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瓶梅》隐语之谜

　　《金瓶梅》中有不少精彩的隐语。有的至今还是悬案。有的已解。兹列出一部分——《金瓶梅》隐语之谜。

　　1．屁股大，吊了心

　　此语在书中出现过几次，都用来喻指忘性大或心不在焉。如第三十一回，小玉骂玉箫道：“你抱着执壶儿，怎的不见了？敢屁股大，吊了心了也怎的？”又如第三十三回，陈经济的钥匙掉了，返回来找，金莲道：“小孩儿家屁股大，敢吊了心？又不知家里外头，什么人扯落的你恁有魂没识，心不在肝上！”此语中“小孩儿家”是潘氏对陈的昵称。骂完“吊了心”又解释“心不在肝上”。他二人有私，喻经济的心没在她这“肝”上，别有滋味。

　　屁股大指的是肛门大，而不是指臀部肉多、身重。只因肛门大，所以心才掉出去。

　　2．吊脚儿事

　　骂语。第三十五回潘金莲对孟玉楼道：“那怕蛮奴才到明日把一家子都收拾了，管人吊脚儿事！”其中“吊”与“脚儿”都是男子性器官的隐语。

　　“吊”与“席”，男子性器官的原始称谓。“脚儿”即“鸡儿”，一声之转，也是男阳之俗称。“吊…‘脚”同义迭用，增添力度与趣味。

　　3．左边的

　　§§§第五回:郓哥对武大道：“我笑你只会扯我，却不道咬下他左边的来！”

　　“左边的”，男阳隐语。此语源于“龟”。相传“玄武大帝（道教四帝之一）足下有龟蛇二将军，龟将军居左，是为“左边的”。故以“左边的”代“龟”，隐喻男阳。

　　此外，书中尚有“半边俏”一语。第五十二回，应伯爵对李桂姐道：“你这贼小淫妇儿……你敢笑和尚没丈母，我就单丁，摆布不起你这小淫妇儿？你休笑话，我半边俏，还动的。”第五十八回，应伯爵道：“你笑话我老，我那些儿放着老？我半边俏，把你这四个小淫妇儿，还不勾摆布。”

　　有人释“半边俏”为“歪妓”、“半边瘫”，又有人释为“半边醋”，似皆不妥。

　　傅憎享先生认为“半边俏”即由“左边的”衍生而来，两词意思相同。

　　4．望江南、巴山虎儿、汗东山、斜纹布

　　此语出现在第三十二回妓女们与应伯爵打隋骂俏中，“李桂姐道：‘香姐，你替我骂这花子两句。’郑爱香道：‘不要理这望江南巴山虎儿，汗东山斜纹布！，，，

　　此语为藏头格、谐音隐语，即“望巴汗斜”，谐“王八汗邪”。“王八汗邪，，是书中骂人的口头禅。

　　“王八”谓龟；“汗邪”谓胡说八道。

　　傅憎享先生精研此语，发现其组合颇具文思妙心：因“望江南”、”巴山虎，，皆为中草药，能清热解毒；下文“汗邪”（又谐“汗稀”）即汗憋，故需用上文之发散药。四组词连缀一起，懂行人看了十分有趣。

　　5．丁八

　　第三十二回，“吴银儿道：‘张小二官儿，先包着董猫儿来。’郑爱香道：‘因把猫儿的虎口内烧了两醮，和他丁八着好一向了，这日只散走哩。…又第六十八回：“一向董金儿也与他丁八了。”

　　“丁八”一语难释。姚灵犀《金瓶小札》云：“八应作巴。丁巴着，如钉相附着，勾结甚坚，此市井语，谓两相要好也。”

　　傅憎享先生认为“丁八”一语源自元杂剧。虽然在杂剧中尚未找到实例，但“丁字不圆，八字不正”之语却见于马致远的《岳阳楼》：”我依着他丁字不圆，八字不正，深深的打个稽首。”这是正话反说，意为规规矩矩地拜见。傅先生认为：“圆为曲线构成，丁字横直成不了圆；方为直线构成，曲线之八字两笔相背不成端方。俗语：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方不圆，实即不规不矩之义。‘丁八’为‘丁字不圆，八字不正’的节缩。‘丁八着好一向了’，言不规矩（鬼混）很久了。”

　　6．硝子石望着南儿丁口心

　　此语颇难释。先解“硝子石”。第六十二回有应伯爵向西门庆说梦一节：“见哥穿着一身大红衣服，向袖中取出两根玉簪儿与我瞧，说一根折了。教我瞧了半日，对哥说：可惜了，这折了是玉的，完全的倒是硝子石。哥说两根都是玉的。”可见“硝子石”与玉极似。明·曹昭《格古要论》六“硝子条”：“假水晶用药烧成者，色暗青，有气眼。或有黄青色者，亦有白者，但不洁白明莹，谓之硝子。”

　　第三十二回李桂姐与郑爱香等人议论嫖客周肖儿道：“他为了事出来，逢人至人说了来，嗔我不看他。妈说：‘你只在俺家，俺倒买些什么看看你，不打紧；你和别人家打热，俺傻的不匀了。’真是硝子石望着南儿丁口心！”说着都一齐笑了。月娘坐在炕上听着她说，道：“你每说了这一日，我不懂，不知说的是那家话。”

