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榜之谜

　　画外音：

　　在《红楼梦》提到的有关记录金陵女性的册子中，我们所能够见到的只有三本，它们分别是正册、副册和又副册。在这些册子中，曹雪芹为主要人物写下的判词和曲子为后人研究他们的命运结局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而刘心武先生通过对古本中批语的仔细研究后发现，曹雪芹在全本《红楼梦》中设计的册子远不止这三本，而这些册子最终组成了红楼《情榜》，记录的年轻女性多达一百零八位。但由于八十回后手稿的迷失，我们已经无法得知曹雪芹设计的另外其他册子的真实面貌，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大的遗憾。然而刘心武先生却认为通过文本细读和对古本中批语的仔细研究是可以探佚出《金陵十二钗》其他册子的大体内容的。那么刘心武先生将会给我们报告出怎样的探佚结果？曹雪芹全本《红楼梦》真的有一个《情榜》存在吗？

　　刘心武：

　　有的红迷朋友，他觉得《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应该就是这三册，他说你有什么感觉？说还有更多的册子？是有根据的，在古本《红楼梦》里面有署名脂砚斋或者是畸笏叟的一些批语。那么有一条畸笏叟的批语是这么写的，他说“前处引十二钗，总未的确”就是说他在前面批这个书的时候，他有时候还没有看到后面曹雪芹写完的一些情节，他就在猜这些十二钗有几组，都是谁，然后他自己说准不准确，他猜的和曹雪芹最后拟出来的不完全对榫。他说“皆系漫拟也”，也就是说他自己猜出来的都是暂时的、散漫的来排列的。但是呢，到最后他整理完了曹雪芹的全部书稿，他看到了最后，他就明白了，于是他就批语里面很明确地告诉我们，他说至末回，那就是说最后一回，一百零八回。末回有什么呢？《情榜》“至末回《情榜》，方知正副、再副及三四副芳讳。”

　　那么你想，他提到有几个册子啊？有正册、有副册，有再副册，就是又副册。那么还有呢？三副册、四副册，最起码是有五个册子。什么叫芳讳？过去就是人的名字不能乱叫的，尤其是女性的名字，你是一个芬芳的一个称谓，我得随时回避，不能乱叫，叫芳讳。那么他直到看了《情榜》，他才知道原来是分成这么多组，原来每一组里面的十二钗是这些个女子。

　　通过这条批语，我们最保守地估计应该是有五个册子，因为他已经明确告诉我们除了正册、副册、又副册子以外呢，还有三副、四副。大家知道《红楼梦》这本书它是有很多不同名字的，脂砚斋他在誊抄、编辑以及写批语的过程中，他一直主张把这本书叫做《石头记》。但是曹雪芹本人一度主张把这本书叫做什么呢？在第一回里面有一个明确交代，曹雪芹主张就叫做《金陵十二钗》，可见曹雪芹他在构思和写作这部书的过程中，他对于一组一组的这些女子是很珍爱的，把她们每十二个人分成一组，怎么排列她们的顺序，他是殚精竭虑的。

　　画外音：

　　刘心武先生认为，通过对古本《红楼梦》脂砚斋或者是畸笏叟的批语，可以明确地推断出曹雪芹全本《红楼梦》记载金陵女性的册子一定远不止正册、副册和又副册这三本。除此之外至少还有三副册和四副册两本，但无论是古本文字还是批语中都没有写这两本册子中究竟记录了哪些女性。那么在刘心武先生看来，两本册子中最有可能记载的《红楼梦》中的女性都有谁呢？他的根据又是什么呢？

