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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痴念情郎思欲绝

  【诗寄佳期如梦】

  虽然肌肤相亲,

  情人的真心却不知道。

  不如信手在地上画画,

  能算出天上星星多少。

  几天后,仓央嘉措终于又见到了他的达娃卓玛,在八廓街,在他们共同的小屋,在星光灿烂的晚上。

  虽然只隔了几天,却好似隔了几个世纪、几个轮回。眼前的达娃卓玛,竟然憔悴了许多。思念,是一种毒药,越是深情的人,毒性越强烈。其实仓央嘉措何尝不是因思念着心爱的人,消瘦了许多呢。不然,达娃卓玛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怎么会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掉眼泪呢!

  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诉说那几天的思念之情。其实不用诉说,只要靠在一起,只要贴近彼此,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和她,前生已经诉说过千万次,今生相见于尘世,纵使只能相守几个夜晚,那欢愉也足以感天动地了。

  这是一间灯光昏暗的小屋,陈设极其简单,但是有了他们,有了他们的相依相偎,当然,还有了屋外满天的星光,以及窗口偶尔探进来冲他们嬉笑的风,这个小屋就是一片自在的天地,人间天上的一切,仿佛都在这里了。

  仓央嘉措心知他们的相会必须很隐秘才行,才能有希望延续下去,所以他在八廓街的一个偏僻地方租了这间小屋。

  对于他们来说,有对方的地方,就是家,就是天堂。

  他们就在这样温馨的小屋里,从黄昏到黎明,把每一分每一秒诚挚地镶嵌在爱的神圣里。

  面对大德喇嘛,

  恳求指点明路。

  可心儿不由自主,

  又跑到情人去处。

  默想的喇嘛面孔,

  很难来到心上。

  不想的情人容颜,

  心中却明明亮亮。

  想她想得放不下,

  如果这样去修法。

  在今生此世,

  就会成个佛啦。

  无疑,仓央嘉措是佛性与诗性俱佳的。他可以一面在诗歌的云霭里穿行,一面在佛的怀抱里沉思。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没有人能做到,或者,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世俗的眼光是一把锋利的刀,不允许一个心中有佛的人同时还痴迷地留恋人间的情爱。

  所以,仓央嘉措的内心是不平静的。若像想着心上人一样想着佛,他就会成佛,可是为何佛需要他关爱苍生,却不容许他爱上一个女子?

  【直面宿命繁芜】

  第巴桑杰嘉措又一次听到关于仓央嘉措的传闻,说他夜晚出布达拉宫与女子幽会。那时候,当他知道仓央嘉措邀集拉萨青年男女欢宴时,已经很不痛快了,但也只是命人紧紧看着仓央嘉措。他万万没想到,他手中这颗重要的棋子,竟然会这样桀骜不驯。

  如果仓央嘉措不是六世达赖喇嘛,不是活佛,他或许可以有选择明妃的机会。但是,格鲁派绝对不可以。这个教派从创立之初,就以戒规清严著称,达赖喇嘛是他们的教主,当然更不能有男女情爱之染。如果想和爱人在一起,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脱下僧衣,还俗。但是,他能擅自脱下这僧衣吗?绝对不能!他不能辜负整个雪域信众的托付。一个活佛的还俗,会造成一个地区的信仰的缺失,更何况,他是这雪域最大的王。

  仓央嘉措心里如何能不知道,自己系着多少人的信仰,多少人的福祉。试想,倘若他脱下僧袍一走了之,那么,三百多年后,我们可能会为他拍案叫好,但是那样的话,他就不是一个完满的仓央嘉措。他是需要纯粹得不顾一切的爱,但那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片段,他的来处太不寻常,去处亦然,他需要守着一颗心,向着佛光,从无数的生命之痛中走出来,走向深,走向远,走向静,走向广。

