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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只向莲花觅佛光

  【重生即是永生】

  给我一片云,或者一袖的风,

  让我,跟随你,去到山的心中,

  去到海的魂里,或者,就去到一朵花,

  凋零时的平静里。

  给我长路,给我寂寥,给我一世界的风雨,

  让我沐浴在你的目光里,远离尘埃,

  再给我一片叶,翠绿或枯黄,

  让我在荒芜的人间,枕着月光重生。

  虽然正史上记载仓央嘉措于1706年圆寂于青海湖畔,但是对于爱他的人来说,我们都愿意相信,那一年只是他生命的一个节点而已,他的故事理应更长一点,更深沉一点。

  很庆幸,有一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秘传》流传于世,对于仓央嘉措的信徒,对于任何一个对仓央嘉措的生命怀有敬意的人来说,都会走进这本书,看看我们爱怜的他,是否在经历了那场噩梦以后,彻底走出了旋涡,在属于他的莲花上,把一滴一滴的清露洒向人间。

  我们相信,一定是那样,他是仓央嘉措,他是我们心之所向,他必须在青海湖的水光中得到升华,然后离开那里,走一切的路,度一切的厄,赐一切的福。

  那么,让我们走进这本《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秘传》,给自己追寻的心一个答案吧。

  这本书的作者阿旺伦珠达吉自称是仓央嘉措的入室弟子。史书上记载,阿旺伦珠达吉是蒙古族,公元1715年,出生于阿拉善,卒于公元1780年。

  根据《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秘传》所述,公元1716年,即康熙五十五年,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三十四岁,他带着十二高徒来到阿拉善草原,与阿旺伦珠达吉结下佛缘。于是,阿旺伦珠达吉拜仓央嘉措为师,随仓央嘉措出家为僧。阿旺伦珠达吉从西藏修业圆满后返回阿拉善,并被仓央嘉措确认为第巴桑杰嘉措的转世灵童。后来,阿旺伦珠达吉得到七世达赖授大悲佛海观世音灌顶,接受了七世达赖的册封,得到“阿里路克散额尔德尼诺门汗”的名号和诏书、佛像灵物、全套堪布器物等。

  公元1756年,阿旺伦珠达吉在六世达赖生前选定的地点破土建寺。次年,寺庙建成。公元1760年,乾隆帝赐满、蒙、藏、汉四种文字的“广宗寺”匾额。广宗寺俗称也叫南寺。

  晚年的阿旺伦珠达吉,因寺院利益与阿拉善第三代旗王罗布藏多尔济发生矛盾,被囚禁起来,并且最终被残害致死。

  作为仓央嘉措灵性之光的追寻者,我们相信,阿旺伦珠达吉就是仓央嘉措的弟子,《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秘传》所记载的都是真实的。我们必须借着那些文字,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青海湖畔,再坚定而坦然地离开,来到阿拉善,在那里看着仓央嘉措,让他灵犀一点,点开我们的迷惘。

  是的,他就在那里。他在很多地方。他在我们的心里。

  好吧,就把自己放进《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秘传》里,和阿旺伦珠达吉一起,和仓央嘉措一起,走那段传奇的路。

  那日,仓央嘉措没有圆寂,他在青海湖畔,谜一样地遁走了。带着病残的躯体,远离了那里的纷扰。

  他只剩下了自己,也可以说,他拥有了一个世界。只是那时候,他的身体很虚弱,在独自行走的途中,不幸遇到风暴,这个孤独的生命,在逃离了一个巨大旋涡以后,竟然还要遭受艰难险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也许,在佛的路上,就必然会有无数的苦痛,只有这样,才能成为真的佛,才能具备渡劫渡难的能力。

  那时候,仓央嘉措寸步难行,正在踌躇之际,身边出现了一个女子,沉默着把他引出了困境。女子旋即化作白光隐去,天地在一瞬间平静了。原来那女子是吉祥天母化身,特地来帮助仓央嘉措脱险的。吉祥天母又称吉祥天女,藏语称“班达拉姆”,是藏密中一个重要女性护法神。

  秋天深了,

  神的家中鹰在集合,

  神的故乡鹰在言语,

  秋天深了王在写诗。

  在这个世界上秋天深了,

  得到的尚未得到,

  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脱险后的仓央嘉措,开始了苦行之路。

  苦行万里路,尝遍千种苦。我们也可以说,从仓央嘉措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苦行。生离死别之苦,身陷囹圄之苦,政治风波之苦,凡此种种,都是他苦行必经之路。我们越是怜爱他、敬仰他,他就越要经历这样的苦行,这样才能成就一个谜一样让人永远看不透彻的仓央嘉措。

  颠沛流离也好,乌云风暴也罢,苦行的路,必不能平坦,否则又怎能大彻大悟呢?

