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欧也妮·葛朗台(2)

　　1827年，葛朗台已经82岁了。他患了疯瘫症，不得不让女儿了解财产管理的秘密。他不能走动，但坐在转椅里亲自指挥女儿把一袋袋的钱秘密堆好。当女儿将储金室的房门钥匙交还他时，他把它藏在背心口袋里，不时用手抚摸着。临死前，他要女儿把黄金摆在桌面上，他一直用眼睛盯着，好像一个才知道观看的孩子一般。他说：“这样好叫我心里暖和！”神甫来给他做临终法事，把一个镀金的十字架送到他唇边亲吻，葛朗台见到金子，便做出一个骇人的姿势，想把它抓到手。这一下努力，便送了他的命。最后他唤欧也妮前来，对她说：“把一切照顾得好好的！到那边来向我交账！”他死了。

　　欧也妮巳30岁了，还未尝过人生的乐趣。葛朗台死后，她变得富有了，但她仍是孤单一人。对她来说财富并不是一种安慰，她需要的是温暖和爱情。七年来，她一直盼望着查理归来。她把他留给她的首饰盒，当做随身的宝物。可是，他去后连个音讯也没有。

　　查理在印度发了财。他从事人口贩卖、放高利贷、偷税走私，什么都干。只要能发财，他心狠手辣，贪婪到了极点。真不愧为葛朗台的子孙！他和各种肤色的女子鬼混，早把堂姊忘得一干二净了。1827年，他带着百万家财，搭船返回法国。在船上，他认识了一个贵族特‘奥勃里翁侯爵。侯爵有一位奇丑而嫁不出去的女儿〈长得像只蜻蜓查理为了高攀，竟和侯爵小姐订了终身。他写信给欧也妮，并寄还六千法郎的赠款，外带二千法郎的利息。

　　欧也妮被查理无情的行为惊呆了，精神上受到极大的刺激。最后，她答应嫁给公证人的儿子，初级裁判所所长特‘篷风，但只做形式上的夫妻。因特篷风只为了钱才追求她，她可以把钱给他，而情感上则让她自由。几年后，特丨篷风当了法院院长。可是当他当选为索漠城议员的第八天，他死了。欧也妮33岁守了寡，她用一百五十万法郎偿清了叔父的债务，让堂弟过着幸福、名誉的生活。她自己则幽居独处，过着虔诚慈爱的生活，并“挟着一连串的善行义举向天国前进”。

　　〔作品评介〕

　　《欧也妮葛朗台》《人间喜剧》中的一部杰出作品。它的杰出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思想内容。小说的故事是在家庭内部的日常生活中展开的，没有耸人听闻的事件，没有丝毫的传奇色彩，正如作者本人所说，这是一出“没有毒药，没有尖刀，没有流血的平凡悲剧”，而其惨烈的程度却不亚于古典悲剧。小说描写了19世纪初巴黎外省一个贪婪吝啬的暴发户如何毁掉自己女儿一生幸福的故事，塑造了世界文学人物长廊中嗜财如命、毫无人情可言的吝啬鬼葛朗台这一形象，揭示了资产阶级的血腥发迹史和由金钱崇拜带来的社会丑恶和人性沦丧。整部小说形象地再现了19世纪初期法国社会中人和人之间的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巴尔扎克的这部代表作，描写了资产阶级暴发户发家的罪恶手段，作品深刻揭露了资产阶级的贪婪本性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塑造出葛朗台这样一个举世闻名的吝啬鬼形象。巴尔扎克本人非常珍爱这部小说，称它为“最出色的画稿之一”。

　　二、艺术特点。首先，小说在结构上，布局严谨、结构紧凑、步步深人、一气呵成，各线索之间互相联系，显得跌宕有致。小说从欧也妮生日讲起，引人了一场争夺女继承人的斗争场景。紧接着，又从小说的高潮一家庭纠葛马上切人查理的背信弃义。再急转而下到小说收尾，给读者留有余味。整部小说也是一个精彩的故事，自始至终都把读者牢牢地抓住。行文如滚滚洪流，直泻而下，笔势酣畅，具有浓烈的抒情意味。

　　其次，小说生动地塑造了葛朗台这个虚伪、专横、贪婪成癖的资产阶级暴发户的形象，深刻地揭露了金钱统治下的种种罪恶和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之间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小说用极具个性化的语言来塑造人物形象。最精彩的是葛朗台老爷在生活琐事中的言谈。比如他对拿侬说：“那好，既然今天是欧也妮的生日，你就喝一小杯果子酒压压惊吧。”表面看，他似乎很慷慨，实则更反衬出他的吝啬。像这么小小一杯果子酒，拿侬也只能在这种特殊时刻作为赏赐才喝到的。又比如楼梯不结实，家人差点摔跤，他居然说：“你们啊，你们就不会把脚落在还结实的角上！”对于这种歪理，读来实在令人忍俊不禁，再回味一番，不得不佩服巴尔扎克的语言功底。其他人物描写，也是“如闻其声，如见其人”。葛朗台夫人始终生活在丈夫的高压之下，说话卑卑怯怯，畏畏缩缩；欧也妮的语言时不时流露出她的天真善良和纯朴；查理的语言暴露了他阅历不深，自视甚高，虚伪的花花公子相；公证人的言谈表明了他的老奸巨猾和世故；拿侬的话更体现了她绝对的忠心，十分符合人物各自的地位与性格。