  有人曾经说过,宗教总是在最富裕或者最贫穷的地方发展得最为昌盛。直到今天,藏地对于佛教的忠诚与执著依然让世界惊叹。

  在那片土地,不管是国王,还是百姓,他们顽强地相信佛教中的每一个理论,并愿意为了佛教付出自己的生命。

  在佛经《勇士解脱之心宝》里,有这样一个真实的记载。公元11世纪,西藏经历了一场朗达玛灭佛的黑暗时期。在那段时期,一个叫郎达玛的国王疯狂打压佛法,迫使所有寺院都改信苯教,坚持不改的僧人全部被杀害。一时间,西藏的佛法进入极其衰微的时刻。后来,一名僧人冒死刺杀了朗达玛。从那之后,佛教才一点点地复苏。然而,此时西藏的佛教发展已经相当缓慢,且各种教派都各持己见,关于佛教理论的分歧非常大,没有一个可以正信的理论。那时候,在西藏阿里地区的一个王叫智慧光,出于对佛法的虔诚以及对当时佛法衰微的忧虑,他就想到印度去请一位大德回来讲法。为了筹集给这些大德的供养,智慧光到处去寻找黄金,结果,不幸被一个异教徒的国王抓到。那国王要求,要用同智慧光身量相等的金子来交换。

  为了赎回叔叔,他的侄儿菩提光费尽千辛万苦,筹到了许多黄金。于是,侄儿去看智慧光,叫他不要着急,金子的数量马上就够了。

  没想到,智慧光说:“我以为你只是个孩子,没想到真厉害,这么快就筹到了这么多金子。不过,这些金子不要来赎我,一两也不要给那个国王。你拿着这些金子,去印度,我听说阿底峡尊长十分博学,我相信,他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正信。你要告诉他,智慧光为了迎请他,舍弃了法身,只求他能够来西藏讲法。”

  菩提光流着眼泪回到了阿里,到处寻找使者去印度请那位大德。

  当时,从阿里到印度的路途十分遥远且凶险,没有人敢接下这个差事,还是一位僧人慨然答应了这个艰苦的任务,历尽艰难,八年之后才终于见到了阿底峡尊长。

  当尊长听到这个曲折的故事,不禁也向着西藏方向合掌慨叹:菩萨啊,这是一位大菩萨。

  据说,阿底峡尊长也向自己的本尊护法绿度母祈问去西藏的凶吉。绿度母回答,很好,就是会折你的寿命。

  然而,尊长很快回答:“如果能够广传佛法,利益众生,寿命又算什么呢?”从那之后,阿底峡尊长来到西藏,传法十几年,最后在西藏聂唐圆寂。

  这只不过是藏人在求法历史中很小的一个故事。为了学佛,为了求法,这些成就者真的可以抛弃一切。

  在藏地,佛教不仅是民众的信仰,更是植根于他们生命中永不消失的灵魂。在这份信仰中,有一个最重要的信仰点,就是他们的上师。这样一个人,哦,不能说是人,应该是,这样一位佛,他能够还俗吗?即使连刚咿呀学语的孩子,也会对他摇头。他若是还俗了,就毁掉了整个地区民众的信仰。

  这个道理,对于学经多年的仓央嘉措来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在任何一部经论里,也找不到自己的去处,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对于我们来说,我们也只能在三百多年后的时空里,默默为他祈祷。

  而我们知道,当时的桑杰嘉措很愤怒,也很苦恼。但是一方面,仓央嘉措毕竟是六世达赖,桑杰嘉措也不能公然牴牾他;另一方面,桑杰嘉措是一个很有头脑的政治家,他不会因一时的愤怒失去理智。所以,他选择了忍耐。他还得充分利用仓央嘉措这颗棋子,对付拉藏汗以及其他对手。

  可他也不能任仓央嘉措这样放纵下去,于是他来找仓央嘉措交谈,希望后者放下凡俗世界里的无谓念想,一心向佛。

  桑杰嘉措以为,一向平和的仓央嘉措会接受他的劝告,不再留恋繁华世界里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他错了。仓央嘉措态度很强硬,像是突然间成了掌控一切的活佛,又像是突然间放下了活佛的累赘,成了自己的主人。总之,他给了桑杰嘉措一个尴尬的答复。