  仓央嘉措来到了西藏康区的道尔格。这里树木葱茏,花草繁盛,且静谧安澜,偏偏仓央嘉措到来的那一年遭逢了一场瘟疫,无数生命罹难。苦行的仓央嘉措,很不幸也赶上了这样的劫难。他的生命几乎再次停止脚步。但他是仓央嘉措,他来自佛的莲花,他重任在肩,历尽苦难是必须的,但在生命濒临枯萎的时候,总有神祇来助。那场瘟疫让仓央嘉措很多天没有进食,终于昏倒在路边。若不是一只乌鸦为他叼来瘦肉,他怎能逃脱那次厄运!

  其后,仓央嘉措又因为误食剧毒红果,险些再次丧命。当然,他再一次渡过了劫难。这是他的劫,是他的路,他每经历一次劫,对生命、对世界的认识就会多一分,修为就会高一层。所以,我们可以想象,在苦行的那些年里,仓央嘉措是怎样在命运的波涛中苦苦找寻他的舟楫。

  我们知道,他的舟楫就是佛心、佛性、佛理。

  公元1709年,仓央嘉措苦行途中曾秘密回藏。先后在哲蚌寺和色拉寺与各大高僧秘密相见,并暗中与高僧大德一起修习佛法。为掩藏身份,仓央嘉措曾一度化身香客在拉萨各大寺庙游历、朝拜,并且在扎索寺闭关修习一年。出关以后,仓央嘉措去往山南桑耶、昌殊、墨脱等地,且在匝日神山的禅院得到噶举派高僧密宗鲁支二宗的灌顶。

  公元1711年,仓央嘉措回藏的消息不幸被拉藏汗得知。拉藏汗很快就找到了仓央嘉措,并且把他囚禁起来。后来,有大德菩萨显圣,要引渡他,但此时的仓央嘉措早已参透一切,他明白,一切的苦难都是修行必经之路,所以决心淡然处之。再被军队押送上路时,行至喀拉山口,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原来是有神女来解救仓央嘉措。

  在那条漫长的路上,仓央嘉措走出了很远,他走向了宽广,深邃,通透,安宁。此时的他,不再是痴爱的人,却在另一片天地里,更深沉地爱着。他的一切属于佛,属于苍生。

  当仓央嘉措行至工布,再次闭关修习,历经数月。出关以后,他曾去过尼泊尔的加德满都、印度的灵鹫宝山。从古印度回来以后,仓央嘉措回到了家乡门隅。

  门隅的阳光依旧温暖,天空依旧碧蓝,树木依旧葱茏,河流依旧安详。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而此时的仓央嘉措不再是那个牵着仁增旺姆的手,到处奔跑嬉戏的少年了,也不再是陪着母亲牧羊唱歌的小大人了。他是仓央嘉措,他是温暖,是福祉,是希望。他也会回想,只是在想到多年以前的画面时,那些温馨,那些甜蜜,那些幸福,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心情上、心灵上的起伏,他淡淡地一笑,仿佛看到一幅精美、纯净的画,欣赏一番,然后给一个赞赏的微笑,掀不起一丝涟漪。

  悲喜、苦乐、聚散、生死……于他,已经没有意义,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却也都不在他眼中,他已经远离了凡尘的一切。

  只是他还有爱,很辽阔、很壮观的爱,向着苍生,向着每一个生灵,默默播撒。

  仓央嘉措在门隅的达塔布地区居住多时,当地人民对他心意虔诚,十分爱戴。在仓央嘉措离开以后,时至今日,当地依旧流传着关于他的美谈。他,便是达塔布人民心中永远不朽的塔布大师。