　　细致入微的环境描写，是小说的又一大特色。该书一开卷，便不惜以重墨描写索漠城的风光，带读者鸟瞰一番全景。葛朗台住宅的破败寒酸，更象征它那吝啬的主人。人微的环境描写，反映了时代风貌，生动再现了社会各个层面的生活，可以说是整个法兰西历史的一个真实断面，这就能更深刻地反映时代本质面貌，达到真实地再现现实的艺术效果。

　　最后，典型的细节描写。小说最成功的地方是人物语言动作的细节描写。在金钱导演下，葛朗台时而忧，时而喜；时而如虎，时而如羊。在刻画这个人物时，作者运用了典型的细节描写。如葛朗台抢夺梳妆匣、咽气时抓十字架等细节。

　　精彩片段

　　他依旧驻足在索漠城的古色古香街，将犀利的目光撒向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像千把冰刀，足以刺痛千千万万人的心，让人不寒而栗。他鼻子上的肉瘤不仅微微抖动，他很自信地认为他们辛勤忙碌的成果早已被兑换成小金币装人他的小金库。

　　葛朗台转身消失在古色古香街的尽头。

　　“丁当，丁当一”门铃被拉响了。拿侬放下手中的活忙去开门。

　　“老爷，您回来啦！”

　　“回来啦，回来啦！”葛朗台有些雀跃，想必是又有财神送财了，因为只有钱财才能让他两眼放光。

　　葛朗台大步走向简陋的大厅（了解葛朗台的人知道这间房子“陋而不陋”）。

　　瘦骨嶙峋的葛朗台太太穿着葛朗台“买”来的“新”衣服，站在大厅。她垂下头，有些恐惧，又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我想陪女儿去巴黎旅游，在我死之前，完成她的一个愿望，也是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希望老爷能同意。”葛朗台太太鼓起勇气说道。女人是脆弱的，可妈妈是坚强的。

　　“旅游，嗬嗬！旅游？去巴黎旅游！”他悠悠地冷笑道并讽刺地说道，“那是愚昧的文人的癖好，作为一个商人是不允许钱被花在旅游上的。”他暗想：那不是抹杀我的脖子嘛！

　　“老爷，你知道我已命不久矣，我只希望能完成女儿的一个愿望。求求你答应我吧！”葛朗台太太脸色苍白而显得无力。

　　“不行，不行！”葛朗台态度坚决。

　　“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会嫁给你！”

　　“你喜欢过我吗？你是喜欢我的钱吧？我不怪你，谁都喜欢钱的，钱可是个好东西啊！”他调侃地说道，并不时地玩弄着口袋里的金币，金币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一，我一，你你”葛朗台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手按着椅子，一手按在胸口。

　　“你别装了。啊！啊！你还学会了哑巴啊！不愧是夫妻，可这招我用烂了。”葛朗台蔑视地、自豪地说道。因为他曾经从犹太人那里学回了结巴，成为他商业生涯中成功的一大秘诀。

　　“妈一”欧也妮悲痛地喊道，她看到母亲将白色的手帕染成鲜红。她送走表弟夏尔，旧的泪痕尚未消失，又添新痕。

　　“爸，快送妈妈去医院啊！”欧也妮恳求道。葛朗台露出不屑的表情，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拿侬听到小姐的哭声，飞快地跑到大厅，她惊呆了。于是，二人一起恳求葛朗台把太太送到医院。最后，葛朗台妥协了。他吩咐架车的拿侬向西边的医院奔去，因为他知道那儿有一家便宜的医院。

　　三天后的傍晚，葛朗台太太带着悲伤去世了。临死前，她告诉欧也妮：“幸福只应天上有，将来你会知道的……”

　　〔选段赏析〕

　　节选部分着力刻画了葛朗台这个吝啬鬼的形象。他贪婪、狡黯、吝啬，金钱是他唯一崇拜的上帝，“只有钱财才能让他两眼放光”。他公然声称“钱可是个好东西啊！”独自观摩金子成了他的癖好，所以他“不时地玩弄着口袋里的金币”，在他听来，“金币发出悦耳的声响”是一种享受。临终前也不忘吩咐女儿看住金子。他做起生意来是个行家里手，常装口吃耳聋，“他曾经从犹太人那里学会了结巴，成为他商业生涯中成功的一大秘诀”，诱使对方上当受骗而自己稳操胜券。他家财万贯，但开销节省，每顿饭的食物，每天点的蜡烛，他都亲自定量分发。葛朗台太太想领着女儿去旅游，完成此生最后一个心愿，结果他说“那是愚昧的文人的癖好，作为一个商人是不允许钱被花在旅游上的”，并且暗想妻子和女儿去旅游要一定的花费，“那不是抹杀我的脖子嘛！”为了钱他六亲不认，克扣妻子的费用，要女儿吃清水面包，弟弟破产他无动于衷，侄儿求他，他置之不理。甚至妻子病逝前最后一次去医院，他都要拣“一家便宜的医院”。他的吝啬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作者就是通过这些典型的细节描写和语言动作描写刻画了极为生动的葛朗台形象，使之成为世界文学史上著名的四大吝啬鬼形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