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木瓜雪蛤牛奶

　　蓝瑰儿拍拍打打，把身上落的面粉尽量弄掉，走到内室的门外，还不忘在门上狠踢一脚：“臭大叔，我一定会找到的！”

　　室内声息皆无。

　　无奈之下，她只得打开“海之露”的大门，走到街上。无聊地沿着左边的马路往前走，转过几个弯，前面豁然明亮起来，原来已经来到灯火通明的天使广场。

　　广场上人声鼎沸，很多学生在这里休闲玩耍，有的在玩滑板，有的在跳街舞，有的在买棉花糖，有的围着台子吃关东煮、章鱼烧，但更多的是一对对男女生，牵着手，神情甜蜜又羞涩。

　　蓝瑰儿坐在幻羽喷泉的台阶上，从早晨出来到现在，整整玩了一天，除了在雷罗莉家吃了两小块她做的蛋糕外，什么都没有下肚。本来想吃破大叔煮的面，结果他居然理都不理她了。

　　毕竟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这一天嘴也累腿也累大脑也累，她真的觉得好疲倦。想想这么久不见她，慕雪寒也许会着急，便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慕雪寒打来的。

　　她查看时间，都是下午五点以后打过来的，急忙拨回去：“慕雪寒，对不起，我的手机调成了静音，不知道你有打电话过来！”

　　电话里，慕雪寒静了一静：“没什么，没事就好。你出来玩了？听背景声音，你是在喷泉？”

　　“是啊！我睡了一整天，实在闷得无聊，所以出去散步啦！”她暂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如果他知道她冒充“钱曼曼”去骗人，一定会生气的。

　　“你在幻羽喷泉等我，我去接你！”

　　“知道啦！我坐在天使下面哦！”蓝瑰儿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口袋。

　　喷泉里好多男生女生踩水玩，她也脱下鞋子，把裤管挽上来，小心翼翼地踏进水里。水带着微微的暖意，她可怜的小脚丫劳累一天，泡在水里很舒服。她躲避着水柱，到喷泉正中心的汉白玉天使雕像的脚下。

　　也不知道慕雪寒什么时候会来，她干脆躺在雕像底座的汉白玉石阶上，手臂枕在脑后，悠然地等着。

　　从这个角度看去，天使雕像好高啊！正中的一位敛着羽翼，慵懒地坐着，面容美丽而又宁静。她戴着花冠，身披白袍，右手执一式样古朴的手杖，悠然地小憩濯足，她的身边还有七位神态、动作各异的小天使簇拥着。

　　对面，有好几个男女生虔诚地对着雕像喃喃细语，来时忧伤的脸，在祈祷完后便多了些自信和勇气。

　　望着天使头上的花冠和周围的几个小天使，想起这组雕像的爱情传说，蓝瑰儿嘴边微微露出笑意。忽悠！真能忽悠！这个石头雕像真有那么大的魔力？会帮助暗恋、单恋、失恋的男女鼓起勇气，找到真爱？要这么厉害，这位就不是天使雕像，而是月老本尊！分明是不敢告白的胆小鬼，为了弥补遗憾而编造的告白神话嘛！

　　不过……也不妨试试哦！反正不花钱的！

　　她翻过身，手肘支在地上，双手合在一起，对着天使行个礼：“天使天使，你真的那么灵验吗？要是这样，一会儿他来，你让他和我告白吧！”说着脚丫也翘起来，像小狗的尾巴一样摇啊摇的，好像也在帮忙乞求。

　　祈祷完毕，抬头看看天使，人家冷冰冰的，根本理也不理。她也不在乎，趴在地上想心事。

　　“蓝瑰儿！”一个修长美丽的少年踏着喷泉的平台，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路希斐！”蓝瑰儿跳起来便要走。真倒霉啊！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碰到这个克星！

　　路希斐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她的左肩上：“好久不见！”

　　“是啊是啊！”蓝瑰儿苦笑着，“大哥您先忙着！我还有事啊，改天聊！”她是真怕这个神秘的路希斐，在他面前，她总是坐立不安。

　　以前见他就溜，是因为她摸不清他的真正想法，而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逃不过他那双眼睛--她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思想裸奔！

　　而自从上次和慕雪寒离开之后，他那沉痛心碎的眼神，不知为何让她心里不自觉地背负上沉重的负担，一想起他就心慌，有一点悲伤，还有种强烈的罪恶感，仿佛自己是个背夫私奔的坏女人--晕！她欠他的吗？居然用上背夫私奔这个词了！什么跟什么嘛！他又不是她的夫，再说她那也不算私奔啊！