  公元1716年,仓央嘉措带着十二门徒来到阿拉善草原。这里安详和静,如世外桃源一般。仓央嘉措在阿拉善一落脚就是半生。

  如果说他的半生都在寻找,那么一定就是在寻找一片净土,远离喧嚣。实际上,来到阿拉善的仓央嘉措早已顿悟,他的心中已随处都是净土,只是在经历了太多颠沛流离以后,他需要这么一片净土,停下脚步,把他半生修行所得,传承下去。

  【阿拉善的神迹】

  你在凡尘,你在佛光里,

  你在一页一页的经书上,

  手指一动,莲花盛开,

  过去、未来。流浪、驻守。

  云和月,把你送到远方的远方。

  岁月、人寰、沧桑,牵不住你的远,

  你在闪电和天空的回忆里,

  低眉捻住一棵枯草,微笑,

  你一微笑,天地就宽阔了。

  阿拉善,就是在这片土地上,仓央嘉措以神奇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早已不是凡尘的仓央嘉措,早已完成了性灵的飞越。

  那时候,阿旺伦珠达吉的阿爸班子尔扎布受高僧指点,说近日又有上师驾临。几天后,仓央嘉措一行人果然来到班子尔扎布的家中。仓央嘉措便与班子尔扎布一家结下佛缘。据说当天晚上,有仆人发现两个大帐之间着了火,火势迅猛,不可阻挡,班子尔扎布一家人都束手无策。仓央嘉措来了,人们自然希望这个远道而来的上师能够帮他们解决这个难题。仓央嘉措立刻明白了其中隐情,他靠近大火,在其中拿出一件披单,竟然毫无损伤。仓央嘉措说大火的原因就是这件披单,待披单被拿出,大火立刻就熄灭了,竟跟没有着过火一样,众人无不称奇。

  在班子尔扎布家附近,有一位叫做沙尔扎的章京,非常崇拜六世达赖。一次,他请仓央嘉措到家中做客,仓央嘉措把自己的马放在章京的马群中,马夫背地里偷偷骑着仓央嘉措的马出去找寻家中丢失的马,没想到刚骑几步,便遭到两只巨型乌鸦袭击。马夫惊得六神无主,摔下马背。回到家中以后,被仓央嘉措叫住,问马夫为何偷骑他的马,马夫矢口否认。仓央嘉措微笑道:“你骑我的马时,我的两位护法神化作乌鸦去袭击你,若不是我嘱咐,你如今怎能安然!”马夫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匍匐在地上,不断请求宽恕。此事一传开,章京沙尔扎一家人对仓央嘉措都更加膜拜。

  后来,阿拉善旗王阿宝王爷知道了此事,极为吃惊,把仓央嘉措请到王府,并且举行了极其盛大的欢迎仪式,亲自向仓央嘉措敬献了哈达,顶礼叩拜,接受摸顶。然后,阿宝王爷设宴款待仓央嘉措,席间,两人一见如故,阿宝王爷将自己的白玉宝马送给了仓央嘉措。

  后来,阿宝王爷请求仓央嘉措做阿拉善一切众生的上师,仓央嘉措不好推辞,只好答应。阿宝王爷为仓央嘉措准备了一处精美宽敞的帐篷,各种陈设极其完备、雅致,请仓央嘉措入住,并派专人服侍。

  阿宝王爷的夫人道格欣格格却不像别人那样信仰仓央嘉措,甚至眼神中对其有些不屑。一天清晨,仓央嘉措在帐中打坐,道格欣格格带领侍从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仓央嘉措对面的七层绣垫上。仓央嘉措未予理会,她便主动开口,与仓央嘉措说话,其目的是为了让仓央嘉措显露神通。仓央嘉措仍旧闭目打坐诵经。此时,正巧有僧人献上茶来,仓央嘉措缓缓伸手端起,然后轻而易举地把茶盏揉成面团大小,就好像一块软泥。然后又拉成长条,再搓成鸡蛋大小的圆球,抛向空中,从帐篷的天窗飞向高空。过了好一会儿,待它落回帐篷时,仓央嘉措轻轻接住,居然仍旧是完好的茶盏,连茶水都一滴不洒。道格欣格格慌忙起身,跪倒在地,请求宽恕。

