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相×晋级×一念成魔(1)

　　～～所谓人性，不过是保障自已利益后，对别人微不足道的一点施舍。～～

　　One.

　　早在冰朔刚刚出院时，穹苍学院的精英武道赛已经彻底结束。最终获得团体赛与武道赛总冠军的，分别是西院的4年C班和王霆。

　　可以说，东院在这届精英武道赛上颗粒无收，就如三年前因为Gallant和Mars的存在，西院被东院全面打压一样，这一届群龙无首的东院也面临着这样的窘境。

　　可是，与三年前不同的是，这一届收获大满贯的西院，却完全不敢到东院师生面前嚣张跋扈，他们甚至都不想越国银沙湖，出现在东院的领域。

　　原因就是无论是团体赛的所有参赛视频还是武道总决赛前后的影像，都已经被传得人尽皆知。东院后进班那个虽没参赛加冕，却已经被整个学院公认为当届最强的——萧冰朔，让西院的所有学员心生忌惮，不敢贸然出手。

　　然而，精英武道大赛虽然结束，穹苍学院却还没有彻底解封。按照惯例，因为大赛关系而错过的上一次期末考核，将在精英武道赛结束后马上进行，一来是让学员不用再等上一年，二来也算是对比赛中表现优异者进行及时的奖励。

　　当然，这些与冰朔并没有关系，从他拒绝了谢岩的邀请开始，短时间内就不会有离开后进班的打算。他所烦恼的是，一来学院不解封他就没法离开苍山山脉去查探何佑君的病情，二来学院封闭期间Angel Holy所启动的全校式三级警戒，也让他始终无法再侵入档案室，确定剩下的四个名单。

　　不得已之下，冰朔也只能把心神都放在治疗脑疾方案的研究上，只等徐曜那个脑子一根筋又容易抽风的家伙出现，好直接一一试验。

　　这一天，陆昊远正整理着书籍，准备去实验室耗一天，两人随意闲聊，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穹苍学院的晋级考核制度。

　　冰朔有些唏嘘道：“这个学院中，几乎所有的比赛、考核、防御、评分都依赖于Angel Holy，如果有一天Angel Holy崩溃，穹苍学院岂不是会彻底垮掉？”

　　陆昊远不以为然道：“就算穹苍学院垮掉，Angel Holy也不一定会垮，这一点你就不需要杞人忧天了。”

　　“那万一Angel Holy反噬呢？”冰朔皱眉道，“一个如此强大的智能系统，一旦拥有自己的意识或被人控制，对身在其中的人，不是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吗？”

　　陆昊远耸了耸肩，淡淡道：“所以我说，就算学院垮掉，Angel Holy也不会垮。”

　　说着，他带上书正要离开，楼下却又断断续续传来“萧冰朔”的呼喊声，冰朔皱了皱眉，把书籍和药草药粉都整理到行医箱中，道：“我跟你一起走。”

　　陆昊远瞥了他的行医箱一眼，似笑非笑道：“又要去湖边，你对那个地方还真是没有一点心理阴影啊！”

　　冰朔笑道：“唔，大概是我天生心理承受能力强大？”

　　陆昊远瞥了他一眼，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但愿你只是心理承受力强，而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冰朔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地岔开了话题。

　　然而，让冰朔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决定，让他在这个完全谈不上美丽的湖边，再次见到了消失半个月之久的徐曜，突如其来的，没有一点预兆，也没给他一点准备的空间。

　　黑发的男子坐在高山榕下，上身披着件薄薄的黑色外套，露出古铜色的肌肤，手上和肩膀都绑着绷带，渗出点点血丝。

　　徐曜看到他显然也很惊讶，他以为冰朔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回到这个地方，所以今日受了伤，当他找不到任何可以休憩疗伤的地方，就鬼使神差又来到了这里。

