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暗花明
林南青走之前还做了另一件事,解开萌萌的心结。
这段日子,萌萌、游伊西、夭夭这三个人的痛苦,林南青都看在眼里。他心里心疼自己的妹妹,希望妹妹得到幸福,但不是这种无望的幸福,自欺欺人的幸福。不止一次地,林南青看到游伊西以去洗手间为由出来给夭夭打电话,而每次要见萌萌之前,游伊西总是要练习一个笑脸。他不认为萌萌觉不出来,寄舟来闹那次,萌萌一整天都是一副恍然若失的样子。
林南青找了一个游伊西不在的时机,来到萌萌的病房。萌萌扭头看着窗外,她的侧脸被阳光镀上一环光晕,肌肤粉嫩透明,脸上平日不易看出的一层茸毛被光线托出,柔柔软软的,在阳光里昭显出一个少女的美好。
“哥,你来了!”萌萌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欣喜地叫道。
“我的妹妹真是漂亮,刚刚看到你望着窗外出神的样子,我就想到那幅《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油画。如果有你做模特儿,这幅画肯定更出色。”
“哥,哪有你这样打趣妹妹的!”
“哥哥说的可都是实话,人家家里是儿子最宝贝,我们家里是萌萌最大。但是哥哥我从来都不忌妒,因为你天生就是个公主的胚子,就是生来让人疼的。你小的时候第一次在市场上见到小金鱼儿,喜欢得不得了,爸爸就给你买了一大缸,你还记得吗?”
萌萌点了点头,眼神里透出疑惑和警惕。
“你把那些小金鱼儿当成了宝贝,吃饭就坐在鱼缸边吃,睡觉的时候就把鱼缸搬到自己的卧室床头。你随手都抓着一把鱼食,就怕它们有一丁点儿饿着。结果那些鱼全都撑死了。萌萌,你现在应该早就明白了,是你的爱害死了它们。”
“我不想听!”萌萌冷冷地看着林南青,眼神里是满满的抗拒。
“萌萌,不要再任性了。医生说了,你是心病,只要你自己肯走出来,你就能恢复。你明知道游伊西不喜欢你,你何苦还要为难自己呢?你拴着他的人,却留不住他的心。不要再骗自己了,没有他你一样能很幸福地生活。相信哥哥。”
萌萌抬起凄迷的双眼:“哥,我出不来了,我从5岁就爱上他了,他就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他。”
“你可以的,萌萌,相信我,你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现在你的生命属于你自己!我们都会帮你。”林南青紧紧握住妹妹冰凉的小手,把温暖和勇气传到妹妹身体里。
人生就像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总是有很多坎。这些坎有些在眼前,有些在心里,但不管是哪一种,性质都是一样的。站在谷底的时候总觉得眼前的山梁高不可攀,永远没有办法过去,这就是人的执念,但只要硬着头皮去做了,一步一步走下去,也就过去了,过去了之后才发现,当初在自己眼中的大山只不过是一个小土堆。关键还是看你愿不愿意逼自己迈出这一步。
现在,萌萌就在这样的谷底。
游伊西接完电话回来了,他的脸色明显不好,却还是一脸的笑容。林南青站了起来,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处理便离开了。游伊西在床前坐下,拿起一个苹果:“萌萌,吃苹果吗?”
萌萌轻轻地点了点头,安静地看游伊西削苹果。向里的刀口缓缓地均匀地垂下一条红色的缎带,随着刀片角度的转变,阳光一晃一晃的,萌萌依稀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游哥哥,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留下来陪我,好吗?”
啪!长长的红缎带断了,坠落到了地上。游伊西掩饰地低下头捡拾,笑话自己:“技术退步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陪你啊,好啊,当然可以啊。”
“游哥哥,你抱抱我好吗?”游伊西有些不知所措,萌萌的要求一个比一个让他难堪,萌萌接着说道,“你住在我家的时候,有一次下大雨,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我害怕打雷的声音,你就抱着我,安慰我,你说萌萌不要怕,游哥哥会保护你,我真的就不怕了。游哥哥,现在我也很害怕,你抱抱我好吗?”