  从此以后,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广收僧徒,弘扬佛法,足迹遍及北京、五台山、外蒙古喀什喀等地,声名远播。

  他如谜如梦,如神如幻,就那么迷人地出现在那个年代。当他从人间的繁芜走向佛前的清莲,当他从孤寂的古道走向众生的心间,他将生命的华丽演绎到极致,于是,我们相信,孤独的生命,也可以是最绚丽的。

  只是,仓央嘉措不需要绚丽,他只要安和、明净、广智。只需要莲花,在心间。

  【归去已属莲花】

  静寂。辽阔。深邃。平和。

  一束束的格桑花,把安详的生命,

  从苍茫的世界,迎到门隅。

  顺着雪山的眼神,送到布达拉宫。

  白昼。黑夜。喧嚣。迷惘。

  流浪在拉萨街头,恣肆地敞开爱之门,

  将满目的繁华,带回到昏黄的佛灯下。

  佛微笑着,记得,很久前在莲花上,

  你也这样笑,这样笑得平淡。

  明灭。有无。得失。来去。

  你忘记了自己、尘世、过往和轮回。

  你在归去的路上,莲花、云和永恒,

  在你的心上,或者你在她们的心上。

  在历经了人世变幻无常,历经了所有的聚散离合、悲喜浮沉,为苍生留下了无穷福祉以后,仓央嘉措也必然来到命运的结点,那里闪着五色的光,将他的生命映得绚丽多姿,尽管他不需要绚丽,他只要宁静,只要泽被苍生,可我们需要,我们需要为这个充满大爱的生命,造一座灯塔,照亮他归去的路。

  是的,他来到了那里,从容地,平静地,微笑地。红尘的一切都在他心中包容着,他无限安详。

  公元1746年,乾隆十一年。仓央嘉措64岁。那天,他吞服了一颗舍利子后口诵无量寿经,慈祥坐化。其时从他左胁下流出各色透明油质液体十九日,虽然时值酷暑,但法体宛如从前,丝毫未损。

  仓央嘉措的法体先供奉在阿拉善八大寺之一的昭化寺。昭化寺始建于公元1739年,即乾隆四年,位于阿拉善左旗格图呼热苏木驻地。

  公元1757年,即乾隆二十二年,广宗寺历时十一年终于建成。在阿旺伦珠达吉主持了寺庙的开光仪式之后,仓央嘉措在阿拉善的转世灵童举行了坐床典礼,称为温都尔葛根。葛根是广宗寺的活佛体系,温都尔葛根虽然是广宗寺建成后第一位入寺坐床的活佛,但是葛根谱系上他则是仓央嘉措之后的第二任葛根。

  至此,仓央嘉措的肉身灵塔才从昭化寺转至广宗寺内供奉。后来在“文革”时期,广宗寺被毁,仓央嘉措的遗骨和舍利子却被信徒保存下来,后来专门建造了一座黄塔用来安放仓央嘉措的骨灰,即六世达赖喇嘛荼毗塔。

  仓央嘉措,终于走完了那一轮回里的路。很长,却也很短;很坎坷,却也很宽阔;很孤寂,却也很完满。

  来的时候静如微露,去的时候安如清尘,只是在这个苍茫的世界里缓缓走过,从山到水,从花到草,从云到雨,从潮起潮落到烟消云散。就那么清清静静地走过,不带来,不带走,宁静、自然、开阔、澄净。

  他从门隅的萋萋芳草走向布达拉宫的寂寥苦涩,又走向刀光剑影,走向颠沛流离,走向那一条漫漫无际的长路。一路而来,或者一路而去,从黎明到黄昏,从早春四月的明丽到寒冬腊月的死寂,从人海的喧嚣无奈到菩提的安宁超脱。他走得很静,很慎重,生怕一不小心就惊醒某个沉睡中的生灵。

  从微小到宽阔,从迷惘到明透,从执念到放下,这一路走过去,心一天天变得透彻,灵一次次变得清冽。他走出了泥沼,走出了旋涡,走出了尘寰的苦涩。于是,他是仓央嘉措,或者不是仓央嘉措,对他自己而言,都不再重要,他只是一朵莲花在心,一片甘露在手,为那些干涸中的生命,洒去清凉,如此而已。

