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红楼梦结构之谜

　　刘心武：

　　有细心的红迷朋友，他发现我在上一讲里面，造句时候有一个特点，我老说“八十回后《红楼梦》”，他说你为什么不说“后四十回《红楼梦》”呢？你怎么老说八十回后《红楼梦》难道八十回后不是四十回吗？那么现在就要跟大家从这讲起。

　　曹雪芹的完整的《红楼梦》，据周汝昌先生他的研究考据，他有一个内在的文本结构，就是9×12的一个规律。我个人在这一点上是跟周老研究成果认同的，也就是说，曹雪芹的《红楼梦》他的文本结构上他是很严谨的，大体上是每九回成一个情节单元，然后呢全书是十二个九回，所以曹雪芹的全本《红楼梦》是一百零八回。不是一百二十回。因为我是这样一个观点所以你看我造句的时候我就不说后四十回，不采取这种说法。我就说八十回后，我是这么一个说法。那么能不能够稍微地展开讨论一下，就是曹雪芹的这个《红楼梦》，他的文本结构真的存在9×12这样一个内在规律吗？那我们首先可以看一看我们现在所能共同读到的曹雪芹的前八十回。他很多地方很明显地显示出来，他的文本结构是9×12这样一个结构方式。

　　从第一回到第九回是一个单元，这还不太明显。但是从第一回到第十八回，二九一十八，这作为一个情节的大单元就太明显了，是不是。十八回大家记得吗？十七回、十八回写的什么呀？写的是元妃省亲。那么根据我前面的讲座，我个人还有一个观点，就是决定贾氏宗族命运的有两个重要的女性，一个是秦可卿，一个是贾元春。那么在第一回到第十八回当中，就正好显示了这两个女性，对贾氏宗族的重要性。秦可卿她在第十三回她就死掉了，那么秦可卿的艺术原型，我在前面讲座里面，跟大家汇报了我个人心得，那么他应该是“义忠亲王老千岁”他的一个没有能够到宗人府去登记注册的一个女儿，藏匿在了宁国府。

　　她的真实身份并不是什么养生堂的弃婴。讲过的我不再重复。那么由于贾氏宗族藏匿了一个在皇权斗争当中失利者的骨血，所以最后遭致惨重的打击，埋伏下大悲剧的总根源。但是贾氏宗族呢，两条腿走路，两个翅膀飞行，他们既藏匿了“义忠亲王老千岁”的骨血，他们又把自己的一个女性贾元春送到宫里面去，去取得了皇帝的宠爱，那么在第十六回我们就看到，秦可卿死了不久，贾元春的地位突然提升，她就“才选凤藻宫，加封贤德妃”，皇帝就恩准她回家省亲了！因此贾氏宗族就一度达到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那样一个程度了。那么从第一回到第十八回，这二九一十八这两个单元的故事曹雪芹就呈现了，这样一些重要的人物关系和这样一些重要的故事情节。那么从第十九回起他就开始写这个闺友闺情，写开贾宝玉的情感生活了。这个机构上的分野是比较分明的。那么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那么从第十九回到第三十六回，他集中来写。

　　后来有了大观园就让这些公子小姐住进去了，写这个贾宝玉的情感生活，他和林黛玉的爱情，他和薛宝钗之间的微妙关系。后来有来了一个史湘云，也很可爱，那么写这些年轻人情感上的一些纠葛。但是呢到第三十六回他对这些感情纠葛做了一个收束，叫做什么呢？叫做贾宝玉他怎么样呢？“情悟梨香院”，这是第三十六回的内容。大家回忆一下是不是这样？什么意思呢？贾宝玉原来觉得，所有的青春女性都爱他，林黛玉爱他不消说了，薛宝钗对他分明有意，史湘云呢虽然很天真烂漫，但是跟他也非常好，那些丫头们更不消说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是人见人爱的。那么大观园里面来演戏的小戏子，他觉得那些姑娘都应该爱自己。那么龄官是一个在戏班子里面唱曲唱的最好的这么一个小旦，他觉得也应该爱自己呀，结果他跑到那个戏子们住的那个空间叫做梨香院，他目睹一个什么场面呢？他目睹了龄官对所有的人都无所谓，只对贾蔷有所谓，他就终于醒悟原来人的这个感情，人能享受到的感情是有分定的，是冥冥中自有天定的，属于你的你能享受到，不属于你的你强求不到的。他去让龄官唱曲，他以为龄官高兴死了，他是荣国府的公子啊是不是，先不说他的地位了，也可人意儿是不是啊，连赵姨娘都说，都说宝玉不管别的怎么样，长得就可人意儿。结果龄官对他怎么样爱搭不理，让我唱，对不起嗓子哑了，唱不了。那么他在感情的享受问题上得到一次升华，得到了一次醒悟，这也是曹雪芹通过他的小说文本想传递给我们这种人生感悟。所以到第三十六回它又是一个分野。

