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醉酒
尼采把梦和醉看作两种基本的艺术状态。除梦之外,酒与艺术也有不解之缘。中国文人中多爱酒之人,曹操“对酒当歌”,李白“斗酒诗百篇”,欧阳修自号“醉翁”。不过,正如欧阳修所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醉打破日常生活的藩篱,使人与山水相融合,与宇宙相融合。醉打破功利社会的束缚,使人回归本性,回归自然。那么,酒只是工具,只要能达于醉的状态,没有酒也可。天下酒徒未必都是艺术家,大艺术家往往无酒而常醉。
辛弃疾 西江月·遣兴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辛弃疾是一个有勇有谋的真英雄,胸怀抗金复国的大志,但英雄无用武之地,长年赋闲乡居。他又是一个能文能武的全才,被压抑的无穷精力就向文学中释放,成了宋代最高产的词人,留传至今的词作有六百二十九首之多。他无意做文人,只是要抒发胸臆,有感即发,创作的心态十分自由,无事不可入词,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题材非常广阔。风格也是多种多样,“夜半狂歌悲风起”的慷慨悲壮是主旋律,但也有“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的朴素清新,“小楼春色里,幽梦雨声中”的纤丽婉约。
这首小令也表现了辛词的一种特色,通篇口语,像一篇短小的散文。评家认为,苏轼以诗入词,辛弃疾以散文入词,是解放词体的两位大改革家。
人们常说酒后失态,其实酒后往往露出了平时被掩饰的真态。你看在这首词里,活脱脱一个硬汉子辛弃疾,无论上片的发牢骚,还是下片的醉话,都充满傲气。
朱敦儒 鹧鸪天·西都作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看不起世间的功名利禄,如果要做官,就做天上享用风雨云月的山水郎吧。不过,连天上也懒得去,就在这洛阳城里醉酒吧。魏晋以后,醉酒有了人生观的涵义,名士常借以表达蔑视功名的心志。
刘克庄 一剪梅
束缊宵行十里强,挑得诗囊,抛了衣囊。天寒路滑马蹄僵,元是王郎,来送刘郎。
酒酣耳热说文章,惊倒邻墙,推倒胡床。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词人远行,好友送别,在一起饮酒。这首词把两个狂士的酒后情态写得绘声绘色,充满动作和响声。旁观者笑他们疏狂,作者回答道:“疏又何妨,狂又何妨!”的确,人生有的时候不妨疏狂一下,何必总是压抑自己,何必把自己包得这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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