　　“不用那么急吧？”路希斐握住她的肩，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小巧的下巴，动作十分暧昧，然后在她脸红耳热准备抗议的时候，有意无意地轻轻一捏。

　　“啊哟！”蓝瑰儿差点暴粗口。这死家伙捏到她还没长好的伤口啦！

　　“坐下聊聊吧！”路希斐的手指略松，但是仍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蓝瑰儿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不情不愿地被他按着坐了下来。

　　路希斐笑了笑，松开了手：“你还好吗？伤还疼吗？”语气里充满关切，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还……还好啦……”她还真是不太习惯他用这样的口吻说话，抬起头，却见他微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天使雕像， 魅惑的双眸如幽夜，在潋滟的水光灯影下看来，竟然隐藏着深深的忧伤。

　　她微微一呆，忧伤？路希斐的忧伤？在她的印象里，他不论是本色的魔王，还是故意表演的清纯少年，几乎都是泰然自若的……他的忧伤，和她有关吗？

　　“听说，这座天使雕像有让人梦想成真的力量……”

　　“哪儿有这样的事！”

　　“你对她许过愿没有？”

　　“你……你问这干吗？”蓝瑰儿说。她才刚许过一个愿的，可不能告诉他！

　　路希斐轻笑：“我也来许个愿吧！”他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微微垂头，很庄重地许下心愿。

　　梦幻彩灯、浮光掠影、洁白的天使雕像、花一样的少年……画面美得有点不真实。

　　蓝瑰儿突然想到樱花。

　　樱花，美丽而脆弱，盛开时繁花满树，燃尽生命的绚烂，一旦有风乍起，瞬间便落英满天……

　　呸呸呸！乌鸦嘴！她虽然跟路希斐不对盘，可也没必要这么诅咒人家！像樱花一样，听着又美又浪漫，可不是咒他只有“短暂的美丽”嘛！蓝瑰儿你可是个善良的人啊，不许妒忌人家比你漂亮！

　　对了，他不像樱花，像罂粟花，惊艳、有毒、迷乱、诱惑，让人无法抗拒，不由自主地沉沦，从此万劫不复……

　　蓝瑰儿胡乱想着，说：“你傻不傻呀？它又不灵，只是心理暗示而已！”她取笑他，完全忘了自己刚才也偷偷地许过愿了。

　　“灵的！一定很灵！”路希斐睁开眼睛，放下手，安静地说。

　　蓝瑰儿好奇地眨着眼，说：“你为谁许的愿？”包打听的职业病又犯了。可是问完之后，却觉得有点后悔。

　　“想知道？”路希斐笑了，“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呃……”蓝瑰儿揉着鼻子，直觉告诉她天底下绝对没有这样的好事，可是……这可是个大八卦呢！说不定有助于摸清路希斐的底细，不听不是太可惜了吗？可是听了没准会觉得难过……

　　她迟疑着，眼珠转动着权衡利弊，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点头还是摇头。

　　路希斐从她的眼神里窥知她的心意，脸上不禁笼罩了一层薄怒，她……她一点也不关心他心里在想什么……

　　“喂！好端端的，怎么又发脾气了！”蓝瑰儿叫起来，她又没招他，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你自己生气吧，我得走了！”

　　路希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喂，你干吗！”蓝瑰儿毫无惧意地瞪着他。大魔头，真以为我怕你啊？那是让着你不跟你一般见识懂不懂？别看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可你要敢拿我当病猫，就死定了！

　　路希斐丝毫不理会她瞪大的眼睛，反手将她推倒在天使的基座上，另一只手撑上去，形成个小小的牢笼，将她围在里面。

　　“下面，我要说的话，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听清楚了！”路希斐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

　　“什……什么话？”蓝瑰儿有些结巴地说。这事……似乎有点不大妙……

　　他的呼吸如炽热的火焰，烧灼着她的肌肤，于是她的脸颊也莫名其妙地着了火，心乱七八糟地一个劲地跳。

　　“我、喜、欢、你！”

　　轰！头上一个炸雷，蓝瑰儿直接被劈中顶门，几秒钟之内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一阵混乱，下意识地摸摸头，他说什么？他喜欢她？这……这也太突然了吧？一点预兆都没有啊！不对不对，他是那么高傲的男生，怎么可能喜欢她嘛，肯定是拿自己穷开心的！要不就--他才是被雷劈坏了头！