　　最明显的是到第五十四回，六九五十四，写的什么呀？写的是贾氏家族的极盛状态，祭完宗祠以后呢就庆元宵，大摆宴席，享尽荣华富贵，在家里唱戏，贾母就高兴得不得了，到最后戏唱完怎么着？一声“赏”字怎么描写的呀？我不引原文，大家可以闭眼睛，先听声，什么声？仆妇拿大簸箩往台上泼钱，赏那些唱戏的人。这个家族在那个时候真是荣华富贵到了极点。但是乐极生悲。登高必跌重。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所以从第五十五回开始，就写到了贾氏宗族所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内部和外部的困境。

　　那曹雪芹在文本结构上非常讲究的。为什么说他是每一段情节是以九为单位，而他又以十二为一个书中的常数呢？这个我觉的你应该能够服气，因为你看到第五回就明白了是不是，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那么警幻仙姑领着他，他就到薄命司里面偷看了橱柜里面那个册页，这些册页是记载原籍金陵的这些女子的命运的。你细读第五回就明白了。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姑领着他，他到薄命司里面，偷看了橱柜里面的册页，这些册页记载着原籍是金陵的众女子的命运。那么这些册页是怎么分配的呀？那么书里面写到贾宝玉他翻看了《金陵十二钗》正册。他把正册里面全看了，那么正册里面就是十二钗，以十二为一组。那么他有翻看了又副册，有翻看了副册，都是以十二个女子为一组，那么警幻仙姑招待这个贾宝玉，让仙女们唱曲，是《红楼梦》十二支曲，当然加上开头结尾一共是十四支，可是当中正式来咏叹这些青春女性命运的是十二支曲，他总是用十二来作为书中一个贯穿性的一个常数。包括刚才我说那个的龄官，龄官是在梨香院里面养的一个戏班子，这个戏班子是派贾蔷到姑苏地带采买来的一些小姑娘，一共多少个？十二个。叫做“红楼十二官”。因为这写小姑娘让她们来唱戏，给她们取一个艺名，两个字，最后一个字都是“官”。它也是十二个为一组，所以它的文本机构呢很显然和九有关，和十二有关。

　　前面五十四回写贾氏宗族的繁华富贵到了极盛状态，后五十四回就开始写它的衰落，写最后大的悲剧的结局，因此我们应该把握住曹雪芹的全本《红楼梦》的文本结构，这是一把钥匙。我们要探究究竟曹雪芹的八十回后是什么内容，就要有这个前提，有这个前提就好办了。我们就知道呢他后面不是四十回，后面是二十八回。

　　有可能你还觉的很舒服，反正我觉得不对头，为什么呢？因为高鹗从八十回起等于另起炉灶了，前八十回那些往前的情节他全不管。从七十三回到八十一回应该是一个情节单元，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情节单元。七十三回到八十一回是些什么内容？不细说了，你猛一想，有没有抄检大观园？有没有死晴雯逐芳官？有没有这个尤氏说要到上房去，底下说你别去，为什么？那儿正在帮助江南被抄家的甄家藏匿财物呢！很恐怖！可是高鹗的八十一回他不作为这样一组情节发展的一个结尾，他另起炉灶叫做“占旺相四美钓游鱼”优哉游哉。一切无事，平安无事呦，美女们在大观园里面钓鱼了，哪有什么抄检之事，哪有什么死人之事？似乎一切悲剧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悲剧的征兆都不起作用，在这个暴风雨将至，可以说是闪电扯动得非常地强烈，雷声滚滚的时候，他突然从七十三回往下发展的情节，他不发展了。他写贾宝玉忽然变成一个乖孩子，“奉严词两番入家塾”了。哎，这很奇怪？当然他也说，贾宝玉开头不愿意，不愿意读书，但是呢经过私塾老师贾代儒的教导，经过贾政的指点，贾宝玉不但读圣贤书，还学会作八股文了。他以很多篇幅来写那个八股文一些题目，怎么破题，一股一股怎么往下作他写这个。这还是前八十回里面的贾宝玉吗？贾宝玉他反对仕途经济，