  长期以来的压抑、空寂的布达拉宫、不得自由的生活,以及明明背负着重要的责任却无法施展一分的苦闷,早已让仓央嘉措的内心饱受够了煎熬。

  他是一根弹力强大的弹簧,被压到极点的时候,一定会反弹起来。从偷偷溜出布达拉宫,游走在拉萨的街头,到夜间幽会情人,这已经证明,仓央嘉措早已郁结在心,只有走出那间牢笼,才能获得些许释放。而桑杰嘉措并不明白,这个名义上的活佛,实际上的傀儡,到底有着怎样的情怀。他永远也不知道。

  仓央嘉措想尽可能地获得自由,桑杰嘉措却想尽可能地把他掌控在手中,不断地给他灌输他早已听腻了的思想。他们在各自心的旅程里,早已形同陌路。

  桑杰嘉措致信给仓央嘉措的恩师五世班禅额尔德尼,希望他能劝阻仓央嘉措,但是很枉然,这次,仓央嘉措打定了主意,他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无奈,桑杰嘉措只好暗中告诉五世班禅,让他迅速为仓央嘉措授比丘戒。所谓比丘戒,又称近圆戒、近具戒、大戒,略称具戒。因与沙弥、沙弥尼所受十戒相比,戒品具足,故称具足戒。受过比丘戒的僧人要遵从的戒律更加严格完备。以戒法规定,受持具足戒即正式取得比丘、比丘尼之资格。一般来说,僧人受比丘戒的年纪在满十二岁后。

  公元1702年,康熙四十一年,五世班禅额尔德尼洛桑益西致信仓央嘉措,邀请他去日喀则,说要亲自在札什伦布寺为仓央嘉措主持受比丘戒的仪式。仓央嘉措应了要求,第巴桑杰嘉措、蒙古的拉藏汗、三大寺的堪布,一起随同仓央嘉措前往日喀则。

  仓央嘉措甚至没来得及与达娃卓玛道别,就上了路。他的心无比沉重。

  这年六月,仓央嘉措一行人抵达了札什伦布寺。受戒当日,仓央嘉措一直沉默着,他的内心深处在酝酿一个惊人的决定。当五世班禅在仪式刚刚开始建议仓央嘉措在大经堂为众僧讲经时,令所有人吃惊的是,仓央嘉措拒绝了,很果断。

  他已经压抑得太久,在那个逼仄的布达拉宫,在那个高贵却死寂无味的位子上,他早已觉得委屈。这一刻,他的声音如洪钟一样,狠狠地敲击在那里每一个人的心头。

  还没有结束。当五世班禅准备为他受戒的时候,他再一次断然拒绝了。他甚至要求五世班禅收回曾经的沙弥戒。

  怎样曲折坎坷的内心争斗,才让他做出这样的抉择呢?

  众僧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活佛,一再求情,却终究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他就在那里静坐着,闭着眼睛,默默念珠。他的世界刚才还是翻江倒海,而此刻,已经泛不起一丝涟漪。长时间积压的郁结,终于在那一刻爆发出来,他备感轻松。整个人,整个灵魂,都沐浴在札什伦布寺的阳光里,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不存在。

  仓央嘉措,或许他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他不需要一个金子做的囹圄,把他的身心、性灵,都关闭起来,他真的不需要。

  柳树爱上了小鸟,

  小鸟爱上了柳树。

  只要两两用心,

  鹞鹰无隙可入。

  在仓央嘉措的心里,爱情具有很强大的力量,似乎可以抵御很多纷扰。但是他高估了爱情的力量,他所处的是一个无底深渊,不容许纯粹的爱情开花,甚至,不允许他爱。他越是勇敢去爱,就越会触碰到“鹞鹰”的羽翅,越会遭受沉重打击。

  【只死别不生离】

  然而,仓央嘉措没有想到,这次从日喀则回来以后,他愈加失去了自由。一直以来,第巴桑杰嘉措对于仓央嘉措的离经叛道,都尽量给予容忍,一来他是六世达赖,毕竟处在那个位置上,倘若对他太不敬,会被所有人非议;二来仓央嘉措这颗棋子对他很重要,如果没有他,桑杰嘉措就很难进行政治上的争锋。可是这次,桑杰嘉措实在难以容忍,在仓央嘉措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劝告,并且坚决地拒绝受比丘戒以后,他对于仓央嘉措的忍耐,似乎到了极点。他不容许他再胡闹,因为他知道,如此胡闹下去,这个活佛的光环就会失去光彩,利用起来,就不会那样理直气壮。

