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茶叶“一篓”千盒价怎么变成“一篓儿”千金价？

　　“银香球”应是豪华型生活用品。在《金瓶梅》中也仅在李瓶儿房中一处叙及。

　　上文挑了《金瓶梅》移用诗词粗疏，致使悬案倍出的毛病，现在举一个改造词曲，用得精妙贴切的例子。请看——茶叶“一篓”千盒价怎么变成“一篓儿”千金价？

　　在词曲中，往往有这样的情形：某一种曲（诗词亦然）总是与某种特定的题材或感情相联系的。如：《两头南调儿》（又称《两头南》、《两头蛮》）常用于色情吟咏，被称为“郑声之最”（见王骥德《曲律》）；又如，前文所述《山坡羊》，常用于表现悲愁怨情；而《朝天子》则总是与嘲讽相关。

　　《金瓶梅》第十二回写，西门庆娶了潘金莲之后，不久就生腻烦了，拉扯着应伯爵、谢希大等几个帮闲嫖客，在妓院里“梳笼”了李桂姐。“西门庆把桂姐搂在怀中赔笑，一递一口儿饮酒”。不一会儿献茶，“鲜红漆丹盘拿了七钟茶来，雪绽般茶盏，杏叶茶匙儿，盐笋、芝麻、木樨泡茶，馨香可掬。每人面前两盏。应伯爵道：‘我有个《朝天子》儿，．单道这茶好处：这细茶的嫩芽，生长在春风下。不揪不采叶儿楂，但煮着颜色大。绝品清奇，难描难画。口儿里常时呷，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他，原来一篓儿千金价。”’

　　此曲原载《雍熙乐府》卷十八，“杂曲”部，收有《朝天子》一组四支曲子，此为第四支。这些曲子多为双关语意，明是咏茶，实是嘲妓。原曲文如下：

　　“细茶嫩芽，长在春风下。不揪不采叶儿查，但采板高价。绝品清奇，难描难画。无钱呵甘相罢，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他，一篓千金价。”

　　可见《金瓶梅》所用，本之于此，但用得很贴切。应伯爵道完这支曲后，谢希大接着大笑道：“大官人使钱费物，不图这‘一搂儿’，却图些甚的？”可谓一语中的，道破谜底。《金瓶梅》的作者在原曲文的最末—句，特意加上“原来”二字：“原来一搂儿”就需破费“千金”之价啊！对妓家坑人钱财的真相作了巧妙的揭露和嘲讽。此曲格调并不高雅，但用在嫖客、淫棍这帮人口里恰到好处。它能博人—笑，给人以诙谐、轻松、愉悦之感，增加了该书的可读性和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