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曹雪芹祖籍“丰润——铁岭”论

　　李奉佐先生的专著、论文已然考定了曹雪芹的祖籍是关内丰润、关外铁岭。拙见认为此论之证据充分确凿，凡治学而存实事求是之诚者皆当认同。然李先生之论证出后，亦有歧议。学术讨论有不同看法而相互切磋，不但是正常现象，也有益于学者双方的自省进步。但歧议又有其是非得失，也需要大家平等对话，以谋解决。本文试举两三点关键之点，以资讨论，而求指正。

　　（一）曹氏家世源流长远，今之所谓祖籍，不是泛义，而是特定于他家在自明逮清，沦为旗奴的时代所涉的祖居地。这是前提，不宜复有纠缠。否则的话，要追溯到沛、谯以至灵寿、汴京、南昌……诸多籍地，那于本题并无直接干涉，徒增纠葛迷乱。

　　（二）考定“丰润——铁岭”的最关键的前提是我们确定了丰润曹与铁岭曹是宋武惠王曹彬第三子曹玮的后裔。迄今为止，只有这两地曹氏为同祖之真亲族，别无第二个类似的确证出现于世。

　　因此，倘若有人故意将祖源说成是“多元化”而尚难确指，比如辽北铁岭曹也可能来自安徽、山东或其省份州郡的异议，貌似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实际远离了大前提（必须同为曹玮之后，方可入此讨论主题的议程），所以是毫无用处，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转滋混淆耳目。

　　（三）铁岭曹与丰润曹的同祖关系已有多层确凿文献，无论李著或拙著，举例分明，兹不多赘。但其中之一个力证，即曹寅称丰润曹之族兄为“骨肉”，而且于诗句中再三出现，并无含混之义——而有些人硬作别解，说是“官场联宗”的陋习云云。兹将自汉及清的以“骨肉”指兄弟的确例，略举若干，以证视听——

　　（1）魏·曹植《赠白马王·彪》“……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2）晋·左思《悼离赠妹诗》：“骨肉之思，固有归宁……”按妹即女弟，亦雁行也。

　　（3）又同上：“……永玄[离]骨肉，内充紫庭；至情至念，惟父惟兄……”

　　（4）唐·韦应物《京师叛乱寄诸弟》：“……上怀犬马恋，下有骨肉亲……”上谓父母，下谓兄弟，词义不紊。

　　（5）唐·沈千远《感怀弟妹》：“骨肉能几人；年大自离隔……”

　　请看，自魏及唐，偶举数例，已分明如此，唐以下不必再事繁引，末后可举清代女诗人念兄之例：

　　（6）范淑《怀直侯兄》：“凄风自何来，百感在胸臆。人生有生死，骨肉倏离析……”

　　（7）王采碒《偕右星弟回楚晓发禹州却呈舅姑》：“哀哉生别离，两地同参商。何当联骨肉，聚首共一堂……”

　　够了。只要是真正治学之人，皆应承认真理事实，强辩诡词一无用处。

　　观此，不知“联宗说”者能相对地举出哪些诗文中是存在以“骨肉”指“官场”习气的实例？

　　倘若举不出，也不正视我们的实例，仍然不肯改口，以“不承认”代替学术对话，那么讨论又有何益？真理又将何求？岂不成为学术界的难堪的怪事？

　　（四）有学者以为，拙著说南昌曹氏“以”字辈有“客东京”者（见南昌武阳谱）当为“客京东”之误，因为现据之谱已是铅字排印本，二字容易颠倒。异议者却举出后金攻陷辽阳后曾短期建“都”于此而称“东京”，故“以”字辈曹姓是从南昌迁至辽阳云云。

　　此说是否？其实“东京”我是早已考虑过的，但“以”字辈的人，是与丰润曹的“士”字辈为族兄弟的；曹士直当明末后金兵入塞侵掠京东时，他曾铸炮御“虏”，义务埋葬城郊遭难者的尸骨。再查“以”字辈的“客”居者，实为曹端可、端明、端广三弟兄的长房端可的后代，而士直是端明的后代——按常理，长房的“以”字辈人不会小于二房的同辈者，而且那时的江西老家的族人，竟会在“中原”为地而称谓关外的辽阳为“东京”，承认后金侵略之行为“制度”吗？

　　我对此持怀疑态度，不敢轻从。觉得恐怕解为“客京东”，即丰润一带，是很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