  于是,仓央嘉措被桑杰嘉措软禁了起来。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西藏最大的王,活佛,六世达赖,被禁锢在日光殿里,能看到阳光,却摸不到外面世界的华美,能感受到风,却听不到风中来自伊人的呼唤。

  听不到,看不到,他只有凭思绪,一次次地回到玛吉阿米酒馆旁边的小屋。

  心爱的姑娘啊,

  你若离开我修法去,

  少年我也一定,

  跟你去到山里。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达娃卓玛了。那个静美如玉的女子,一直在小屋里静候着她的心上人,一直守着那里所有的回忆,她的心在一天天地消瘦着。

  深情如她,静美如她,却也被等待中的时光消磨得憔悴不堪。

  只不过,她心里无比坚定,对仓央嘉措,对他们之间这份难得的情。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仓央嘉措,她的心上人,总会披着月光走来,总会有那么一天。

  她心里很笃定,因为她明白,仓央嘉措是深情如海的人,对她的爱,没有丝毫保留。只是,生活的羁绊,让他不能永守在她的身旁。

  她就是这样,用清澈的心解读着同样清澈的仓央嘉措。

  可是,他们清澈至纯的爱情,却在那样的泥淖中,越来越黯淡,越来越无力。

  “我一定要出去!”其实,仓央嘉措已经在心底把这句话喊了好多遍。这天,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第巴桑杰嘉措的看守不备,从寝宫的侧门溜出。

  守门的老黄狗,

  心比人还灵。

  别说我夜里出去,

  清晨才回宫。

  毫无疑问,他是以飞一样的速度来到那间小屋的。即使如此,他也已经抱愧许多了,让美丽的心上人,一个人默默地等在孤寂里,只身守着两人共同的月亮,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幸好,他又来了,带着一腔的衷情!

  仓央嘉措有一种冲动,他想立刻带着达娃卓玛远走高飞,到远方,到草原上,到海边,到花鸟树木自由呼吸的地方。可是他终究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了,他不是他自己的!他是活佛,身系万千人的信仰,倘若就此一走了之,那么,他和达娃卓玛或许会有一段爱情在某个偏僻的角落,生成一丛一丛的格桑花,可如果是这样,仓央嘉措便也只是个敢于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情种而已。实际上,仓央嘉措是一个智者,一个集佛性和诗性、爱念和空念于一身的人。对于佛,他同样有着无上的尊崇,就像他对于爱情一样。

  “不负如来不负卿”,即使是活佛仓央嘉措,也难以做到。

  不管怎么样,此刻,仓央嘉措就在那个小屋里,看着他的达娃卓玛。她消瘦至极,眼眸却仍旧是那样深情地投在仓央嘉措俊朗的脸上,就像从未离开过他一样。

  看着眼前这个被等待折磨得失去光华的女子,仓央嘉措的心在滴血。可是他能做什么呢?他只有依偎着她,把她融进他疼痛难忍的心里。而这,对于达娃卓玛来说,已经足够了。对于爱情,她其实没有什么奢求,尽管她曾经拒绝过很多倾慕她的男子,但是一旦认定仓央嘉措是她一直寻找的人,那只要她明白,他的心和她在一起,只要他能拾起一寸月光交付给她,让她孤寂的夜晚有个念想,她就心满意足了。

  爱,对于她来说,便是如此。

  问问倾心爱慕的人儿:

  愿否做亲密的伴侣?

  答道:除非死别,

  活着永不分离!

  印在纸上的图章,

  不会倾诉衷肠。

  请把信义的印戳,

  打在各自的心房。

  那天的夜,静谧、安详。在彼此相对的温润眼神里,把所有的离别之情,倾诉在烛光摇曳的柔媚里。

  如果那一夜永远没有终点,如果他们的相依相偎能够把整个夜晚拉长到不醒的梦里,如果,阳光不照进他们把酒言欢的温馨里,该有多好!

