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京浼万三，北京枯柳树”是什么意思？

　　《金瓶梅》的语言不仅生动传神，而且有许多深含典故。比如——“南京浼万三，北京枯柳树”是什么意思？

　　潘金莲喜欢说这个话，书中先后出现过两次。第三十三回，潘金莲要陈经济唱曲儿，经济问谁说他会唱，“金莲道：‘你还捣鬼？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柳树（原文夺树字）。——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第七十二回，潘金莲对孟玉楼说如意儿汉子未死，玉楼问她怎知道的这等详细。金莲道：“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怎么不晓的？雪里消死尸，自然消他出来。”

　　两处都是歇后语，谜底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正如《禅真逸史》云，有人名树影，兀谁遮隐得过？意思很好解。但这“名儿”、“影儿”的来历、典故如何？内容就比较丰富了。

　　“沈万三”实有其人，元末明初人，巨富，名气极大。明·孔迩《云蕉馆纪谈》载：“沈万山，苏州吴县人也。……遍走徽、池、宁、太常、镇豪富间，转展贸易，致金数百万，因以显富。……山既富，衣服器具，拟于王者。……我太祖既克金陵，欲为建都之地。广其外城。时兵火凋残之际，库府虚乏，难以成事。万山恃其富实，愿与圣祖对半而筑，同时举工，先完三日。太祖酌酒慰之日：‘古有白衣天子，号日素封，卿之谓矣。”’

　　明·田艺蘅《留青日札》“沈万三秀”条云：“今人言富者必日‘沈万三秀’……万三，名富，字仲荣。……嘉靖间，严嵩盗窃国柄，贪墨滔天，苍苴公行，仕路污秽。嘉兴丙辰科一进士用金一万三千两买选吏部考功主事，时人号之日‘沈万三官’，率为科道所劾，以此形之奏章，遂命锦衣擒治削籍，大快政也。”

　　又据《明史·高后传》载：“吴兴富民沈秀者，助筑都城三之一，又请犒军。帝怒日：‘匹夫犒天子军。乱民也。宜诛。’后谏日：‘妾闻法者，诛不法也，非以诛不详。民富敌国，民自不详。不详之民，天将灾之，陛下何诛焉？’乃释秀，戍云南。”

　　根据这些材料可知：沈万三即沈秀、沈仲荣。

　　又据《柳亭诗话》云：“金陵水西门，有猪龙为患，相传明太祖以沈仲荣聚宝盆镇之，乃止。”今南京方言中尚有“沈万三的家私——聚宝盆”的歇后语。由于沈万三富可敌国，名气极大，所以又成为后代人称知名者的代名词。后来出现许多与之有关的俗谚成语。上述“聚宝盆”是其一。嘉靖时的“沈万三官”亦即是此名的一大运用。潘金莲所说，又是其一。其中“枯柳树”一词，注家多改为“枯树弯”，“弯”或作“湾”，与“三”押韵。有的词典中说：相传明代北京城，系以枯树湾所挖出的金钱建造而成。故俗谚云：“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树湾”，词话本“北京枯树”或系夺一“湾”字。崇祯本补一“弯”字，“弯”与“湾”通。钱钟书先生谈论《金瓶梅》时，亦作“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树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