下来，于是小说宕开一笔，写腊尽春回之时，西门庆与吴月娘各各有事不在家，把焦点转向了群妾。

　　此时西门府里，最显山露水的，当数孟玉楼、潘金莲与李瓶儿三人了。在西门庆的妻妾中，这三人有一个最大共同点，都是死了男人再嫁过来的，而且又都是后来居上，各以或财或色或财色双全讨得西门庆的欢心。物以类聚，这三人很自然凑在一起，下棋赌钱，欢宴取乐，俨然以二主子自居，由此生发出一系列戏剧性生活场景。而这一系列场景的中心人物，不是争强好胜的潘金莲，而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孟玉楼。这一系列情节的组合，都是由孟玉楼起承转合的，集中表现了孟玉楼心思缜密、处事严谨、善用谋略、八面玲珑的诸多性格特征。

　　玉楼道：“大姐姐不在家，却怎的计较？”金莲道：“存下一分儿，送在他屋里，也是一般。”说毕，三人下棋。下了三盘，李瓶儿输了五钱。（第二十三回）

　　当潘金莲提议用赌东道的五钱银子买猪头烧吃时，孟玉楼则提出：“大姐姐不在家，却怎的计较？”表现出她处事周全，担心吴月娘回来后，若知道她们背着自己大吃大喝而没想到她，肯定会有想法的。潘金莲当即决定先分给吴月娘一份。

　　当潘金莲吩咐蕙莲烧了猪头拿到孟玉楼屋里吃时，孟玉楼又说：“六姐，叫他烧了，拿盒子拿到这里来吃罢。在后边，李娇儿、孙雪娥两个看着，是请他不请他？”表现出孟玉楼处事缜密，既是从大局考虑问题，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潘金莲又一次言听计从。

　　等到酒肉备好，又是孟玉楼“拣齐整的，留下一大盘子，并一壶金华酒，使丫头送到上房里与月娘吃”，既齐整，又大盘，还有酒，考虑周全，细致入微，称得上滴水不漏。而其他人，则没把这当回事。

　　当宋蕙莲走来向正大快朵颐的三个人炫耀自己手艺高超时，潘金莲与李瓶儿只是顺着她的话儿夸她，孟玉楼则叫绣春“拿个大盏儿，筛一盏儿与你嫂子吃”，表现出孟玉楼对待下人的厚道，无形中也反衬出另二人的薄情。

　　当晚吴月娘回来看到猪头肉时，是孟玉楼率先说明猪头肉的由来，显出她对月娘的贴心及卑顺。当吴月娘因孙雪娥不愿掏钱摆酒而让李瓶儿初九顶上时，又是孟玉楼提醒初九“是大姐生日”，吴月娘因此让李瓶儿改在初十。孟玉楼是在处心积虑维护吴月娘的权威和中心地位。

　　到了李瓶儿摆酒时，李瓶儿让绣春两次请孙雪娥皆不得。小说点明此事，暗示前面几个人都没有请孙雪娥。而李瓶儿之所以要请孙雪娥，是因为她初来乍到，自视地位最为卑贱，谁都不敢得罪，谁都想讨好。孟玉楼看出西门庆和吴月娘以及潘金莲都不喜欢孙雪娥，因此她对孙雪娥保持一定距离，态度上与他们一致。当看到李瓶儿请她不来时，孟玉楼便挑唆说，孙雪娥把她们，特别是把请她的李瓶儿都“当驴蹄看承”，恼得吴月娘说孙雪娥“是恁不成材的行货子，都不消理他了，又请他怎的”。孟玉楼这几句话，讨好了吴月娘，又将孙雪娥搞成了众人恶。

　　此后宋蕙莲因西门庆娇宠而得意忘形，在吴月娘等人掷骰子时，大呼小叫，胡乱插话，别人都没理睬她，独孟玉楼被说恼了，开口训斥，把个宋蕙莲“羞的，站又站不住，立又立不住，绯红了面皮，往下去了”。此时，孟玉楼俨然成了一家之主，似乎有些越位行权，不知吴月娘心里作何想。而她之所以越管越宽，是不是由于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当家作主”的成功而有些不太谨慎了呢？表现欲是不是越来越强了呢？

　　这一系列看似平淡无奇的情节，集中展示了孟玉楼性格的多个切面，与潘金莲与李瓶儿相对比，益显其鲜明个性。

　　值得注意的是，孟玉楼这类表现，都发生在西门庆不在的场合，一旦西门庆出现，她又完全是另外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