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惩罚×邻桌×似曾相识(1)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会是什么。～～

　　One.

　　早晨八点，文森特神清气爽地从B14栋宿舍中走出来，青涩的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董浩，别磨磨蹭蹭的，知道今天对我多重要吗？”文森特瞥了眼后面捧着手提和讲义，背着沉重背包的戴眼镜少年，有些不耐道。

　　董浩连连赔笑，把背后的包往上提了提，走快两步跟上文森特，讨好地恭维道：“今天可是你发布4D虚拟引擎B405阶段性成果的重要时刻，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文森特，你一定能让VEDA的成员震惊，并重新夺回次席荣耀的。”

　　“哼——”文森特双手背在身后迈出优雅的步调，冷笑道，“VEDA次席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如果不是有只老鼠跑来搅局，我的引擎参数早就配置好了。都是那土包子，搞的我这几天火冒三丈，连代码都写不下去……总之，昨天能这么轻松把他踢去垃圾集中营，实在是让我心情舒爽。”

　　董浩谄笑着点头附和：“我也觉得，那土包子一走，连这宿舍区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两人说着已经抵达VEDA集会场所，会场中已经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天说笑。

　　穹苍学院中有许多不同专业领域的联盟，里面汇聚着学院各行业的精英，门槛极高。每一个联盟都拥有单独的集会场所和实验室，这些会所大楼虽然不能和东西学院主会场X与Y教学楼相比，却也设计独特，五脏俱全，一应设施应有尽有。

　　学院中大部分学生都以成为本专业的联盟会员为荣，若是在联盟中积分能排进前十，甚或因缘巧合获得前三席位，前途当真无可估量。因为联盟每学期都会收到学院提供的拨款，那笔天文数字般的款项，使得每个联盟时不时总能发表一些轰动全球的科研成果，如果能在这些奖项产品上挂个名，可不仅仅是名利双收那么简单。而4D虚拟引擎B405就是VEDA联盟近两年极有分量的一个项目。

　　本着理科生直白务实的性格，会议掠过浮华辞藻直奔主题，由负责核心引擎研发的成员一一呈现自己近两个月的任务进展和创新建议。如无法按时完成任务的，第一时间剔除出团队；如完成出色的，则会被授予不同程度的积分奖励。

　　文森特排在第三位，他捧着笔记本放在Angel Holy虚拟中控台上，虚空中很快出现可操作的三维立体投影键盘。

　　文森特翘起嘴角笑了笑，眼神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众人，食指虚按，发出“滴——”一声响，屏幕旋转切换，伴随着轻盈的乐声，程序构造的讲解很快将以视频的形式展现。

　　“咳咳……”文森特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文森特，这个阶段我负责的代码是……”

　　“我现在被萧冰朔那个土包子烦得要死……后面的这段代码，你来替我完成！”

　　“可是文森特，我也有联盟的任务要在短期内完成……”

　　文森特陈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惊恐地回过头，看着本该播放程序架构解析的屏幕上映出两个少年有些模糊的影像。

　　虽然略有些模糊和晃动感，可是任谁都能一眼认出，那坐在沙发上语气不耐暴怒的少年正是文森特。

　　“啪——！”影像中的文森特一把抓起手边厚重的精装书狠狠砸在董浩左肩上，撞的他连连后退，痛呼出声，才恶狠狠道：“董浩，你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别忘了是谁在这个学校罩着你？信不信我分分钟让你家的破工厂倒闭，看你还有什么脸在穹苍学院待下去！”

　　“我做！我做！”董浩忍着痛连连鞠躬道歉，语气卑微而惶恐，与他平日里跟在文森特身后张扬跋扈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文森特你别生气，你的任务当然比我更重要，就算不眠不休，我也一定会帮你完成的。”

　　“哼！”文森特冷哼一声，暴怒的情绪这才稍稍消退下去，“别说我欺负你，这次的任务加上上次高色温灯光粒子化的构想，明天你就让你爸去Fastal集团找我舅舅，上次你提到的那个合作项目，会让你爸爸分一杯羹的。”

　　“文森特，你说真的？！”董浩的声音陡然高亢，兴奋道：“谢谢……谢谢！我一定会尽快完成后面的代码……”

　　影片还在播放，三维立体投影，声音清晰，惟妙惟肖。底下VEDA的成员们早已低头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几个角落还不时传来压抑不住的讥笑声。

　　文森特面色铁青的站在讲台上，虚拟投影的灯光照在他忽红忽绿的脸上，将那张年轻俊秀的脸拉扯的几近扭曲狰狞。

　　他紧紧握住双拳，怨恨暴虐的目光扫向台下满脸惨白震惊的董浩，咬牙切齿地狠狠吐出几个字：“董浩……董浩……很好！你有种……居然敢设计我！你死定了！”

　　董浩站在台下看着还在播放的影片和文森特扭曲狠毒的脸，只觉脑中轰一声巨响，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耳边不断回荡着三个字——“我完了”。

