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2章 派出所(2)

  他们并不敢在大街上动手,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寻找机会。此时天渐渐黑了,那孩子一边骑车,一边回头观望。其实如果他一直往人多的地方走,是有机会安全回家的,只不过后面的三个流氓把他吓昏了头,没骑多远,他竟然朝一条小胡同拐了进去。这就是自取灭亡了。

  古力立刻招呼一声:“你们从这边堵我从那边包抄。”

  他说完疯狂蹬车,锰钢车嘎嘎响,一转眼没影了。陈星他们只好也撒腿狂跑,跟着那孩子进了胡同。

  那孩子钻进胡同就后悔了,向原路折回来,却正看见两件军大衣晃晃悠悠地迎上来。他情急之下捏闸拧把,掉头再往反方向骑,还没蹬出几米,古力已经从胡同那头抄了上来。

  两车即将相撞,古力才从座上蹦下来,把车甩到一边,随后一个助跑,腾空,飞腿,当胸一脚,把那孩子踹到地上。

  陈星和小北跑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捂着胸口,只剩下咳嗽的份儿了。古力弯着腰,很有耐心地抽着他的嘴巴:

  “钱呢钱呢?”

  小北说:“大哥就他?”

  “是啊。”古力头也不抬地说:“早就看出他们家有钱了,管他借两千花花,没想到小丫的还挺鸡贼,躲了我好几天,没人堵还真追不上。”

  古力又给那孩子两个嘴巴:“我希望你做一个守信用的人。”

  那孩子哭哭啼啼的:“大哥我真想拿钱来着可是没拿着,我爸妈比我还鸡贼。”

  古力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对陈星说:“你接着抽我歇会儿。”

  陈星弯下腰去,正想接手,可看了看那孩子的脸却又站起来,对古力说:“古哥,跟你说点事儿。”

  “干嘛?”古力说。

  陈星把古力拽到一旁去。小北一边看着那孩子,一边听他们俩嘀嘀咕咕地说话。声音小,也听不清楚,只看到两个烟头使劲闪一下,再使劲闪一下。

  两分钟以后,古力暴躁地一甩手:“操你丫少来劲啊。”

  他怒气冲天地撇下陈星,又朝那孩子走过来。小北正在纳闷,却忽然见到陈星弯腰捡了一块儿什么东西,也跟了上来。他的举动吓得小北几乎要窒息了,可还没叫出来,已经听到啪、唉哟我操、扑通,古力捂着脑袋坐在地上啦。

  陈星把半块砖头往地上一扔,冷冷地打量着古力。古力到底是大痞,比一般人扛打,脑袋上挨了一砖头还能爬起来,手伸到怀里,要掏菜刀。

  陈星看了小北一眼。小北想,反正也这么着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他跑过去,照着古力的膝关节就是一脚。古力夸嚓一声又跪下了,正好被陈星抡圆了腿,以凌空抽射的姿势迎面一脚。

  古力四仰八叉地躺在小北脚下,小北连看都不敢看,他只想说一句话:“这下麻烦大了。”

  可是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呢。他们忽然听到胡同尽头一阵乱响,被古力踢倒的小孩已经不知何时跑了出去,一边狂奔一边狂吼:

  “警察叔叔救救我呀!”

  天已经黑洞洞的了,陈星和小北在路上没命地跑,他们穿过一条胡同,又拐进一条胡同。我的天啊,中关村的高楼大厦后面原来是一个胡同组成的迷宫——什么时候才能跑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呢。只要到了大街上,混进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就算安全了。

  他们的军用破皮靴跺得夸夸响,身后传来更加声势浩大的追赶声。在逃跑的过程中,他们撞翻了一辆卖水果的三轮车,踢倒了一口卖熟食的铝锅。猪耳朵、猪肘子和猪尾巴的香味飘满了城中村。警察就算寻着小商小贩的叫骂声,也能轻松地确定他们的方向。

  跑了不知多久,小北忽然扯住陈星。他指指地上说:“你看你看。”

  陈星一看,前方黑咕隆咚地坐着一个人,竟然是古力。他和小北像两只没头苍蝇,在迷宫里兜了一圈,又跑回案发地点啦。

  小北气急败坏地骂:“操,操。”