　　刘心武：

　　大家知道贾府的小姐按年龄顺序排列是元、迎、探、惜，那么连起来九构成一个谐音就是“原应叹息”啊。她们的丫头是配伍的，书里面写到了元春的大丫头叫抱琴，可见元春她是会弹琴的，那么迎春会下棋，书里面几次写迎春下围棋，所以她的首席大丫头叫司棋。探春会什么啊？探春是一个书法家，所以她的首席大丫头叫做待书。因为这个司棋，我已经跟大家说了她很重要，她的故事比较多，我就已经把她排在了又副册里面了，所以现在我们说的是三副册，也就是第四个册子，里面当然就不用排司棋了，但是四个首席大丫头里面的另外三个都要排进去，就是抱琴、待书、入画，这册里面这三个就可以确定了。

　　那么还有一就是王夫人她屋里的丫头叫做彩霞，这个丫头跟谁好？她并不跟宝玉好，她跟贾环好。在第五十几回里面有很多关于彩霞的一些故事。还有一位就是素云，她是李纨的首席丫头，还有一个就是翠缕，翠缕是史湘云的丫头，最早应该也是贾母的丫头，因为根据书里面描写，史湘云在很小的时候，因为她父母双亡，叔叔婶婶养着她，对她又不是特别好，所以她经常到贾母这儿来，这儿是她的祖姑，到这儿来贾母很疼爱她，贾母就把自己的丫头派给她、伺候她，后来这个丫头就跟着她回到她的叔叔婶婶家去，这就是翠缕，翠缕有一个重要的情节就是她和史湘云两个人在大观园里面论阴阳，而且在论阴阳的最后还拾到了一个金麒麟，这也是一个令人留下印象的一个丫头。

　　还有雪雁，雪雁是什么来历啊？雪雁是贾府固有的丫头吗？不是，雪雁值得你特别注意，你替她想一想，她多可怜，她是从江南随着林黛玉进京的，她在大观园里面跟其他的这些丫头没有任何共同生长的经历、共同相处的经历，她一开头都是没有的，她是很悲苦的。如果林黛玉很健康，最后比如说出嫁了，甚至于嫁给宝玉了，那么她的前景可能光明一片，她会跟着林黛玉安顿下来。

　　那么大家想一想，林黛玉死掉以后，她就成为一个难题，因为根据当时富有家庭的游戏规则，这个丫头既不是我们家家生家养的，也不是我们花银子买来的，是亲戚家的，那么她所伺候的这个主子死掉了，就应该把她退回去。所以雪雁是一个命运前途比其他人都更渺茫的一个人。

　　然后就是一些宝玉身前的丫头，有秋纹、碧痕、小燕、四儿。关于秋纹也是有一些故事的，秋纹这个人很小气、贪小，但是这个人她有两面性，她对比她地位低的一些婆子、丫头她还挺凶。有一次她陪着宝玉在大观园里面走路，宝玉方便完了以后要洗手，天气很冷，水盆里的水凉了，她看见一个婆子提着一个热水壶走过去，她就问那个婆子要热水。婆子就说这个热水不能给你，这热水是给老太太，老太太等着用呢。她就扬高声说，意思是你看看我们是谁？婆子一看原来是秋纹姑娘，但是另外一面，秋纹在强势的人物面前又表现得非常大度、非常愿意让步，就是很会做人这个人。所以，在他笔下这些人物虽然是很小的角色，都写得很丰姿多彩。碧痕是经常伺候宝玉洗澡的，书里面通过其他丫头透露，说有时候一洗澡，洗好几个时辰，最后连那个床上的席子都汪着水，有这么洗澡的吗？小燕又叫春燕，她也在册子里面。还有一位应该就是小螺，就是薛宝琴的丫头。

　　那么这些丫头，我个人认为构成了《三副》，也就是从正册往下数的第四个册子，她们构成了十二钗。《三副》满员了，那么《四副》册实际上就是第五个册子，里面应该是谁呢？我个人认为这个册子的成员应该很整齐，就是红楼十二官。

