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质疑×再遇×心脏衰竭(1)

　　～～无法准确预测的，除了天气，还有不期而遇。～～

　　One.

　　冰朔跟着高铭进入二年级B组教室，第一眼望见的就是曾在通讯视像中见过的杰森教授。只见他站在讲台上，眉峰紧缩，满脸怒气，整张脸都涨的通红。

　　冰朔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脸得意和桀骜的文森特，再细看看杰森教授眼中的失望和愤怒，心中不由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二年级B组此时的氛围绝算不上轻松，冰朔和高铭刚一踏进教室，所有人包括杰森教授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高铭被吓了一跳，低头看看表，连忙道：“怎么了？现在应该还没到早课时间吧？”

　　杰森教授仿佛根本没听到高铭的话，重重一掌拍在讲台上，冷冷道：“文森特，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自己技不如人不想着进取，却用卑鄙的手段打压别人，我杰森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文森特坐在位置上，眼中闪过一抹怒气，随即梗着脖子，大声道：“杰森教授，学院定下这个规矩自然有它存在的理由。你如果认为萧冰朔真的有插班和担任VEDA次席的资格，他大可以接受我们的‘质疑’，赢得挑战。到时，就算他想让我做牛做马，我都不会有丝毫怨言。”

　　“那么你敢用他擅长的计算机，对他进行‘质疑’吗？！”杰森教授怒吼。

　　文森特脸色一白，随即青红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身边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却大声驳斥道：“如果被‘质疑’的人还能挑选考题，穹苍学院的‘质疑’也不会被叫做黄泉之门了！”

　　“质……质疑？！！”高铭低叫了一声，难以置信地道，“你们想要对他提出质疑？！凭什么？”

　　文森特从位置上慢慢站起来，手上拿着一叠纸随手甩在高铭面前，扬起嘴角笑道：“就凭我们二年B组所有学员统统不欢迎一个来历不明、凭关系横插一脚的窝囊废加入！”

　　高铭倒抽了一口凉气，颤声道：“联名驱逐？！你……你们就不担心期末学分不够被降级？这样做值得吗？”

　　冰朔眼角余光瞥见底下许多学员脸上还是闪过了愤怒不甘的神色，但马上就惧怕般低下头，心底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穹苍学院是一所完全独立于正常教学体系的学校，他有着严格的优胜劣汰考核机制，也有着截然不同于其它学校的教育管理制度。无论是惊险重重的新生考核，还是专业技能对决，都让学生在拥有展现才能的广阔舞台的同时也要面临严苛的竞争。而“质疑（Skepticize）”更是学院中最残酷的淘汰机制之一。

　　穹苍学院分为东西两院，以学生入学考试地域区分。学员入学考试地点在黄河以南的统统归为东院，黄河以北的则归为西院。

　　每个分院共有五个年级，只招收14到22岁之间的青少年。每个年级以A、B、C、D...分班，人员随机分配，每班不超过25人。典型的宁缺毋滥，上不封顶。班级的分配与专业无关，但每个人都有一个或多个固定的专业，按时间段跟从相关教授学习。班级的作用只在于统一学习基础知识礼仪、自然数理学科，传达学院信息，参加学校组织活动，模拟小型社会和人际关系、竞争模式等等。

　　越到高年级学员的人数就会越少，因为穹苍学院的升级考试难到人神共愤，而最高等的五年级，更是据说东西两院加起来也只有区区几人。除了让人望而却步的升级试，学生每学期还必须接受保级审查，如最终学分未能达标，则降一级。

　　想要对一个学员进行“质疑（Skepticize）”必须有十八位以上学生或六位以上教授的联名驱逐，被“质疑”的学员无条件接受任意三项挑战。只要这三项挑战是不违背校规，且曾有人做到过的都属于合理范畴。对被“质疑”的学员来说，这项规则几乎是毫无公平可言的。所以提出“质疑”的学生或教授也并非不用付出代价，甚至可以说，扣除每个质疑者本学期三分之一的保级学分，这个代价不可谓不昂贵。

　　“质疑”能被称为黄泉之门，是取其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意思。失败者将被驱逐出学院正常教学体系；成功，则可获得高昂的赔偿金，反质疑权，并无条件升一年级。

　　高铭在一旁抖着手指着一脸桀骜和不屑的文森特，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震惊的，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们想让他接受什么挑战？”

　　文森特的目光瞥过瑟缩在高铭身后的冰朔，眼中闪过一道得意轻蔑的笑，扬声道：“放心吧胆小鬼，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别说我故意为难你，这三个挑战当年可是有人轻松完成过的。”

　　文森特此话一出，不说高铭和杰森教授，就连跟在文森特身后的戴眼镜少年都猛然一怔，露出惊愕的表情。

　　穹苍学院的质疑挑战，匪夷所思，难如登天，别说轻松完成，就是真正成功过的也只有三个。而唯一一个轻松完成的，是那个神一样遥不可及的存在，现如今东西院公认的王者……

　　果然，文森特刻意低沉轻颤的声音压抑着兴奋缓缓传来：“第一，两个小时内，找出现有Angel Holy智能引擎系统中的漏洞，并修正；第二，半个小时内验证阿尔法粒子散射偏转角，并推导出原子核式结构；第三，一天内徒手穿越云弄峰，到达西院。”

