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跋·山河岁月
贝托鲁奇在《末代皇帝》中安排暮年的溥仪以游客的身份故地重游,再登太和殿,这自然是虚构。我不知,假如真有这种际遇的话,重返紫禁城,溥仪会是怎样的心境。他回想、沉思,记起了很多很多值得或不值得一提的事。它们彬彬有礼地造访了他,又姗姗离去。
回首来时路,走出紫禁城的路太短,走回紫禁城的路又太长。所谓白云苍狗,世事如幻,一生到头,阅尽世事铅华。万千哀凉俱化静水,若有感慨,终不过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
电影《末代皇帝》中,溥仪推着自行车走在街上,一群狂热的革命小将高呼着“XXX万岁”迎面走来。我始终不能忘记这个场景,不知此情此景,在垂垂老矣的溥仪听来、看来,是何种滋味。
也许,他会想起1908年12月2日那个寒冷的早上举行的登基大典。年仅三岁的他,被折腾得够呛,忍饥挨饿受累,坐在太和殿空荡荡硬邦邦的宝座上,面对着御座下黑压压的文武百官,不理会阶下山呼万岁之声,哭闹不休:“我不挨(爱)这儿,我要回家。”而他的父亲,摄政王载沣安抚他说:“快好了,快好了!”却被以讹传讹成“快完了,快完了。”
也许,是心如静水,波澜不起。以一颗倦心、一双老眼来看待时代所谓的风云变幻,恐怕是暗自失笑吧!纵是绝代强人又能操纵几时?君不见,秦皇汉武,成吉思汗俱往矣,谁谁谁自认风流人物,终不过雨打风吹去。
没有人会在意一位逊位君主的孤独。他形单影只,像一只远去的秋鸿,从历史角色中退出,卸下一身包袱,成为历史的旁观者。
他死于1967年,那场浩劫开始不久,也算是死得及时,死得其所。一世清浅,一世沧桑,一世匆匆,到头来埋骨沉沙,殊途同归。斯人纷纷,潮来潮去,那紫禁城依旧矗立在红尘深处,印记鲜明。金水桥边金乌西坠,那红墙黄瓦的禁地是他永远也回不去的家,亦是他曾经想逃离的囚牢。对于三岁就生活在紫禁城中的溥仪而言,紫禁城已经融入他的呼吸与生命中。
有人说,如果你必须离开一个地方,离开你曾住过、爱过、恨过、深埋你很多过往的地方,不要慢慢地离开,一定要迅速、果断,来不及回望。因为,日后的回忆会纠缠你一次次重返故地。
时,天似碧玺,月如翡翠。岁月流逝永不停歇,寂静而深长。“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皇图霸业,终归于渔樵闲话。”旧欢搁浅,旧梦还新。再见,故宫!这世上有什么敌得过时间?所有的荣耀、辉煌、屈辱、悲凉,都融入沧桑。有多少欲说还休事,尽付与无常。
紫禁城,就像一出真实的幻梦。
它是历史留给后人的恢弘乐章,提醒我们正经历着世间变幻和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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