　　画外音：

　　在《红楼梦》中，红楼十二官是惟一一个以集体形式亮相，最后又被迫分离开来，并最终形成各自命运结局的一组女性。虽然人数众多，但在曹雪芹的笔下红楼十二官依然是各个神采飞扬，艺术形象突出。但终究因为依附于一个已经开始没落的大家族，红楼十二官最终的命运结局都非常地悲惨。那么对于这组身份特殊的青春女性，刘心武先生又会有一番怎样的见解呢？

　　刘心武：

　　大家都知道元妃省亲的时候，为了准备在省亲时候让戏班子演戏，增加喜庆的气氛。贾府就特派贾蔷到姑苏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原来可能都还有名字，或者是家里面养那么大以后还没取名字，那么到了贾府集中训练，是在一个叫梨香院的一个院落里面，派教习教她们戏，给她们排戏。这十二个女孩子就给她们取了艺名，最后一个字都是“官”。

　　后来书里面写到，由于朝廷里面薨了一个老太妃，书里面的皇帝表示他要以孝治国，就把丧失办得很隆重，而且就下命令从官府人家、贵族家庭一直到普通平民，都不许唱戏了，在一段时间里面禁止娱乐了，所以贾府又由于贾元春根本不可能再省亲了，没有这个消息传来了，就板戏班子解散了。解散以后就有一个说法，就说你们当中谁愿意回家，当年不是花银子买来的吗？贾府表示很仁慈，你们谁愿意回家，我还给你银子放你回家，你们谁愿意留下呢，你们就在贾府里面分到各房当丫头。

　　结果十二官留下几官呢？留下了八官，她们就是说，我们父母当时把我们卖出来，根本就不顾惜我们，你再把我送回去，他还把我卖了。也有的说，我在你们这儿，觉得你们待我还不错，我愿意留在这儿，反正就留下来了，留下了八官。有四官没有留，哪四官没有留下啊？有一个她已经死掉了，故事后来交代她在贾府以后演戏过程中就死掉了，叫菂官。还有一个你一猜就能够猜到，就是龄官。前面她很重要，龄官画“蔷”记得吗？而且在梨香院里面，宝玉最后顿时获得一个醒悟，就是人的享受的情分是各有缘分的，已经写到龄官和贾蔷的那种爱情。显然在八十回后写到龄官她是嫁了贾蔷了，贾蔷把她领出去了。还有两个小姑娘，一个宝官，一个玉官，留下来的名单里面没有她们两个。

　　留下来的是谁呢？我们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芳官，这是一个到后面很抢戏的角色。芳官的性格是和晴雯很接近的，因此就很难写，靠色，她们年龄也差不太多，地位后来都是怡红院的丫头，性格又都是比较浪漫、比较随便，但是曹雪芹还能写出她们两个的区别，所以这支笔真不得了。那么到后来到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曹雪芹是专为芳官特写的，那多少小姐、丫头在那儿集合，群芳啊，但是对哪个角色进行了重点的形态、外貌的描写呢？就是芳官，有这样一段文字：当时芳官满口嚷热，只穿着一件玉色红青酡色绒，三色缎子斗的水田小夹袄，左耳上单带着一个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的坠子，越显得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

　　他写了那么多的小姐、丫头的形象以后，还能把芳官的形象推成一个大特写，给我们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那么这十二官的排列顺序我认为是这样的：第一、龄官，就是后来改名叫椿龄的那个人；第二、芳官；第三、后来到贾母那儿当丫头的文官；第四、后来分给了林黛玉的藕官，藕官是有故事的，藕官烧纸钱，她给谁烧纸钱啊？她给菂官烧纸钱，为什么给菂官烧纸钱？她们俩在舞台上扮演夫妻，最后她们弄假成真，她和菂官是一对同性恋人，曹雪芹写到这儿以后丝毫没有否定和讥讽的意思。还有就是蕊官，蕊官分给了宝钗；还有一个葵官分给了史湘云；还有一个叫做艾官分给了探春；还有一个荳官分给了薛宝琴；还有一个叫茄官分给了尤氏；然后可以是菂官、宝官、玉官，十二官。