　　一刹那，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为这三个苛刻到非人力能完成的挑战而震惊到无以复加。这样的内容，这样的条件，真的有人能轻松完成吗？

　　不说穹苍学院最强大的智能引擎系统Angel Holy，汇集了全球最顶尖的才华，拥有可比拟超级人工智能的中央控制系统，这样的智慧结晶哪怕真的存在漏洞，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小时内找出并修正。就算只是看似简单的第三条，云弄峰终年云缠雾绕、如仙似幻，常年生长着成坡成岭的高大树木，人置身其间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更不用说原始密林中毒蛇猛兽遍布，瘴气沼泽横生，稍不留神就会在里面尸骨无存，又怎么可能在一天内徒手穿越山岭到达西院？

　　高铭沉着脸道：“文森特，你这不是摆明了要驱逐萧冰朔同学吗？”

　　文森特甩给他一个“是又怎么样”的嚣张眼神，凌厉的目光扫向萧冰朔，哈哈笑道：“怎么样，土包子，与其做不到出洋相，不如现在就乖乖认输吧！”

　　文森特笑得无比得意嚣张，这几天憋在胸口的恶气直到这一刻才觉得舒畅，他正羞辱发泄地快意，却突然听到轻而低沉的嗓音在他的笑声中清晰地响起。

　　“我做不到，甘愿认输。”文森特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有些青白难看。

　　明明是预想中的结局，却让他有种高亢的歌声突然被掐住喉咙截断的憋闷感觉。

　　杰森教授了然而失望地摇摇头，抱起讲义愤愤地走出教室。

　　高铭叹了口气，无奈而怜悯地拍了拍少年瑟缩的肩膀。

　　冰朔低着头，暗哑低沉的声音从他唇中缓慢吐出：“我愿意接受反质疑失败的惩罚。”

　　是的，反质疑失败的惩罚。

　　所有被质疑的对象，除了那幸运的三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驱逐出穹苍学院正常教育体系，转入——后进班。

　　冰朔的脑中飞快掠过邱叔传过来的资料中简单而残酷的介绍：犯重大错误或无法通过保级考核，导致校级积分为负，转入后进班；反质疑失败，转入后进班；身体或心理有缺陷无法治愈，转入后进班。

　　那里，是所有失败者的最后退路，是被穹苍学院所有学生称为废物集中营的场所。那里，是被天才们遗忘的角落。

　　Two.

　　反质疑失败所要遭受的惩罚可不仅仅是转入“后进班”，还包括自动丧失在穹苍学院的一切权利和地位，比如VEDA次席头衔，每年10万美元科研经费，以及……别墅式宿舍租住权。

　　冰朔提着寒酸的行礼从豪华别墅的大门走出来时，真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整理行礼的这段时间，高铭一直在身旁默默陪着他，脸上的表情又是气愤又是怜悯，最终却也只是化为无奈。

　　穹苍学院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民主，有才有权有势的人能掌控大部分的规则，哪怕是杰森教授也无法阻止文森特，更何况只是助教的高铭。

　　冰朔低着头，刚走出别墅正门就听到文森特得意又阴恻恻的笑声：“萧冰朔，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一定会让你在穹苍学院混不下去！”

　　文森特带着好几个人将少年围在别墅正门的台阶上，气势嚣张而恶劣。

　　少年半点反抗也无，微拱着背，下颚紧贴着胸前，长长的刘海垂下来盖住半闭的眼睛，怎么看都是个恐惧绝望、强忍着颤抖的弱者。

　　高铭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声道：“文森特，你不要太过分了，他已经被你逼去了后进班，从此以后再无出头之日，你还来咄咄相逼，落井下石？你就不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落得比他更凄惨的下场吗？”

　　文森特犹带青涩的眼一阵扭曲，勾起嘴角狠狠道：“废物本来就该去废物班，明知道自己杂碎不如，居然还敢挑衅我的地位，妄图跟本少爷我平起平坐，今天的羞辱都是他自找的？高铭，别以为你是助教就可以对本少爷我指手画脚，信不信我让你也在穹苍学院混不下去？！”

　　“你——！！”高铭气得脖颈都涨红发直了，双拳拽的死紧，正想上前，手肘却忽然一紧。

　　高铭低下头，看到略有些青白的修长五指紧紧扣在他衣衫上。是身后沉默受辱的少年阻止了他的愤怒和冲动。

　　明明看似瘦弱卑微的少年，只是把手轻轻按在他手腕上，却让他半分动弹不得。

　　高铭微微有些惊诧，还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却听少年微弱的声音响在耳边：“走吧。”

