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考察曹雪芹上世北迁时代背景的参考提纲

　　明太祖灭元建国，朝号洪武（1368）。

　　洪武四年（1371）

　　是年春，明军自山东渡海收取辽东。

　　明之控驭北方（包括辽东），封燕王于北京，封韩王于开原（今铁岭地区），封辽王于广宁（辽西地带），并封宁王于塞北（当辽河之上游，辽河发源于内蒙）。

　　[洪武朝历时31年，建文帝在位4年，此后即明成祖（燕王，迁都北京），朝号永乐。]

　　永乐元年（1403）

　　遣行人司行人（官名，外交使者之职）。

　　邢枢赴奴儿干（黑龙江一带，女真族之根据地），招抚其民；并设驿站。

　　永乐二年（1404）

　　于是年为始，移江浙江西民北上实边垦荒。丰润曹氏因有其始迁祖曹端明、端广兄弟二人于本年“溯江而北”之说（参阅后文）。是年江西洪水为灾，升米银数两，民无所得食。

　　永乐三年（1405）

　　创设马市于开原、广宁，以与蒙古、女真贸易。

　　马市者，起源于买马于蒙族地区。设市时虽沿“马市”之名称，实际则扩为包括双方诸般土特产、制作品、生产生活用具之大市场。

　　此举关系极为重要；政治上为怀柔睦邻，文化上为交流融合。对女真为荣誉特权，争求交易，其规模至为盛大。

　　马市分官市与私市两类，官市以马匹、特产为主；私市则各种生活用物皆所需求（衣饰织品、耕农铁器……）。由是促进关内外商贾往来之频繁活动。

　　丰润曹氏后人传说，其始祖家业发展与关外贸易有关（见《曹雪芹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

　　永乐十年（1412）

　　始设建州左卫于会宁府，以女真为指挥（主官）。（一说事在八年）

　　永乐十九年（1421）

　　十八年颁旨，以十九年正月正式称北京为京师（以前仍以南京为首都，北京只称“行在”）。

　　十九年春，始会试举子于京师，得百余人。

　　按曹端明之孙曹安所撰《坟碑记》，谓其祖“苦志芸窗，无书不读……以数奇（Jī）不第，遨游燕都、山海间，见丰邑山秀水异，遂卜居焉”。揆其词义，是谓至北京会试落第，方“遨游”于京东而卜居。若然则端明、端广二人北上实在本年（而非永乐二年。曹鼎望于康熙年撰族谱序文，亦只言“永乐间”而不云“二年”或“永乐初”，可为参证。“二年”之说，仅见于丰润曹谱端明条下之一语，别无佐据。似由移民始于二年而揣度云然）。

　　[永乐朝历时共22年，嗣者洪熙，仅一年，次为宣德朝仅10年，次即英宗之正统朝。]

　　宣德八年（1433）

　　先是于永乐十年明设建州左卫，以羁縻女真；至是其酋长（卫之主官）猛哥帖木儿为七姓野人（生女真）所杀，其弟凡察等，亡入朝鲜境避难。

　　正统元年（1436）

　　时英宗以辽东边防仍为兀良哈（蒙古）之南侵为急。三世任职燕山左卫之曹义（后封丰润伯）出任辽东副总兵。

　　正统三年（1438）

　　曹义正任辽东总兵官。

　　时辽东都司指挥佥事毕恭疏言：自铁岭卫以南至沈阳境，防御“中空”，宜于凡（范）河与蒲河二处增设千户所，以为戍守。并选京卫之精锐二千人移驻辽东，分守各地。获准。

　　是年孟春，曹安为祖茔修堤坝，作《坟碑记》，述其祖北迁置茔之经过。

　　按，曹安署“候选行人司司副”，此可视为一种线索，盖自永乐元年招抚女真，即遣行人司官员前往，丰润曹氏与辽东来往之痕迹，于此殆可窥寻。[曹安为贡生，即举人级，故其碑文之填讳官为进士翰林院修撰，称“年家眷弟”。]

　　正统四年（1439）

　　铁岭卫城南三十里之盬河筑城成，为千户所，其稍西南之腰铺（堡，同音异写），随即建城置为百户所，属盬河所辖。

　　现已考明：丰润曹氏一支出关，落户于腰堡（盬河亦有同族一支）。即在此时（详见李奉佐先生《曹雪芹祖籍铁岭考》第七章之论证）。

　　正统五年（1440）

　　建州头目凡察重诉宣德八年其兄猛哥帖木儿为野人所杀之处境，请离朝入辽东以居。明廷命辽东总兵曹义安插彼等于佟家江一带。见《明英宗实录》载：

　　正统五年十月己未，敕谕建州左卫都督凡察等；向已敕尔等回朝鲜镜城居住。今总兵镇守官又奏尔等已离镜城，与原叛士军马哈刺等四十余家，粮食艰难。今已敕辽东总兵官曹义等，于三土河、婆猪江迤西冬古河两界，安插汝等……

　　由此，曹义之任务乃逐步由防御兀良哈而转向建州女真矣。

　　正统七年（1442）

　　是年辽东创筑“边墙”于辽河内岸，东抵开原以北，首尾700里。

　　是为辽东军防一大事件。

　　同时，建州女真已请于抚顺关开设新马市，满汉之交往由此加密，而女真之内窥亦由此启端。关系至为重大。开原、铁岭、抚顺，三地犄角之势，俱与曹氏息息相关。

　　综上提纲简列，已可粗见江西南昌武阳渡曹氏弟兄北迁与东移之历史因由与其北迁后30～40年间所处之时代背景皆为何等关键岁月。考论雪芹祖籍，目光正需直注于两朝兴亡大局中之民族关系、军事、商贸、风俗文化之种种特殊因素，从而造成此一家族之“个性”，从而理解迨至雍乾时期诞生雪芹之巨大、复杂、深刻的历史环境与文化内容，方有依据，方可领悟——而断非只为争辩某一个别孤立地点之区区小节琐故者所知也。

　　[附说]

　　有人执丰润曹谱曹鼎望序文中“（兄弟二人北上）一卜居于丰润之咸宁里，一卜居于辽东之铁岭卫”二句，遂谓兄端明定居丰润与弟端广落户辽东为同时之事，故端广与丰润无关，云云。此盖不明史事而又不懂鼎望于康熙时追叙数百年前往事之“简化排句”笔法，作出误解错说，“永乐间”北迁之初，亦非即居咸宁里（且释为今城内西街之“大仓”），其姓盖卜宅“编茅”于城郊之西溪旁侧，地名“利济屯”（参看隆庆丰润县志）——所谓“卜居咸宁里”，全系后来之情境，由此即可悟知“卜居辽东之铁岭卫”亦绝非永乐年始迁时之事。如再寻绎上列提纲，曹端广之分守铁岭腰堡，明系正统之初、曹义出任辽东总兵官时之史实，一切豁然无复歧义。

　　如按“永乐二年”计，至正统初已历30余年；即以永乐十九年会试计，至正统四年亦近20载——此即曹端广出关前居丰邑之时间也。况永乐时并无自江南向辽东之大移民，一也；彼时铁岭南郊（腰堡、盬河）尚无戍所，端广又何从独往“从军”？盖自丰润至铁岭，约为二千里之遥，曹安《坟碑记》叙北迁至丰润已然“百艰备尝”，岂有兄则卜居而少弟反又独出二千里以外之情理与可能？凡所质难，皆夺理之强词，而非求是之实事矣。

　　愚见如此，不知当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