　　那么这十二官总体来说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就是她们学戏的、唱戏的，她们很浪漫，你想她们之间会产生同性恋情，这就很浪漫，而且很大胆。第二个特点就是她们非常团结，她们比其他丫头群体团结。大家记得那场戏吧？赵姨娘跑到怡红院去向芳官兴师问罪，其他几个叫官的丫头听说以后怎么样？立刻就跑到怡红院去了，其中就有藕官、蕊官、有葵官、荳官，四个人冲进去以后一个顶着赵姨娘的前胸，一个抵着赵姨娘的后背，一个抱着她的左胳膊，一个抱着她的右胳膊放声大哭，说你把我们打死吧，把我们一块儿打死。其实她们在搓揉赵姨娘，他们后来命运当然都很不好，估计这里面很多官随着贾府的陨灭也都是或被打、或被杀、或被卖。

　　那么说到这儿呢，我们算一算就五组十二钗，加起来就有六十钗了，规模已经相当地大了，那么是不是《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就到此为止呢？还不是，根据周汝昌先生的研究，《金陵十二钗》的册子一共有九册，所容纳的女性的数量是一百零八位。它符合《红楼梦》文本的规律，就是它总有一个九和十二的相配伍的关系。

　　画外音

　　在古本《红楼梦》畸笏叟的批语中，有一句话叫“至末回《情榜》”刘心武先生分析后认为，曹雪芹在他所写的全本《红楼梦》的最后一回一定有一个《情榜》存在，而这个《情榜》汇集了所有册子中的女性。而这些册子的数量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达到了九册之多。所记录的《红楼梦》中的年轻女性人数多达一百零八人，这一点非常类似于另一部古典小说《水浒》，但和一百单八将的《英雄榜》不同的是，在这个人数众多的《情榜》中，除了惟一一位男性贾宝玉外，其他人上到皇妃，下到地位低下的丫鬟全都是女性。那么刘心武先生所说的《情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接下来他又将为我们报告出怎样探佚结果呢？

　　刘心武：

　　那么《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三副、四副，然后还有五副、六副、七副、八副，加起来就是九个册页，就是一百单八个女性。那么当然就有人会好奇了，说如果曹雪芹真有这么一个《情榜》的话，您能不能试着把它恢复一下？前面你都已经探佚出来了，已经五个册子你已经说出你个人的看法了，那么底下你能不能够也说一下你的探佚成果呢？可以说一下，我现在简单地跟你说一下我个人的看法。

　　《五副》实际上就是第六个册子了，这里面都有谁呢？有二丫头，记得这个角色吗？很重要，二丫头这个角色你不能忘，宝玉在秦可卿办丧事过程当中，送殡的过程当中，随着王熙凤到一个庄院里面去临时休息一下，其实就是王熙凤在那儿方便一下。宝玉在这个时候就第一次见到了农村的景象，见到了一些村妇，其实就有二丫头。宝玉看见那个农庄的房子的炕上有一个纺车，不知道那么东西就去玩儿，二丫头就过来说你不知道怎么弄，我弄给你看，二丫头还纺线纺给他看。

　　最后他随着王熙凤他们又重新归到这个送殡队伍当中去，要告别这个农庄，那么有惊心动魄的一笔，历来很多读者、评家对这段文字或者不注意，或者就觉得很惊心，需要解释，一段什么文字啊？他这么写的：“一时上了车”就是宝玉随着凤姐她们上了车，“出来走不多远，只见迎面那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同着几个小女孩说笑而来。”这倒无所谓，各种古本和通行本底下的句子是一样的，“宝玉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料是众人不依的，少不得以目相送。”二百多年前的这样一个作家，写到一个贵公子偶然见到一个农村小姑娘以后，何以这样下笔？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现在我不展开分析，你自己琢磨，但是我要告诉你这是一个伏笔。在八十回之后，在故事发展过程中，二丫头还会出现。怎么出现？在我讲座的最后梳理全部的八十回后内容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二丫头应该是这册页里面的一个角色。