　　那是明文写出来的呀，他甚至于不惜在这个价值判断上价值观念上，去和他很友好的人家爱他，他其实平常也不讨厌的那些青春女性发生激烈冲突。跟薛宝钗，跟史湘云发生冲突，前八十回写得清清楚楚，他唯独尊重林黛玉，为什么呀？因为林黛玉打小从来不鼓励他去仕途经济、科举考试、立身扬名，唯独林黛玉不劝他这个，所以他深敬林黛玉。可是在高鹗的笔下，贾宝玉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乖乖地去私塾，很认真地学作八股文，从不喜欢到比较喜欢。更古怪的是林黛玉也变味儿了。在高鹗笔下林黛玉怎么说？林黛玉听他学作八股文很支持，林黛玉说这个八股文“内中也有尽情尽理的，也有清微淡远的，不可一概抹倒。况且你要取功名，这个也清贵些。”这是林黛玉说的话吗？所以实在不是我对高鹗有先天的偏见，我是读了他这个文字以后，我不能接受。这不应该是曹雪芹的第八十一回的文字，不应该是这些内容。那么当然八十一回以后，他写得更荒唐了。大家记不记的宝玉跟那个巧姐讲宣扬封建道德那一回书啊，有印象没有？吓人不吓人啊？

　　巧姐，是他的堂侄女儿。据高鹗的描写，那时候她已经长大了，读书识字，读《列女传》了。《烈女传》是一本从头到尾充满糟粕的，宣扬封建道德的书，宣扬属于封建的妇道。宝玉呢不但不反对这个巧姐去读这个书，还作为长辈，还跟她温习这个书的内容，你有印象没有啊？那本书内容当中有一条你注意到没有啊，宝玉就列举了很多书里面一些所谓模范妇女的事迹，其中有一个叫做“曹妇割鼻”。说是三国时期魏国有一个女人，嫁给姓曹的了，所以叫曹氏。那么她死了丈夫了，她要守节。你守节就守吧！哎呀不成我得明志，你怎么明志呢？先把自己的头发铰了，把头发铰了就是说我变得很难看，就可能没有男人喜欢我了，就说明我坚决不嫁人了。铰了头发是不是也就够了？不介，这个女人很奇怪，她还拿刀把自己耳朵给割了，血淋淋的。她说这样我就体现我忠于封建道德。我是个节妇，我是个烈女，我誓不再嫁。耳朵都割了就够吓人了，你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她觉得不行，不成我还得更坚定地表示我要守节，她就拿刀把自己的鼻子割了。这叫做“曹氏割鼻”。我看有人闭眼睛了，闭眼睛是对的。这想象必须闭眼睛，拿刀子把脸上隆起的那个鼻子给割掉了，剩俩大血窟窿，是没有男人喜欢你了，你是嫁不出去了。可你守节守到这种程度，吓人不吓人啊！可是这个古代就有这种书《烈女传》，就把她的事迹记载下来，当做一个楷模。那么《红楼梦》里贾宝玉呢，就很感动，就向她的侄女儿巧姐就宣扬“曹氏割鼻”。我不知道您读高鹗这些文字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读到这以后，毛骨悚然，太可怕了。这还是曹雪芹笔下的贾宝玉吗？