  地上的古力看见他们俩,也骂:“操,操。”看样子,他还想拼命呢。于是陈星又冲过去,一脚蹬在了他的脑门上。他们需要他继续躺在这里,充当路标。

  第二次从原点出发,他们格外留神,不再哪儿有口往哪儿拐,而是尽量朝着一个方向跑。这次就有希望多了,跑过的胡同渐渐宽了起来,墙角也有路灯了。路旁也不再是小饭馆和食品店,而是换成了一串粉红色调的小发廊,窗子里都亮着油腻腻的光。

  一边跑,小北一边想,这些警察真是死心眼,这么多性工作者,随便拎着哪个回去不是交差啊,干嘛非追着我们俩不放?我们只是两个高中生,进一趟派出所,弄不好这辈子都完啦。

  一想到这辈子都完了,小北就热泪盈眶了。他看看旁边的陈星。陈星面无表情,像一只大洋马,坚毅地梗着脖子鼓着咀嚼肌。

  又跑了几十米,他们不得不站住了。这下真是操蛋了,他们的面前横着一堵墙——跑进死胡同里了。作为一个部队大院长大的小孩,小北从小怕在胡同里打巷战,就是因为在这里常常发生这种情况:让人家关门打狗,躲都没地儿躲。不像四通八达的大院儿,上演的基本是豹子追羚羊的速度战。

  身后的警察夸夸夸,已经越来越近了。小北想到了电棍、手铐、皮带等等工具。工具反对暴力,让他两腿发软。而这时候,他却看见陈星一个助跑,居然扒上了两米多高的墙沿。

  陈星一边蹬着腿往墙上窜,一边招呼小北:“快快快,你他妈快。”

  小北没有陈星的身手好,蹦了两次,又让陈星拽了一把才上了墙。陈星先纵身一跳,蹦到墙的另一头。小北也纵身一跳,可还没落地,却听见陈星“哎哟我操”,哼哼起来了。

  他摸着黑找到陈星,发现他已经缩成了一团。小北说:“你怎么了?”

  陈星用嗓子眼根部的声音呻吟:“我他妈踩花盆上了。你快跑,你快跑。”

  小北一阵热血沸腾:“你他妈扯淡,我怎么能丢下你呢?”

  他像一个解放军战士一样,试图把伤员架在肩上,上演“最后一次党费”的煽情大戏。可惜两个人,三条腿,还没蹦跶多远,就被迎面而来的手电筒晃得睁不开眼了。那些警察根本没有翻墙,而是从容不迫地从一条平行的胡同抄了上来。

  临被捕,小北才想起来问陈星:“刚才你干嘛帮那孩子?你不帮那孩子不就没事儿了吗?”

  陈星说:“那孩子好像是咱们班张红旗她弟。”

  小北说:“你说张红旗?”

  陈星说:“对对,学习委员张红旗。”

  小北正在哭笑不得,想要破口大骂,已经被警察号着脖领子,按在墙上了。他一边和红砖墙热烈接吻,一边可怜巴巴地说:“叔叔我们是见义勇为的,你可以问我们班的张红旗。张红旗是学习委员!”

  就在流氓学生陈星和小北实施抢劫时,学习委员张红旗正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她有一张又宽又大,做工讲究的实木写字台,从很小开始,她就养成了每天伏案几个小时的习惯。她深知学无止境的道理,今天的功课复习完了,就预习明天的功课,高中的课程自学完了,就主动背起了大学英语单词。现在她正在有条不紊地攻克大学英语六级水平的单词。同学们都说,论起好学精神,堪比张红旗的只有张海迪。可张海迪是残疾人,好学也可以理解,张红旗这样心无旁骛,就是心理不健康了。

  隔壁,张红旗的父母刚刚看完新闻联播,每人腰上顶着一台电动按摩器,正在等待央视一套黄金时段的电视剧。这个形象倒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就在这个时候,派出所的电话打来了。张红旗的父亲接通电话,惊讶地噢噢了两句,随即恢复了沉稳:“我马上就来。”

  他放下电话,向张红旗的母亲通报:“张红兵出事了。”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蓝桉跑过少年时 心跳恋爱社 南音 东霓 遵命,女王陛下1 妖精的独步舞 温暖的弦 混也是一种生活 半粒糖,甜到伤 水晶般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