　　然后就是卍儿，记不记得有这个角色？这是一个和宝玉的小厮焙茗向好的宁国府的丫头，然后在这一册里面往下排应该有瑞珠和宝珠，这是在秦可卿淫丧天香楼的时候，一个触柱而亡，一个就表示她愿意当义女给摔盆，愿意去守陵，永远不再回到宁国府了，两个这样的丫头。前面分析很多，不再重复。还有一个尼姑叫只智能儿，这是秦钟的一个情人，其实有很多可说，限于时间不多说。还有一个书里面唯一出场的妓女云儿，在冯紫英的那个宴席上、酒宴上唱曲有云儿。还有青儿，这是刘姥姥的一个外孙女；还有宝玉房中的小丫头佳蕙，还有就是迎春房中的丫头绣橘以及探春那儿的丫头翠墨、惜春那儿的丫头彩屏。那么这一册，最后我觉得应该是坠儿，就是偷虾须镯的那个丫头。以上就是《五副册》的十二钗。

　　那么《六副册》也就是第七册子里面会收入哪些丫头呢？我个人认为会有琥珀，这是贾母的丫头；春纤这是黛玉的丫头；碧月这是李纨的丫头；佩凤、偕鸳、文化这是贾珍的侍妾；还有靛儿，前面也讲了很多，就是她问宝钗，你拿没拿我扇子，宝钗就借这个茬儿大发雷霆、敲山震虎，话语就曲里拐弯地指向了宝玉和黛玉，前面有这样很重要的情节。那么还有就是宝玉其他一些丫头，有的只出现一次面再写了，写得很神秘，有的书里交代是死掉了或者被撵出去了，其中有媚人、檀云、绮霰、可人、良儿，这又是一个册子。

　　那么《七副》第八个册子，我认为会收录的是张金哥，这是王熙凤害死的一个女子，王熙凤弄权铁槛寺造成了张金哥的死亡；还有就是红衣女子，什么叫红衣女子啊？宝玉在焙茗的陪伴下偷偷地在过节的时候跑到袭人家里面去，看袭人在家里面怎么过节，结果呢就发现袭人家里面的炕上还有一袭人的一个两姨的姐妹，一个红衣女子。那么根据脂砚斋的批语可知，这是一个伏笔，在八十回后这个红衣女子会出现，会在情节发展当中起到作用的。还有周瑞的女儿，还有娇杏，这是贾雨村他后来续娶的一个女子，原来是甄士隐家的一个丫头，娇杏，最后被贾雨村先是接过去，后来原配死掉了就扶正了。另外还有王熙凤的丫头丰儿，尤氏的丫头银蝶，还有就是迎春那里有一个小丫头叫做莲花儿，这个莲花儿在故事当中她是有重场戏的，司棋带着一群丫头去闹厨房、打砸抢，其中莲花儿是急先锋，所以莲花儿也不能放过，她是有戏的。还有就是蝉姐儿，这是探春处的一个丫头；炒豆儿这是尤氏的一个丫头；小鹊是我前面提到报信的那个，赵姨娘处的丫头；臻儿，香菱的丫头，香菱虽然本身是一个丫头，但是她的地位比一般丫头要高，她是一个准小老婆，她被薛蟠霸占以后是个准小老婆，所以她也有丫头叫臻儿；还有嫣红，嫣红就是贾赦他逼娶鸳鸯没有成功，怎么办呢？就花银子买了一个女子满足自己的色欲，这个姑娘就叫嫣红。这是《七副》第八个册子。