　　所以根据我的探佚，我觉得曹雪芹会在八十一回写什么？他应该是从七十三这样一个情节单元的结束的一回。第七十三回讲的是什么呢？讲的是“痴丫头误拾绣春囊”讲的是“懦小姐不问累金凤”，他把这个贾氏宗族内部的矛盾往激化的方面去推，最后酿成很大的一个事件，就是抄检大观园。他在前一个情节单元里面就已经铺垫了，他写了“嫌隙人有心生嫌隙”就是写这个宁国府和荣国府之间这个矛盾就外化了，宁国府和荣国府本来是一个利益共同题，但是它们之间实际上也有利益摩擦的，结果他通过一个什么样的情节展现呢？就是宁国府的尤氏她到荣国府去办事，实际上就是参加这个贾母的寿筵，散了以后她发现角门没关吊灯没卸下来，她就让她的丫头去找那个荣国府管这些事的婆子，让她们去把这个问题解决，结果这两个婆子一听说是宁国府的人来指使她，就不理这个茬儿。甚至还说了非常不像话的话，说什么“各家门，另家户，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意思就是说把话挑明了，你宁国府是你宁国府，我荣国府是荣国府，你管不着我们。那么宁国府和荣国府它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主子之间本来有矛盾，但是底下的仆人就把这个矛盾给挑出来了，前面就有这样的铺垫，最后这个矛盾越滚越大，小丫头一告诉尤氏，尤氏也很生气，然后王夫人的配房叫周瑞家的，听说了以后呢他就拿事，这还得了就到王熙凤那儿去汇报，王熙凤一听觉得这下这事闹大了，怎办呢？只能平息，平息的办法呢就是把那两个婆子捆起来责罚，这个时候荣国府的大房和二房的矛盾就趁机又一个爆发，就是刑夫人，那么贾赦和贾政虽然分开住，但是他们并没有真正分家，按说贾赦和刑夫人是贾母的大儿子大儿媳妇是，是大房，贾政和王夫人是二房，但是从书里面来看二房一直是非常得势的，二房住在荣国府，大房反而住在荣国府旁边黑油门的一个小院里头，所以这个刑夫人一直心里忿忿不平，这个时候刑夫人就站出来了，她一个是对荣国府本身她就不忿儿，一个他觉得自己的儿媳妇王熙凤胳膊肘往外拧，跑到荣国府去当家，结果一点不顾及他们大房的利益，所以她就在这个客人没有散尽还挺热闹的时候当着贾母，当着好多人故意做出一个低声下气的样子，去跟王熙凤为这两个婆子求情，在那个社会只有这个媳妇去跟婆婆求情这么个道理，哪有说婆婆当着大伙儿去跟媳妇求情，刑夫人就是成心给王熙凤一个难堪，所以王熙凤后来都气哭了，那么这个矛盾重重。

　　他到了七十三回以后这个情节单元里面，就把所有这些矛盾全组合起来，让它形成一个大的爆发，因此到七十三回到八十一回，它应该是一个家族本身内部矛盾一个大沸腾，大为极端的这样一个情节的一个板块。那么在自己杀自己的情况下，外面的摧毁贾府的力量也杀进来了，所以整个形势呢，可以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甚至可以说是 “山雨已来风满楼”。最后这个就一片混乱，由于这个痴丫头，由于傻丫头，傻大姐捡了一个绣春囊，底下情节大家都很熟悉，我就不一一重复了。就导致了抄检大观园。最后王夫人在盛怒之下驱逐了一批丫头，而且有一些丫头要出家，允许她们出家了，其中最惨的是晴雯就死掉了，晴雯是在金陵十二钗又副册里面的重要的一钗，前面那个正册里面在第十三回死了一个秦可卿，现在到了故事发展到这个阶段的时候就又开始死人了，金陵十二钗的这个册子里面这些女性开始又陆续死亡了，那么死的一个就是晴雯，因此这个家族的不幸就一步步地发展下去，一步步往下滑落，那么到了第七十八回，七十九回到了八十回就已经写给你看了，这个家族这些女性有的就到了死亡的关头了，正册里面要死人了，前面虽然死了秦可卿，那么到现在贾迎春她就要死了。副册里面也要死人了，香菱是副册里面的，夏金桂娶进来她就出现严重的生存困境了，她就要死掉了。

　　所以曹雪芹的第八十一回，应该是这样一个七十三回发展下来，一个大悲剧的一个收束，就是继又副册里面死了人以后，在副册和正册里面也要死人，所死掉的，就应该是贾迎春跟香菱。因此根据曹雪芹的文本结构，我认为八十一回，应该是从七十三回发展过来的单元最后一回，应该是写到两个青春女性的悲惨的结局。所以大家猜它的回目的话，应该说类似这样一个回目，比如说曹雪芹的八十一回很可能是：“中山狼吞噬艳质女，河东狮吼断无运魂”。