  可是,白天还是降临了!降临在那个清晨,在他们的窗口。

  临别,仓央嘉措轻吻了达娃卓玛。第一次,他把所有的情衷和留恋,以最近的距离,直接送到心上人的心底。那样短暂的温柔,那闪电一样的瞬间!他们之间的爱,一直在山川河流般的气息中延展着,很宽阔很深远,他们执拗地追求相守到老的爱,却不曾把他们的爱情,演绎成流俗。所以,这一吻,虽然再自然不过,却也带着几分惊天动地。

  达娃卓玛浅浅地一笑,像静美的蔷薇,在微风的摇曳下眨了一下眼。

  开门的时候,他们才蓦然发现,外面是一个白皑皑的世界,竟然下了一夜的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世界都显得分外辉煌。

  无论这场雪带着什么信号,他们还是相视一笑。雪的静美,和他们的爱情,何其相似!

  仓央嘉措走出小屋,踏着雪,回到了布达拉宫。

  一切都仿佛在安静中度过了。可是这一次,那场突兀的雪,却改变了一切。

  清晨,第巴桑杰嘉措派来的看守,清晨时分突然发现,在佛爷寝宫的一道侧门外,有两排足印,一直延伸到宫外。带着好奇,他一路跟着那足印走去,走到了玛吉阿米酒馆旁边的小屋。

  是的,他得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结论。随后,他把这个结论如实地告诉了第巴桑杰嘉措。

  “何等荒谬的事情!”在得知仓央嘉措和女子幽会的秘闻已传到拉藏汗耳朵里以后,桑杰嘉措知道,必须彻底断绝仓央嘉措的后路,他知道该怎么做。

  薄暮出去寻找爱人,

  破晓下了雪了。

  秘密也无用了,

  足迹已印在了雪上。

  谁能想到,一场雪会是仓央嘉措和达娃卓玛这场纯洁爱情的葬礼!那两排脚印,分明就刻着永不分开的誓言,分明印着仓央嘉措一行行的诗句。

  仓央嘉措是爱雪的,就像他爱世间一切美好。所以,就把那场雪当做他们的诀别诗,留在那个永恒的夜晚!

  【住进你的心里】

  芨草上的白霜,

  还有寒风的使者。

  就是它们两个,

  折散了蜂儿和花朵。

  仓央嘉措,他将再一次面临永别!

  这个湖水一样清澈的生命,在人世的道路上,走一段,痛一遭。

  桑杰嘉措心里很清楚,只有让那个让仓央嘉措牵挂着的女子消失,才能堵住拉藏汗的嘴,让凶狠的拉藏汗不至于因此事兴风作浪。

  尽管,这是一个对仓央嘉措无比残酷的决定,可他必须这么做,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他的理想还有很大一部分等待完成。

  仓央嘉措又一次溜出了寝宫,这一次,他们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相对坐着,十指相扣,却只是静静地坐着,从彼此的心跳中,摸索着所有的心思。

  他们,已经不需要太多言语。只是默默地相对,就能将对方和世间一切的美好,筑在他们的爱情誓言里。

  静,便静得月落云归;静,便静得海枯石烂。

  你是我,我是你。我们就是世界!

  第二天,达娃卓玛失踪了,从那个温馨的小屋,宿命般消失在人海。

  下弦十五的月亮,

  和她的脸庞相像。

  月宫里的玉兔,

  寿命不会再长。

  在仓央嘉措的世界里,月亮是明亮的,清凉的,多情的,尤其是和达娃卓玛在一起的时候。月圆人圆,这恐怕是多少痴情男女一生的守望和梦想,可是世间却有无数的别离,无数的悲欢离合。此时,仓央嘉措眼中的月亮,冷寂、孤独、苍白,他的心,更是如此。

  仓央嘉措的世界,一刹那,就从天堂到了地狱,他看不见阳光,看不见天空,看不见河流,看不见人间。

  她是那般静淑的人儿,如此莫名地消失在寂静的人间,便连同世间一切的生动,也带走了。留给她的心上人一个茫茫的空洞,连自己的身影也遍寻不着。

  仓央嘉措心里很清楚,这是第巴桑杰嘉措所为。那么,既然如此,他便也清楚,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的达娃卓玛,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整个世界,茫然了。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那里。

  不离,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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