　　这个影片确实是他暗中架设了针筒摄像机拍摄的，可是他一直把储存影片的U盘藏在极隐秘的地方，只等将来自己功成名就，可以把文森特踩在脚下时，再用来夺回属于自己的名誉。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U盘中的内容会被拷贝到文森特的电脑上，而且还赤裸裸地展现在VEDA所有精英面前。文森特本就记仇，自己让他出了这样一个大丑，害他名声扫地，董浩不需要去想，就能知道自己日后的生涯会有多么悲惨。

　　VEDA监察委员走上前，看着面色铁青的文森特，冷淡而厌恶地道：“文森特，鉴于你的行为可能触犯了校规第十二条与VEDA联盟规范总章，现收回你一切权利……侵犯他人知识产权罪不可恕，如查证属实，你将被驱逐出VEDA，并扣除校级积分一百。现在，请你留下包括电脑在内的所有电子设备，回宿舍等候调查。”

　　文森特将口袋中手机狠狠甩在地上，握紧拳头，大步朝门口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周围的嘲笑声变得更洪亮肆无忌惮，每往人群中看一眼，他都觉得众人的视线是那样嘲讽轻蔑。这种被所有人耻笑奚落的场景是他十六年来从未经历过的难堪与耻辱，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原本如蝼蚁般被他踩在脚下，如小狗般被他呼来喝去的男人造成的。

　　“董浩——！！”文森特尖叫了一声朝吓呆了的董浩扑过去，“你去死吧——！！”

　　Two.

　　“冰朔……冰朔……醒醒……”

　　睡得迷迷糊糊中，冰朔感觉有人轻轻推了推他的身体，温和的语调带着几分无奈在他耳边低喃：“虽然后进班基本没有纪律可言，但你也总不至于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吧？”

　　冰朔迷蒙地睁开眼，看到一张戴着眼镜的温润俊雅面孔，他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抓抓头发，朝老旧的门窗外看了看，果然已经太阳高照。

　　“你昨晚去做贼了吗？”陆昊远看着拥被坐在床上双眼雾蒙蒙，头发乱翘的少年，好笑道，“我瞧你九点钟就上床休息，怎么到现在都没睡够？”

　　冰朔重重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陆昊远从扶梯的位置上让开，三两下换好衣服，整理床单，随即轻盈地落在地上。

　　半个小时后，冰朔打着哈欠跟着陆昊远走出宿舍楼，前往那传说中的“垃圾集中营”。

　　他落后陆昊远大约一步的距离，看着前方男子挺拔的背影，优雅的步伐和周身弥漫的温和气息，有种雾里看花般摸不透看不穿的感觉。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冰朔想起第一天进入寝室，一开始他居然察觉不到有人在浴室中。而今天早上，他更是连有人靠近熟睡的自己，碰触自己身体，都没能反应过来。

　　虽然说，靠近的人如果不带恶意和杀气，他的灵觉没有察觉到危险，不会有所警示。可再怎么说也是在陌生的环境中，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可能真的毫无防备？

　　“陆昊远，你为什么会进入后进班？”

　　陆昊远回过身，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眼眸灰淡，笑容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触碰的少年，淡淡道：“身体或心理有缺陷无法治愈者，转入后进班。校规所限罢了。”

　　冰朔怔了怔，微微皱起眉，半晌才不好意思道：“抱歉。”

　　陆昊远无所谓的笑笑，阳光洒在他脸上映照着小麦色的健康肌肤，让人怎么也无法把他和昨晚浴室中脸色惨白嘴唇暗紫的奄奄少年相提并论。

　　只听他缓缓道：“你呢？”

　　冰朔摊手无奈道：“反质疑失败，转入后进班。校规所限罢了。”

　　两人很快来到一栋让人无法形容的，灰扑扑的破旧平房前。

　　冰朔转身看看不远处那隐约可见的一栋栋气势恢宏的奢侈建筑，再回头看看眼前这栋犹如乡村廉租房般让人不忍卒睹的简陋破屋，心里多多少少能理解，为什么穹苍学院的学生对进入后进班会如此恐惧和厌恶。

　　因为后进班的人数从来没有超过50个，所以一栋单层的平房作为教学楼是绰绰有余的了。走进那唯一一间教室，一片嘈杂之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很快映入眼帘的是如黑帮聚集会所般混乱无序的场面。

　　陆昊远带着冰朔走入教室内，一屋的学生根本没人睁眼瞧他们一眼，有人在呼呼大睡，有人围在一起看电影，有人在对骂互殴，有人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也有人在窗台边烧烤，总之，这真不是一句乌七八糟可以形容的场所。

　　陆昊远绕过讲台，在一个斜躺在地上捧着酒瓶满脸绛红，胡子扎拉的中年大叔前蹲下来，轻轻推了推他：“杨老师，有新成员加入后进班，请你安排一下。”

　　“唔……新成员？”醉鬼大叔睁开迷蒙的眼，露出满布血丝的瞳孔，含糊道，“这么快又有一个？昨天不是刚来过吗？”