　　如果曹雪芹的《红楼梦》是一百零八回，那么还剩多少回呢？还剩二十七回。那么是几个情节单元呢？三个情节单元。三九二十七，那么在三个情节单元里面曹雪芹将会完成一写什么任务呢？当然他也回写到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悲剧的结局，会写到贾宝玉和薛宝钗虽然结合了，但是貌合神离，最后也是一个悲惨的结局，他回写到爱情婚姻方面的悲剧。高鹗写了，高鹗是有他的写法，读起来也还是不错的。但是呢曹雪芹写法跟他会不一样，可是呢这部分内容在后面的三个情节单元是回有的。但绝不回仅仅是这样一些内容，曹雪芹他一定会根据前面埋伏下那些线索，写到由于贾氏宗族藏匿了秦可卿所招致的最终的来自皇帝方面的打击，他会写到政治，他不会直接写，他可能会隔一层去写，或者是含蓄地写，但是他不会回避，他会写到。他会写到这个“义忠亲王老千岁”那一派，在前面讲座里面我已经很仔细地展开了告诉你在前八十回里面，他用“月”这样一个事物来隐喻一派政治力量，又用“日”来隐喻另一派政治力量，那么这个“日派”和“月派”之间这个激烈的斗争，就将会在后面三个九回的单元里面交错展开。同时呢前八十回里面很多人物的归宿，都要在后面的三个情节单元里面来收束。他会有社会性的内容，比如面前我们会想到一些人物，是社会上的一些人物，这些人物有的上了回目的，比如说醉金刚，有这么一个人物吧，这个是一个重要角色啊，他上回目的“醉金刚轻财尚义侠”，那能随便上回目吗？显然像这样的社会人物他最后会怎么样？也会在后面的这二十七回里面有所交代，那么在加上前面很重要的一对青年男女，就是小红和贾芸，记不记得啊？小红上回目不止一次啊，这个角色非常重要，当然古本《红楼梦》的回目各本之间有些差异，但是小红上回目是一个铁定的事实，很重要的一个角色，那么通过脂砚斋的批语，又告诉我们小红在狱神庙还会出现，所以他还会写到一些其他的人物，这些人物就关系到作者对当时的社会生活的多方面描绘，那我个人是觉得曹雪芹他会在他的后面的三个情节单元里面，展现很丰富的内容。也就是说我认为曹雪芹的《红楼梦》绝不能够简单概括为一个爱情故事，一部爱情小说，它是一部内容非常丰富的，具有政治性、具有社会性，而且呢曹雪芹本身通过这个文本他是有终极思考、终极叩问的这样一部很高境界的小说。

　　那么说到这儿呢，有人可能就要跟我再进一步讨论了，说：你说这个八十一回应该是写这个贾迎春和香菱的悲惨结局，说这个我听了以后大体上同意你的推测，那你是不是就赶紧给我往八十二回后头讲呢？他觉得尤其像贾迎春，这个角色很单纯，这个角色很清楚啊，这个角色还有什么好分析的呢？他是这样一个看法。可是我呢，说老实话，我不能够就此把贾迎春舍弃，我觉得贾迎春长期以来被很多读者所忽略，人们的注意力全在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这写角色身上，对贾迎春这样一个生命，缺少关注。曹雪芹是怀着很深的感情来写贾迎春的，贾迎春不单纯，我是本着文本细读和原型研究的原则，来开展我的这个红楼研究的。那么有人就会问我了，说难道贾迎春也有原型吗？我认为是有的。我的根据在哪？我的根据就在古本《红楼梦》里面，包括通行本的《红楼梦》，关于贾迎春的父母是谁，就是她是谁生的，庚辰本的白纸黑字是这样写的，说二小姐--二小姐就是贾迎春--“乃政老爹前妻所出”，听明白了吗？大家现在所常看的红学所校注的，用庚辰本做底本的这个本子，在庚辰本的原文上，他说这个二小姐是贾政的前妻生的，难道不值得研究吗？这个文本现象是怎么回事啊？如果贾迎春是贾政前妻生的，那王夫人就成了续弦的了，就不是原配了，这人物关系是不是就全紊乱了呀！这可是怎么回事啊？值不值得探究啊？值得探究。好！那么下一回我就和大家一起来探究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