　　两人一个站在岩石下，一个半靠在榕树上，遥遥相望，容颜俊秀宛若神子的少年神色淡淡，目光复杂；黑衣黑发的青年，浑身伤痕累累，却神情冷峻，杀意外露。

　　冰朔发现，再次见到徐曜，自己的心情竟是那样复杂。

　　其实，一开始对徐曜另眼相待，完全是因为他的气质、行为都与步杀太过相似，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怀念接近。当然，后来朝夕相处，还是能发现他与步杀本质上的不同。步杀那强韧、执着，不为万事万物所动摇和影响的心性，不是任何人可以比拟的。

　　然后，自己与徐曜之间又掺杂了许多许多纠缠的因素，“角宿”身份的确定，徐曜身上紊乱的内息，他对自己若有似无的保护以及最终的坦诚相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冰朔逐渐转变心态，开始把他当作真正的朋友。

　　既是朋友，就不能再有欺骗、利用和隐瞒，自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也想过在手术结束后，把能说的真相都告诉他。

　　可是，徐曜却偏偏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

　　所有过往的一切都被否定，被扭曲，他把自己当作仇恨的对象，那种仇恨，甚至胜过他对爷爷与父亲的心寒绝望。可是偏偏，冰朔却能理解他这样的心情。

　　因为徐曜不只一次说过，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唯一愿意信任的人。在经历过太多常人无法忍受的背叛和痛苦后，他想要建立这样的信念是何等艰难，而一旦建立，这个信念就将成为支撑他生活的全部，豁出性命赌上的所有。

　　所以，可以想象，他在时间长河中所看到的片段，几乎就成为摧毁他心智的诅咒。

　　冰朔背着行医箱缓步走上平坦的岩石，风轻轻吹过，拂动他柔软的黑发，头顶的高山榕发出沙沙响声。

　　徐曜也站起身，目光冷厉地看着他，手中已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寒芒闪烁的刀刃牢牢对准他曾经被刺穿的腹部。

　　冰朔静静看着他眼中透射出的狠厉与仇恨，目光扫过那染血的纱布，突然眸中光芒一闪，肩上的行医箱“砰”一声掉落在地。

　　下一刻，他的身形动了，如鬼魅如幻影，眨眼之见已来到徐曜面前，双手齐出，第一下空手夺白刃，第二下格挡攻击，第三下截穴打脉，手法干净利落，迅捷无伦，根本没给徐曜任何反应的时间。

　　在徐曜双目如要喷火般地注视下，冰朔施施然地拍掉身上的树叶，执起徐曜的一只手，静静把脉。

　　“事到如今，你还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有必要吗？”徐曜冷冷开口，声音却嘶哑地犹如老头，“萧冰朔，你以为再给点小恩小惠，我就会重新相信你吗？”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你话也是挺多的。”冰朔一边凝神把着脉，一边不咸不淡地把话顶了回去，“你以为我想救你吗？真不好意思，我是医者，以后也不想放弃这个职业。可是我偏偏曾用行医生涯向你起誓，一定治好你的脑疾。如果最终应誓，我也很为难啊！”

　　根本用不着看脸部表情，只从手底的脉象，冰朔就能感受到徐曜此刻的心情有多愤懑郁滞、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想要毁天灭地的仇恨。

　　冰朔自我反省，也觉得这么刺激病人不好，可是只要一想起这家伙毫不犹豫捅进自己腹部的一刀，就完全不想管住自己的嘴。

　　徐曜突然哑声道：“萧冰朔，你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是你的目标，却依旧千方百计接近我。告诉我，为什么？”

　　冰朔沉默了良久，才用温润清越的声音缓缓道：“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一个也许此生再也见不到的朋友。一开始，只是如此。”

　　“哈哈哈……是吗？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的另眼相待？”徐曜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嘶哑，充满了痛楚和绝望，“那么后来呢？是因为发现我不够像，所以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随意欺骗利用？”

　　冰朔叹气道：“是不太像，其实，一点都不像。”

　　徐曜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明明被截穴限制的身体却在无法遏制的颤抖，胸口和脑中不知何时郁积盘旋的痛楚，让他整个人都仿佛要爆炸开来。

　　也就在这一瞬间，冰朔突然一把扣住徐曜的下颚，把一粒黑色药丸塞进他口中，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他咽喉胸口下腹逐一拍打，药丸便顺着食道一路滑入徐曜胃中。