游伊西迟疑着,坐在床头,萌萌趁势倚在他的怀里,游伊西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僵硬。
“游哥哥,你在我家住的那段时间是我有过的最幸福、最美好的时光了,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你,每天晚上都可以跟你说晚安,吃饭的时候你就坐在我的旁边,做功课的时候你跟我在同一个书房里。虽然你总是板着一张脸,从来不对我笑,可是我认为你很酷、很帅,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萌萌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窗外,夕阳无限好,西边天空整片的火烧云,映红了整间病房,映红了这一对情仇纠葛的男女。萌萌的嗓音也变得如氤氲红潮,游伊西放眼望着天边层层叠叠变幻无穷的流云,他的心思也飘得很远很远。
天空失去了太阳,万物失去了光,流云失去了色彩,变得铅灰沉重,那漫天令人炫目的红霞来得摄人心魂,去得迅疾如风,转眼间,只剩喟叹。
萌萌趁游伊西不注意,将他的手机调到静音,塞在被褥下面。
星星点点的灯火开始亮了起来,游伊西动了动,想要站起来:“萌萌,我去把灯打开。”
“不要!”萌萌断然制止,“就这样,这样就好,你看外面的夜景,多美,打开灯就看不到。”
萌萌轻轻拿起游伊西一只手,放在自己两手之间。游伊西往外抽了一下,萌萌的眼泪立刻滚了下来。游伊西终是不忍心,把自己的手放了回去。
“游哥哥,萌萌的手这么小、这么软,就像古人说的柔荑,她永远也不忍心伤害你的,你相信吗?你一定要相信啊。”
游伊西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由得有些紧张,想到林南青说的萌萌这两天情绪不大对,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再犯病啊。
“游哥哥,贾宝玉为什么要带一个容易碎的灯笼去看林黛玉呢?你看那些灯光,每一盏都那么微弱,可是又都那么温暖,我们的屋里没有这样的灯光,不温暖。游哥哥,那个时候我是轮船,在大海里面航行的时候,就看着你这座灯塔,因为你就是我唯一的光源啊。可是后来我还是迷路了,真是奇怪。”
窗外的灯火越来越亮,屋里的黑暗越来越重,萌萌的语言飘来飘去,像是没有形体、没有内容的水母。游伊西开始的时候还试图去弄清楚她的意思,理解她的想法,后来他就放弃了。他也看着窗外,不过他看的是舒朗暗淡的星星。游伊西知道,如果夭夭现在也在窗边,她看的一定也是这被灯光遮掩了光彩的星空,夭夭说不管地上的明灯有多亮,星星一直都在,她愿意做城市里守护星星的人。
夜深了,萌萌的思绪也飘到记忆的深处。
“游哥哥,我是不喜欢坐单车的啊,硌得我屁股好痛,还把我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有的时候开过来一辆车,灰尘一下子就笼罩了我整个人,弄得我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别提多难受了。可是你喜欢,我就总赖着你,坐在你的单车后座上,就为了听你说‘萌萌,抱紧我’、‘萌萌的头发乱了,我给你整整’。爸爸还以为我有多喜欢骑单车,每次你骑单车出去我都哭着喊着要跟你去,爸爸给我买了一辆,我却连碰都没碰过。爸爸真笨啊,连女儿的心事都看不出来……”
萌萌的思绪是断了线的风筝,东一头西一头,杂乱无章,慢慢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讲给自己听似的。游伊西心不在焉,又是一天感情的马拉松,他早已疲惫不堪,就在这嘤嘤细语中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晨,游伊西很早就醒了,萌萌还在睡觉,他轻轻推门出去。回来的时候,游伊西带着萌萌喜欢的热牛奶和三明治。进病房前,照例先在门口活动活动脸部肌肉训练着摆好笑脸。
“早啊!萌萌,昨晚睡得好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再多睡一会儿啊?”
“游哥哥,我没事了,我已经好了,你不用再来看我了,你去找夭夭吧。”
游伊西眉毛惊异地挑起,不相信地看着这个重生的女孩。清晨的阳光衬托出一张恬静的笑脸,清新明亮,萌萌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游伊西惊喜地抬腿就向外冲,又返了回来,不好意思地把早餐放下,画蛇添足地说:“早餐。”
可惜的是,游伊西没有找到夭夭。夭夭的房屋上了锁,手机关掉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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