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雪芹祖墓范家屯

　　奇迹！

　　平生为研“芹学”，时有奇趣——也有过奇迹。如推断雪芹本生祖父应名曹宣（以前误为曹宜），有人否认。而后来出现康熙南京方志，果然证实了曹玺二子：曹寅、曹宣。又如“脂砚斋”，我说此人应是女性。后来果然证明此砚是明代薛素素的遗物（今藏吉林省博物馆）。还有其它类似情况。如今又增一例。“踏破铁鞋无觅处”的雪芹在关外（辽东）祖上究居何地？异说不一。拙说以为在辽北之铁岭。这也有人反对，说是毫不相涉，断然无关。谁想，奇趣与奇迹又相继出现了。此皆非我区区个人之力，实乃众多学人的努力所获，至堪欣幸！

　　1993年夏，初步得知雪芹关外始祖占籍铁岭，居住之地则名“××屯”。如今已有确证：其居住地实名“范家屯”。关外村庄，以屯为名的无计其数——《红楼梦》古抄本中还存有“乡屯”一词（坏本子篡改为“乡村”了），今不枝蔓。只说如何考知的一段曲折经过，就饶有意趣——像是故事一般。

　　原来，河北丰润有位93岁的老人，名叫曹佐华，1900年生人。他27岁时赴关外谋生就业，在抚顺矿务局做会计，直至1944年方返故乡（后居唐山）。1942年因孩子患病，结识老中药铺“万育堂”的“坐堂先生”曹大夫。此人高个儿，方脸盘，叙起来，家在铁岭，祖上世代相传：“咱们是关内丰润来的。”及闻曹佐华言“我就是丰润的”，大喜！由此，交往亲切，如同家人。1943年大年初一，曹大夫携礼品给曹佐华家老母拜年，因佐华要回拜，二人约好初五日同赴铁岭。是日极冷，坐骡车，路程80华里，傍晚方抵铁岭城（当时是县）。

　　曹大夫家住城内西大街，路南第一条胡同，为巷内第一户人家。曹佐华登堂拜母，全家热情接待这位“老家来的”意外之稀客与本家。不久，邻舍同姓，也都闻讯赶来了，大家兴奋无比。

　　次日，请到了族中三位70岁以上的老人，两位是旧式“管账先生”，一位做小买卖，皆非“文化人”，都很健谈。说到祖上，原从关内丰润来，在铁岭是武职，坟墓有碑纪事，可惜因地势临河，土坍墓毁，致不能详记。其地名叫“××屯”——93岁的曹佐华已说不上来了。三位老人所知旧事还多，说：明末满兵攻陷了铁岭，族人被俘，归了旗，以后倒做了官，分住沈阳去了；他们是在城外幸免于难的后代，仍然是汉民。

　　93岁之人，记忆准确吗？答曰：最近证实，基本准确（他自言曹大夫的名字可能与另一曹姓人记混了，其他没有多大记忆混淆）。

　　铁岭的一位李先生，原博物馆的领导，退休后辛勤寻访，结果令人惊喜异常——今有曹国泽，父名忠宪，曾祖父名曹恺，是“坐堂老中医”（老人追忆，初谓所识坐堂中医的名字是“仲飞”，后自云有混。今则抚顺另有曹仲飞的后人，也还在调查研考之中。李先生推断，曹恺在铁岭为“义和堂”坐堂大夫，则在抚顺“万育堂”坐堂的，应是曹恺之胞弟，名叫曹振。丰润曹与北京内府曹，皆世传精于医道，曹寅所藏医方书已有影印，而《红楼梦》中的医学内容，久为世人论述称道，更不待详举了。又曹国泽“文革”时偷读《红楼梦》，其父曹忠宪因言：雪芹老家原在腰堡（俗称“乱石山”）。而腰堡距范家屯亦只数华里，实为一个地区。）。他们的医道是世传的，家住西大街路南第一条胡同，1995年老房才拆，建成新楼。城外老根地名腰堡，与“范家屯”相距五华里，其地临河（上游今有水库）。

　　综而观之，几个要点与1943年曹佐华所闻一个个吻合。要知道，他们都是自叙家史“老话”，与什么“红学”、“曹学”毫不相干。而且那是50多年前，就连拙著《红楼梦新证》也还没有影子（那是1947～1948创稿的），不存在一丝毫的什么“附会”的可能与因素夹杂于内。

　　这不是奇趣——奇迹又是什么？

　　感谢曹老人与李先生。李先生将有专文（与其它有关的详考）发表。曹老人94岁时已作古，幸而此前中央电视台已然录了音、像，这份至为珍贵的文献尚在人间，可以复按。

　　这个问题终于解决了：雪芹实乃汉相曹参、宋枢密曹彬（武惠）之三子曹玮（武穆）的后代，自五代时已居河北灵寿县，南宋时玮之后代落户江西豫章（南昌）之武阳渡，明永乐二年因水灾与大移民，而有兄弟二人北上，卜居京东丰润；兄名端明，弟名端广。端广应是后随丰润伯曹义（原在遵化州，辖丰润）出至关外，曹义为辽东总兵官，端广是他的部下，而驻守铁岭后遂定居于此。雪芹上世在关外，始祖与籍地终于一清二楚。

　　对于雪芹的祖籍，本来问题并不复杂，但近来也被人为地搅成一种非学术的喧闹，很是无聊。如今水落石出，史实分明。回眸一望，不禁想起雪芹早已说过的几句话：“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真觉有味乎其言了。

　　丁丑清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