　　陆昊远搀扶醉鬼大叔站起身，扶着晃晃悠悠地他在讲台前坐下来，只见他瞥了冰朔一眼，将酒瓶在讲台上重重一敲，大吼道：“同学们，又有新的倒霉鬼来陪你们了，还不赶快欢迎这位刚刚从天堂堕入地狱的同胞！”

　　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寂静，所有人都被他破锣嗓子的低吼叫得回过神来。

　　随即有人“切”了一声大骂无聊，也有人发出“喔喔——”的怪叫声，当然更多人只顿了片刻，就自顾自继续找乐子。

　　醉鬼大叔也不恼，拿起空酒瓶指了指冰朔：“你——就坐在他旁边。”他说着指了指陆昊远，又将酒瓶底对向左侧最后方的一个位置，“喏，就坐昨天刚来的那个倒霉女孩的后面吧。”

　　冰朔的目光顺着他酒瓶的指向望过去，陆昊远在一旁道：“我坐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你就坐我旁边吧。”

　　冰朔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目光随意一扫，望见自己右侧的位置此刻空着，左前方是个长相普通不时呼喝着手舞足蹈的男生，而正前方是个穿着白色低领薄羊毛衫，披散着长发的女孩。

　　随着冰朔与陆昊远绕过走道，接近她身边，女孩慢慢抬起头，与冰朔打了个照面。

　　只一眼的相触，女孩马上颤抖地低下头去，眼神幽暗木然，漂亮清秀的脸上表情呆滞，没有一丝波动。

　　冰朔的神情却是陡然一僵，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进入后进班的第一天，自己居然就会碰到熟人，还是个他在穹苍学院接触最久的熟人。

　　丁岚——那个自己教导了短短数日的女孩，那个才华天赋被层层掩盖的女孩，那个自称一年级F班新生的女孩，她……为什么也会来到后进班？

　　Three.

　　穹苍学院的班级通常只用来开班会和统一学习数理化等公共学科，这些学科基本上只涉及基础理论，再加上学院中大多都是IQ远超一般人的天才，所以每周通常只有四五个半天的授课时间。

　　作为整个学院最被人鄙弃的后进班，这些基础学科安排的节数倒是跟普通班级差不多，上课老师也是学校定期招任的普通有职称教师，唯一的不同是，哪怕是这些待遇与教授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的临时任课教师，对后进班也是丝毫看不起的。

　　他们良心发现了就来上两节课，当然也只是草草走个过场，如果实在胆小或势利的，更是半年数月都不会在这个教室中出现。

　　这天上午，自然也跟平常一样，虽然课表上写着“高等数学”，但并没有什么任课老师出现。

　　“嘿，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冰朔正坐在位置上看着丁岚的背影发呆，突然一只黝黑粗壮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很快一张浓眉大眼笑得有些憨傻兮兮的脸也跟着凑过来，“我叫李家勇，保家卫国的家，勇往直前的勇。”

　　冰朔略微垂下眼帘，低声道：“萧冰朔。”

　　“嘿，怎么又娘炮兮兮的！”李家勇拍着桌子低吼，“看你们两个，长得这么文文弱弱的，是不是男人！你就不能抬头挺胸，大声点说话？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娘娘腔！”

　　冰朔嘴角抽了抽，看了身旁毫无反应，脸色如常的陆昊远一眼，忍不住对他又暗暗多佩服了两分。

　　“李家勇，你这个草包，谁准你这么跟昊远哥说话的？！”一个尖锐娇柔的女声突然响起，恶狠狠地打断李家勇的话。

　　紧接着，一阵刺鼻的浓香传来，冰朔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推了一下，“小弱鸡，快走开，你不知道昊远哥最讨厌别人坐他旁边吗？要坐也是我坐！”

　　冰朔抬头只看到一张五颜六色的调色盘，这哪是女孩啊简直是草鸡嘛，冰朔无语地腹诽，浓香刺激的他直皱眉，正准备起身走开，衣服下摆却被陡然拉住。

　　“喂，说你呢！”调色盘女孩见冰朔还不动身，霎时柳眉倒竖，猩红的唇一张一合骂的咬牙切齿，“知不知道在后进班得罪我叶倩文是什么下场？你活得不耐烦了！”

　　冰朔还待起身，被拉住的下摆却纹丝不动，他没好气地瞪了身边神色淡淡，仿佛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的男人，正要动用武力。

　　陆昊远却忽然抬起头，目光冷淡地扫过叶倩文：“我不知道在后进班得罪你叶倩文是什么下场，倒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得罪我陆昊远的朋友是什么下场？”

　　“我——！”叶倩文的脸色一变再变，随即娇笑了一声，伸出涂着绿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抚过冰朔被拉扯过的衣领，“我不过是和新来的同学开个玩笑，昊远哥你用得着这么认真吗？既然他是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朋友，你们说是不是？”

　　叶倩文身后的人干笑几声，随后在陆昊远冷淡的目光下，尴尬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