　　冰朔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下一刻，他却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压迫力作用在胸口，钝物撞击的痛感席卷全身，让他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喉间陡然一甜，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溢出，冰朔的脸变得一片煞白，胸口处更是痛若火烧。

　　徐曜一步步走过来，站在离他一米远处，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一样渗着血迹，眼神却冰冷地仿佛地狱修罗，再不含一丝人类的感情：“萧冰朔，感谢你带给我的深刻教训，我徐曜一定会终生铭记，永不遗忘！从今以后，不要再来这里，否则下一次我的刀就不只是刺进你的腹部了！”

　　冰朔因为胸口的疼痛，咳嗽了好几声，他勉力从地上爬起来，单手按着胸口，低声道：“你刚刚吞下去的药，最好在一个小时用内力化解，让药效流淌到奇经八脉……”

　　“你闭嘴——！！”徐曜身形猛地一晃出现在冰朔面前，单手牢牢卡住他脖子，厉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杀你吗？！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能拉着你陪葬，就算是被Angel Holy电击致死，也不过是……”

　　“滋”一声轻响，徐曜的身体猛地一阵颤抖，后退三步。

　　剧烈咳嗽着的冰朔和惊魂未定的徐曜一起转头朝杂草丛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个修长俊逸的少年，身体因为急促奔跑而剧烈喘息着，苍白的唇色中带着淡淡的暗紫，可是他的神情却是万年不变的悠闲雅致、从容不迫。

　　只是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眸，因为看到冰朔嘴角溢出的血液，和脖子上的掐痕而微微闪过寒光。

　　Two.

　　陆昊远一步步缓慢而有些吃力地走到冰朔身旁，脸上挂着温雅的笑容，不紧不慢道：“我让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没想到只是转个身的功夫，你就忘了。”

　　冰朔苦笑着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伤，有心想说，就算他不出现，现在徐曜也早已被自己掀翻在地了。可是看着对面男子隐藏在镜片后的幽深眼眸，却讪讪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昊远望向神情冰冷讥诮的徐曜，淡淡道：“我向来不太喜欢和你这种有偏执妄想症的家伙打交道，真遗憾，我们偏偏居住在同一个寝室，拥有同一个朋友。”

　　徐曜冷笑道：“我没有朋友，从来都没有。”

　　“是啊，你没有朋友。”陆昊远漫不经心地笑道，“一个永远只记得别人的索取，却忘记自己得到了什么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有朋友呢？”

　　徐曜猛然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陆昊远打断道：“我知道这家伙一向是外表看起来聪慧睿智，内里却迷糊傻帽的不行，可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被你欺负到这等地步而不反抗。”

　　冰朔嘴角微抽，按着发疼的胸口阻止自己反驳陆昊远的话。

　　“既然你说他欺骗利用你，那么我们就来算算，你从他这里得到了多少好处，他又利用你做了什么。”陆昊远扶了扶眼镜，缓缓道，“不说你身上原本紊乱的内息，是谁提供绝本秘笈帮你理顺的；也不说为了你的脑疾，是谁没日没夜研究治疗方案；我们甚至不说你两次遭到劫杀，是谁拼死救了你，却还要拖着沉重的伤势为你配药疗伤；我们就说说，你在寝室里吃过多少次这家伙亲手煮的食物……这期间，你有说过一句感谢吗？”

　　喂喂——！这顺序完全反掉了吧？

　　“永远只知道接受别人的付出，却不愿等价交换，稍稍被索取一点，就认定别人背叛利用了你。徐曜，难怪你会活得那么可怜。”陆昊远的笑容忽然变得无比幽冷，目光灼灼盯视着神情已经变得恍惚的徐曜，幽幽道：“他为你所做的一切，哪怕用你的命来偿还也足够了，你身上还有什么是他可以利用，而你又不该给的？更何况……”

　　“你在时间长河中所看到的一切，就真的是事实吗？人的眼睛所见耳朵所听都不一定是事实，更何况只是你断章取义看到的零落片段！”