　　月娘听不懂，因其说的是她们妓女间的“行话”隐语。此语也是四个词组连缀：硝子石、望着、南儿、丁口心，与前“望江南”构成相类，也是藏头格：“硝望南丁”。“南”谐“男”。“丁”即是“鸟”（属），喻男阳（参见前“三寸丁”）。“硝子石”以喻眼睛。全句为“眼盼着男属”。这是正话反说，因语前还有“真是”；“真是眼盼男属哩！”其实是说不稀罕那物儿。

　　7．寒鸦儿过了。就是青刀马

　　此语出现在第三十二回：“应伯爵在酒桌上对郑爱香道：‘我实和你说，小淫妇儿，时光有限了，不久青刀马过，递了酒罢，我等不的了。’谢希大便问：‘怎的是青刀马？’伯爵道：‘寒鸦儿过了，就是青刀马。’众人都笑了。”

　　先说“青刀马”，看法比较接近，皆认为是“性”事，但根据不同。

　　姚灵犀先生认为“疑即****也。俗谓走阳为跑马”。

　　李申先生认为：青刀马本指关大王之青龙偃月刀和赤兔马。民间亦分别以喻男、女性器官。紧缩为“青刀马”，义隐指****。“不久青刀马过……等不的了”云云是犹言马上要交会，已经急不可耐。此说似不太贴切，因为“青刀马过”指的是一方入主，故又有云“等不的了”之说。

　　傅憎享先生认为“青刀马”即指男阳。根据是：①“刀马”指脚。宋·汪云程《蹴鞠谱·圆社锦语》：“刀马，脚。”②脚，隐指男阳，如“管人吊脚儿事”之骂语。③青亦即刀。《江湖行话谱》“大刀为诲青子。”《切口大辞典》：“青子亦为刀。”“刀”本是男阳之隐语。再说“寒鸦儿”。第四回王婆骂郓哥“含鸟小猢狲”；第五回武大骂郓哥“含鸟猢狲”皆可证。“含鸟”、“含鸭”一也。“鸟”、“鸦”皆男阳俗称。“鸭”读“鸦”，北方语音。

　　综合来看，此条专谓“性”事，是调妓隐语。

　　8．鸦胡石影子布儿朵朵云儿了口恶心

　　此语被称为书中“隐语之最”。颇难解，学者们花了较多功夫。出现在第七十六回：“那应伯爵在席上，如线儿提的一般，起来坐下，又斗李桂姐和郑月儿，彼此互相戏骂不绝。这个骂他怪门神、白脸子、撒根基的货；那个骂他是丑冤家、怪物劳、猪八戒坐在冷铺里贼。伯爵回骂道：‘我把你这两个女又十撇，鸦胡石影子布儿朵朵云儿了口恶心。”’“女又十撇”是奴才二字的拆字格隐语。后面的“鸦胡石”、“影子布儿”、“朵朵云儿”、“了口恶心”也是四词连缀的藏头格隐语：“鸦影朵了”，谐“鸭硬大席”。其中“鸭”、“屑”都是男阳，不雅，故用隐语谓之。

　　“鸦（胡石）”谐“鸭”，见前“寒鸦儿”条。但据傅憎享先生考证，此石为古之坚玉，火烧不变，其质坚硬，故喻“硬”字。不过，什么硬还是“鸭”硬。

　　“影（子布儿）”谐音“硬”。

　　“朵朵云儿”是“大”字之隐语。据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记：明时时兴用隐语构词句。如：四平市讲十个数目字，多以隐语代称：称一为“忆多娇”，讲五为“误佳期”，说九为“救情郎”，谓大为“朵朵云”等等。由此可知“朵朵云儿”即“大”字。

　　“了（口恶心）”谐鸟，即属。

　　四句连缀，寓“鸭属硬大”。

　　此释是否准确是很难说。仅供参考。

　　9．生辰

　　第五十五回：“路上相遇的，无非各路文武官员进京庆贺寿旦的，也有进生辰掼的，不计其数。”

　　“生辰扛”即“生辰纲”。“扛”为作者自造字。旧时成批运输货物的组织叫“纲”，如茶纲、盐纲、花石纲等。“生辰纲”即为给人庆贺生辰而运送礼物。礼物装备成担，送献时一扛一扛往上抬。《水浒传》中多用“纲”字。如第十六回：“吴用智取生辰纲。”也有用“扛”字的，如《隋唐演义》第二十一回：“斗上数十回合，后面尘土起处，押银官银扛已到。”

　　陈诏先生认为根据田艺蘅《留青日扎》所写，严嵩当相国时，阿谀奉承，行贿送礼之风最盛。后来严嵩籍没抄家，有一本《天水冰山录》专记严嵩的抄家物资清单，其中就有“水晶嵌宝厢银美人一座，重二百五十六两”、“金福字壶一把”、“玉桃杯七个”、“狮子阔白玉带一条”、“镀金厢檀香带三条”、“镀金厢檀香带五条”等等，与西门庆送蔡太师的礼物俱有名称相同之处。“由此可见，《金瓶梅》所写的，都是明朝时事，书中人物蔡太师影射严嵩是比较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