  最大的爱,就是这般细微如尘,却又宽阔如海、高峻如山。

  他离去的时候,门隅的山水是静寂无声的,拉萨的街头是静寂无声的,所有他去过的地方都是静寂无声的。因为,他是那样动人,动人的故事,动人的心魂,动人的爱念。

  或许,在离去之前,他也曾把那些人海中的际遇,那些名字,那些悲喜过往,如闪电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他早已把所有的尘世记忆,化作对万千生灵的关怀。于他,悲也好,喜也好,聚也好,散也好,就像那些悠悠荡荡的白云,飘过便只留下一丝轻柔的气息在来时的路上,不再拾起。

  可我们还记得,我们必须记得,他的生命所经历过的地方,所遇到的人,所跋涉过的路。因为我们是他的信徒,他是我们共同的仓央嘉措。

  他来的时候,世界是安静的。他去的时候,世界仍是安静的。从安静到安静,却把一段传奇深深地刻在那时的天空下、尘寰里。

  他是谜,他是梦,他是诗,他是情,他是活佛,他是六世达赖,他是仓央嘉措,他是三百多年前升华了的生命。阅读他,心底从悲凉到平静,从敬仰到怜爱,却总是割不断那份执著的寻觅之情,总想着走遍天涯海角,把他连同那些苍翠辽远的思绪、念想都找回来。

  生如夏花般绚烂,逝如秋叶般静美。他就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仓央嘉措,他就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仓央嘉措!

  其实,我们已经无须从《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秘传》走出来,他就在那里,而我们也在那里,他就在我们心里。

  不论是青海湖,还是阿拉善,不论是风口浪尖,还是寂静佛坛,无论是放纵流离,还是心向莲花,他都是仓央嘉措。一切都在缘中,不经过,就不足以走出那么高远,就不足以将一段生命故事书写得那般壮美迷人。

  在我们还想要为他的生命做一个归结的时候,他的生命和灵魂都已经在三百多年前的命运颠簸里完成了最华美的归结。经历过,无论欢喜或悲伤;行走过,无论通畅或险阻。最终都化作尘烟,缓缓散去,留下一个空旷的视野,他就在那里独自坐着,不悲不喜,不忧不惧,不增不减,不来不去。

  他就在那里,安然地坐着。

  【缘信佛不信我】

  我问佛:为何不给所有女子美丽的容颜?

  佛曰:那只是昙花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没有什么美可以抵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我把它赐给每一个女子,可有人让她蒙上了灰。

  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

  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既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

  我问佛:如何让心不再感到孤单?

  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拥有它的资格。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我问佛:为什么总是在我悲伤的时候下雪?

  佛曰:冬天就要过去,留点记忆。

  我问佛:为什么每次下雪都是我不经意的夜晚?

  佛曰:不经意的时候人们总会错过很多真正的美丽。

  我问佛:那过几天还下不下雪?

  佛曰:不要只盯着这个季节,错过了今冬,明年才懂得珍惜。

  我问佛:为何人有善恶之分?

  佛曰: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我问佛:如何能静?如何能常?

  佛曰:寻找自我。

  我问佛:世间为何多苦恼?

  佛曰:只因不识自我。

  我问佛:人为何而活?

  佛曰:寻根。

  我问佛:何谓之根?

  佛曰:不可说。

  我问佛:你多大?

  佛曰:我就算一岁,我也是佛,你就算一百岁,如果固守自己的心灵那也是人。

  我问佛:世事本无常是什么意思?

  佛曰:无常便是有常,无知所以无畏。

  我问佛:我的感情总是起起落落。

  佛曰: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有涨落,浮浮沉沉方为太平。

  佛曰:执著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

  佛曰:执著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

  佛曰:执著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

  佛曰:不要再求五百年,入我空门,早已超脱涅槃。我再拜无言,飘落,坠入地狱无间。

  佛曰:缘为冰,我将冰拥在怀中;冰化了,我才发现缘没了。

  佛曰:一切皆为虚幻。

  我信缘,不信佛。缘信佛,不信我。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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