　　因为他没有理由喜欢她啊！他神秘、美丽、高傲、尊贵，而她却是一个打扮得比恐龙还丑的平凡女生，而且还老是跟他作对……除非他是受虐狂，否则怎么也解释不通，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或者，他说喜欢她，只是因为她选择和慕雪寒一起，因而刺激到他男性的骄傲？还是因为，他根本是个变态，喜欢女孩子们为他疯狂，所以对她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也不肯放过？或者，就因为她屡屡跟他对抗，所以激起了他男性征服之心？或者，他有恶趣味，喜欢看癞蛤蟆妄想天鹅肉的闹剧？或者……

　　人对撒旦常有两种极端的态度：不是不信，就是信得太多。前者是掩耳盗铃，后者则容易助纣为虐。蓝瑰儿拼命地找理由否定，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她知道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他的真心。其实，内心深处，她早就隐隐地感觉到，他似乎对她有着某种异样的感情--尽管从前的他，总是捉弄激怒她，但那只不过是用来掩饰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这种感情曾经令她徬徨，令她迷惑，甚至还有些迷乱，令她少女的虚荣心得到很大的满足，但更多的是令她意乱心慌，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也许是因为他太出色了，出色到会令女孩子沉沦在他的眸子里万劫不复，出色到她不敢对他有非分之想，宁愿保持着疏离，宁愿拼尽全力地抗拒。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竟然会喜欢她，也一直逃避去追究原因--她不愿意承认，她之所以总觉得怕他，这其实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可是，就算他喜欢她又怎么样？

　　那天，她已经选择了和慕雪寒在一起。

　　想到慕雪寒，想到他站在阳光下的蓬勃昂扬，蓝瑰儿的眼神渐渐变得清亮，一颗心儿也坚定了，刚才些微的动摇立刻被驱散了！

　　是的，慕雪寒！

　　尽管也会为了路希斐心碎，可是即使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和慕雪寒一起离开，选择这个站在阳光里给她温暖的男孩，这个让她沉郁的心总是充满光明和勇气的男孩！

　　路希斐等了半天，没听到她的回应。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像灯笼，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进鸡蛋，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他有些恼怒--自己的话，有这么吓人吗？

　　他举起一只手抚上她的眼睛，将那对“大灯笼”合上，然后又托着她的小下巴，令她的嘴巴回归原位，再然后，几乎不假思索，忽然就俯下头去，唇直接压在她娇嫩的唇上，他渴望已久的……

　　一秒，两秒，三秒……

　　蓝瑰儿终于回过神来，“呜哇”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被他偷亲了！她被他偷亲了！她被他偷亲了！

　　她刚刚理清思路，坚定信心，就被他偷亲了！

　　她的脑袋里全是轰然巨响，几乎就想放声大哭。

　　她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这个变态妖男！法律上有没有类似条款，杀死偷亲她的人算不算自卫？自卫杀人算不算犯罪？

　　路希斐浑然没有注意她的反应，他双臂抵在雕像基座上，微闭着双眼，呼吸略微急促，心脏急骤地跳动，仍然沉浸在刚才的一吻所带来的甜蜜震撼里。

　　这个大魔头，不要以为借口喜欢她，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蓝瑰儿坐在地上，强忍着眼泪，捏起拳头，眼睛里闪着复仇的火焰，在他的胸部腹部寻找最佳下手地点，然后毫不留情地一拳向他胃部顶去。

　　路希斐心甘情愿地挨她这一拳，被打得身子歪在一边，疼得脸都白了，却不生气，仍然忍痛微笑：“你看，我的许愿很灵哦，不是很快应验了吗？”

　　蓝瑰儿欲哭无泪，是灵！真灵！她许的愿也应验了！

　　可是……向她告白并偷亲她的，为什么不是她在等待的那个人，而是这个坏家伙呢！不会是天使惩罚她的心不诚，故意整她的吧？

　　她倏然跳起来，趁路希斐被揍得暂时丧失抵抗力，上前将他推进幻羽喷泉里，然后踩着水向前方跑去。

　　远处，慕雪寒正在向她遥遥走来。

　　路希斐吃力地从喷泉里起身，望着她奔向慕雪寒怀抱的轻盈身影，一双幽蓝的眼睛仿佛来自冥界，燃烧着黑暗的火焰。

　　他得不到她，再怎么样努力也得不到她！一片深沉绝望的阴霾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寂寂地垂下眼帘，似乎周遭再也没有能够令他动容的事，带着阴郁和死亡的气息，平平地躺下。

　　长长的睫毛上，一滴晶莹清冷的水珠带着蔑视生命的哀艳，落入泉水之中。

　　在泉水中，没有人能看到他心底流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