　　“你——！”徐曜目光死死瞪着他和冰朔，颤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呢？”陆昊远淡淡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又想说，是冰朔违背承诺，告诉我的？真可惜，除了你的脑疾，他没有跟我说过你的任何一个秘密。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大可以用你预知的能力自己去亲眼看看。”

　　徐曜闭了闭眼，仿佛已经无法承受陆昊远的话，可却还是忍不住颤声问道：“你说……我在时间长河中看到的一切只是断章取义，是什么意思？”

　　陆昊远微微一笑，突然手一扬，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几张纸四散着落到地上，纸片飘舞间，能看到上面都是打印出来的一些文字片段。

　　冰朔只看了几行就脸色大变，想要冲过去把纸捡起来收走，却被陆昊远一把拽住，毫不停留地往离开的小路拖去。

　　陆昊远这个病秧子的力气当然没法跟冰朔相提并论，可是他刚刚为了赶来救自己，明显心脏已经有些不能负荷，冰朔又哪敢随便跟他较劲。

　　被拉出了老远，才只能无奈地望了正从地上捡起纸张的徐曜一眼，没好气道：“喂，你不是说你不会计算机吗？我的笔记本密码是普通计算机高手能破解的吗？”

　　陆昊远望天微笑：“唔，肯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你熏陶的。”

　　“扯淡——！”

　　远远的传来少年如暖风般清润悦耳的笑声，可是徐曜却全身僵直地跪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纸页，浑身无法遏制地发冷颤抖。

　　纸张上只有两个人的聊天对话，简短含蓄，意思却清晰明了的让徐曜心胆俱颤。

　　Shawn：在吗？

　　Eaves：你会主动找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Shawn：Gallant，我知道是你。

　　Eaves：[鼓掌][笑脸]果然猜到了呢！

　　Shawn：废话少说，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Eaves：说来听听。

　　Shawn：半个月内，你赶到下面这个地址为那个实验基地提供500ml血液，我可以答应黑狼在实验室中提出的要求。

　　Shawn：[截图]

　　Eaves：[笑脸]自愿注射Re-Angel试剂？

　　Shawn：是的。

　　Eaves：何家的那个私生子现在命在旦夕嘛，你做出这个决定也可以理解。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旁边不就有个最好的还原剂携带体吗？

　　Eaves：你会找到我，看来已经知道了我的代号是心宿，但我可不是最终的“解药”哦。你旁边的那个“角宿”是Angel携带者的几率还是很高的，你真的不考虑把他带给何家，一劳永逸完成你的任务？

　　Shawn：一句话，交易还是不交易

　　Eaves：当然，傻瓜才不做稳赚不赔的生意。我真是非常非常好奇，百毒不侵的体质，遇到最先进仪器都无法分析出成分的Re-Angel，会产生出怎样的化学反应。只要想一想，我就兴奋地浑身发抖。

　　Eaves：三天后，新鲜血液会送到何家实验基地，虽然不是我，可是保证能延长你救命恩人的性命至少半年。两个月，如果两个月后他都没有再发作，就是我收取报酬的时候了。

　　Shawn：好，三天后再联系。

　　Eaves：对了，亲爱的Shawn，如果你愿意参加今年8月的世界赌王争霸赛，我也可以考虑把收取报酬的时间推后半年哦。

　　………………

　　徐曜怔怔地松开手，眼看着几张纸飞散飘去，有一张甚至落入水中，可他的神智却如涣散了一般，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

　　有什么从眼中弥漫出来，滑落眼角，渗入他包扎着纱布的伤口。明明伤得是肩膀，撕心裂肺般疼痛的却是胸口。

　　一个永远只记得别人的索取，却忘记自己得到了什么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有朋友呢？

　　陆昊远带着嘲讽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徐曜紧紧按住自己已经开始升腾起热流的腹部，泪水无声滑落，我有……什么资格拥有朋友呢？

　　Three.

　　夜深人静的沉寂黑夜，冰朔独自一人站在寝室阳台上，身后的玻璃门紧闭，洗衣台上搁着的笔记本发出幽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