　　说完，他依然沉默地低着头，拖着并不沉重的行礼，一步步缓慢走下阶梯。

　　高铭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后怕顿时涌上心头。幸好……幸好他刚刚没有动手打文森特，否则凭着文森特家族的势力和他出色的天赋，自己一定会被整的很惨，说不定连助教的职位都会丢。幸好，萧冰朔拉住了自己！

　　高铭心有余悸的握了握拳头，正要上前帮看似消瘦孱弱的少年提行礼，突然眼前人影闪过，他的心脏陡然一缩，控制不住地低吼：“小心——！！”

　　不用高铭提醒，早在左侧有人脚步微动的时候，冰朔就已察觉到了。他本想装作无意地错开一步，避过这人的突袭。

　　可是，别墅大门前的小路上，一直有人三三两两地经过，不时对他们投注好奇的目光。而这个时候，冰朔灵敏的听觉恰好注意到，有几个人的脚步正在接近，那轻若无声的步伐，绵长而沉厚的气息，让冰朔肯定这些人中必然有高手。

　　虽然很厌烦文森特的嚣张和胡搅蛮缠，但不得不说，对于他把自己逼去后进班的举动，冰朔权衡之下非常乐见其成，因为至少在近期来说，这是最好的藏匿方式。

　　被人遗忘的角落，不着痕迹的低调，哪怕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如果不是入学考试以前，他对神秘强大的穹苍学院一无所知，估算失误，也不至于一来就跟文森特对上。至于将来……如果他愿意，总有让自己重新高调的方法。

　　也正因为这样，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不能让自己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心思电转间，一只手已狠狠拍在他背后，他脚下一个趔趄，身边的行礼箱“咯嘣”被拌了一下，滚落台阶，他自己也同时狼狈地摔坐在路中央。

　　“哈哈哈……”台阶上的众人发出哄堂大笑。

　　冰朔半垂着眼帘，柔和的唇线慢慢绷紧，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阶梯上的所有人，将每张丑陋扭曲的表情都记在脑子里。

　　他没有如那个人般“人若犯我，天地同罪”的狠绝，却也不是宽恕仁慈的圣父圣母。有些人，不给他一点血的教训，他就不知道何谓不做死就不会死！

　　冰朔脑中刚转过清晰冷酷的念头，张狂的笑声却如被掐断喉咙般戛然而止。

　　冰朔撑在冰凉粗糙水泥地上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一双黑色的皮鞋轻巧而优雅地踩在离他指尖不足三厘米的地方。

　　一刹那的时间，所有哄堂大笑的人都变了颜色，就连高铭也脸色青白，由惊怒转为震惊和惶恐。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沉厚如水银般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人不自觉浑身僵硬，呼吸困难。

　　“哟，这是在上演全武行吗？我们回来的时间可真巧，居然能看上一场好戏。你说是不是？”一个如公鸭般粗嘎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调笑和嬉闹在冰朔身后响起，“小子，你们在做什么呢？”

　　文森特几人浑身紧绷地互相看了几眼，神色中翻涌的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最后，文森特走前一步，神色恭敬地道：“廖学长……”

　　“小子，是谁准许你居高临下跟我们说话的呢？”粗嘎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打断他的话。

　　文森特等人脸色骤变，慌急慌忙地从阶梯上冲下来，有几人甚至还因为慌张相互踩踏在一起，差点绊倒。

　　直到在路旁站定，文森特微弯了腰颤声道：“廖学长，我们……我们……”

　　“清寒，别逗他们了，看你把人吓得。”一个娇柔温婉的女声轻笑道，“你看这场景就该猜到……一定是又有可怜的孩子被驱逐到后进班了。别杵在这了，君勉刚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还想不想让他好好休息了！”

　　“好吧！”公鸭嗓的少年无聊地叹气道，“我就知道，君勉一回来，你的眼里就只有他喽！”

　　轻柔的女声咯咯笑着，突然伸手挽住冰朔的手动作轻柔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柔声道：“小学弟，没事吧？你也别太想不开，就算去了后进班，穹苍学院能给与的也不是其它学校能比的。好好努力，说不定有一天能回来呢！”

　　“切，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公鸭嗓的少年嗤笑道，“莫涵灵你倒是说说看，东西院分立至今，有哪个进入废物班的重新爬回来过？”

　　“清寒，别闹了。”一个温润沉厚的声音突然响起，“走吧。”

　　陌生却有有些残留印象的音色让一直低着头沉默的冰朔一怔，他微微抬起眼帘，俊朗儒雅戴着金丝无框眼镜的面容映入眼帘。

　　是他——！冰朔惊愕之后连忙低下头。

　　虽然休闲服的装扮让他比当初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但冰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当日劫机事件中，小姑娘静静的叔叔，好像叫——谢君勉？

　　这世界可真小啊！冰朔谨慎地收敛气息，装作瑟缩腼腆的样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日自己在飞机上锋芒毕露，如果被眼前的人认出来，麻烦就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