　　画外音：

　　通过刘心武先生的悉心整理，一个汇集了众多主子丫鬟的红楼群芳谱已经清晰地呈现在了我们面前。但刘心武先生认为这还不够，曹雪芹在全本《红楼梦》最后一回里写到的《情榜》应该是九本册子，容纳了《红楼梦》中的一百零八位女性，可在前面的八本册子中基本上已经把《红楼梦》中像样的年轻女性全部搜罗殆尽，那么剩下的最后一本册子中还会有谁呢？对于这些身份比较特殊的女性入册，刘心武先生又会有怎样的看法呢？

　　刘心武：

　　有人就说了，你这么一扫的话，基本上像样的女子都被你搜罗尽了，剩下的我心里就知道不像样子的，难道她们有资格入册吗？那么我很郑重地告诉你，我个人认为她们也应该入册，仔细想来底下我所提到的这些女子，她们也是社会的牺牲品，她们本身所表现出来的比如人性恶、坏品质，更多是社会因素、人际因素造成的。那么《八副》也是第九个册子，最后一个册子里面，我觉得会列入一些本来令你十分厌恶的女子。第一个就是夏金桂，不多说了；然后就是她的丫头叫宝蝉；还有就是参与虐待尤二姐，导致尤二姐死亡的秋桐、善姐；然后就是府里面两个荡妇，鲍二家的、多姑娘，还有就是彩霞的妹妹小霞，还有就是问雪雁借月白背心的小吉祥儿，赵姨娘的丫头；还有就是春燕有一个妹妹叫小鸠儿；还有就是夏金桂还有一个丫头叫小舍儿；还有就是刑岫烟有个丫头叫篆儿；压在最后就是傻大姐。拾得绣春囊的傻大姐。

　　所以，最后这一组你会觉得有点奇形怪状的一组，但是合起来就构成那个时代妇女悲剧的一百零八个典型形象。那么这就是最后《情榜》里面所要开列的十二钗的全部的名单。那么说到这儿呢，我就想到了上个世纪先贤鲁迅先生他在一章文章里面写到的一段话，这段话用在这儿我个人认为非常恰切，他怎么说呢？他是在《我之节烈观》这篇文章里面讲到的，他是这么说的“她们是可怜的人，不幸上了历史和书目的无意识的圈套，做了无主民的牺牲，可以开一个追悼大会，我们追悼了过去的人，还要发愿，要自己和别人都纯洁、聪明、勇猛、向上，要除去虚伪的脸谱，要除去世上害人害己的昏迷与强暴。我们追悼了过去的人还要发愿，要除去与人生毫无疑义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散玩儿别人苦痛的昏迷和强暴，我们还要发愿要人类兜售正当的幸福。”

　　在这一讲最后，曹雪芹他为其中的一些重要角色不但排了顺序，排了在册子里面的顺序，还给他们写下了考语。根据脂砚斋的透露，贾宝玉都有考语，贾宝玉单列他是一个绛洞花王，对他是一个怎么评价呢？叫做情不情，第一个“情”是动词，第二个“不情”是名词，他能够把自己的感情去献给甚至于没有感情的对象，是这样一个人。那么黛玉是情情，第一个“情”是动词，第二个“情”是名词，她把她的感情全部拿去献给她惟一的爱人，那么他没有透露更多的这些考语，那么在我所探佚的名单里面列出了一些我想到的考语，比如说我认为薛宝钗是“冷情”，贾元春是“宫情”，贾探春是“敏情”，史湘云是“憨情”等等。

　　讲到这儿呢，有的红迷朋友就会提出一个很苛刻的要求了，说您探佚都探到这个份儿上了，最后你连《情榜》都给列出来了，与其这样你干脆把后二十八回给我捋一遍行不行啊？后二十八回的回目能不能探佚出来啊？是不是？从八十一回到一百零八回回目是什么啊？每回大致内容是什么啊？你能不能探佚啊？我是探佚了的，如果您感兴趣，那么咱们下一讲再聚在一起，我来把我对后二十八回的回目之谜的探佚成果奉献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