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难兄难弟

　　可能是托了尹子忱的福，这次居然才到中午训导老师就来放人了，艾麦缇不禁“啧啧”称奇，怀疑自己的班导大概是吃错药了！

　　两人并肩走出训诫室，艾麦缇回头望望这间黑洞洞的房子，想到马上就要跟尹子忱告别，竟然生出几分依依不舍--自己多不容易才认了一个“小弟”咧！

　　“哎，那个，尹子忱，要不我请你吃午饭吧！大家终于平安从小黑屋出来了，一根头发都没少，值得庆贺一下！”

　　“这个--”尹子忱迟疑了一下，“还是我来请客吧！你喜欢吃什么？”

　　他请客？他的钱不是被小流氓抢去，好几天没吃饱饭了吗？男生啊，真是爱面子！艾麦缇暗暗摇摇头，脸上笑眯眯地说：“那好吧，我想吃……”

　　她侧头想了一下，说：“对了，学校小餐厅的紫菜肉丝面做得超好吃，我们去吃那个吧！”紫菜肉丝面每碗才两块钱，经济又实惠，他的境况再窘迫，也不会连几块钱都没有吧？

　　尹子忱敏感地望着她，“不要帮我省钱嘛！我可以请你吃海鲜哦！”

　　“不行不行，我……我海鲜过敏！”艾麦缇大力反对，“而且……而且我胃有点疼，就是想吃紫菜肉丝面！”

　　“真的？”尹子忱怀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为了增加可信度，艾麦缇故意皱起眉头，用手按按胃。别说，她的胃还真给主人面子，居然发出“咕”的一声，“你看你看，胃小姐自己都说疼了，我没骗你吧！”

　　尹子忱的黑眸里隐隐有了笑意，“那好吧，大家都听‘胃’小姐的！”

　　没多一会儿，两人已坐在小餐厅的一角。餐厅里人不是很多，尹子忱说：“阿缇，你在这里稍坐，我去买面！”

　　艾麦缇扬起脸想说什么，又止住，点点头，“好的！”

　　待尹子忱端着两碗面回来，正要开吃的时候，艾麦缇突然郑重地开了口：“尹子忱，我不叫‘啊嚏’！”

　　“嗯？”尹子忱聪明剔透，微微一愕，随即明白她的意思，阿缇这两个字确实有些搞笑，听起来像打喷嚏，甚至会让人联想到《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里的喷嚏精。

　　他忍笑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缇子？也不好，听起来像‘提子’和‘蹄子’。要不叫你--缇缇？又有点像‘踢踢’--”

　　缇缇！我还鹈鹕咧！艾麦缇郁闷地瞪他一眼，“喂！不许乱给我起绰号！”人家的绰号已经够多的了！土包子、乡下妹、柴禾妞、山里红、土地奶奶，最近似乎又多了个“监狱之花”！万幸啊！还没有人想到管我叫“小萝卜头”！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郁色。

　　尹子忱敏锐地捕捉到那丝转瞬即逝的悒色，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沉重的感觉。他含笑看着她，“要不然，我叫你--小麦，怎样？”

　　“不好不好！”艾麦缇一阵恶寒，想象力丰富的同学们肯定会从小麦身上联想到别的农作物，玉米、水稻……最后肯定是--土豆！我晕！

　　“麦子呢？”

　　“我说，咱们离农作物远一点成吗？”她跟他打商量。

　　尹子忱微皱起眉头，“你的名字不太好读，我总不成叫你艾小姐、艾姑娘吧！”

　　“是哦！爱呀爱的，听起来你好像很色的样子！”艾小姐只是显得有点生分，倒也罢了，这艾姑娘三字，可不知道是哪个世纪出土的了--唉！自己的名字，怎么哪儿都能跟“土”联系上呢？不知道这个“土”字现在是自己的心病吗？

　　艾麦缇握着筷子发了半天呆，在家的时候老爸老妈和师兄都叫自己“丫头”，这两个字显然不适合尹子忱--究竟怎么称呼才好呢？伤脑筋呀伤脑筋！

　　尹子忱轻轻敲敲她的头，“哎，先吃东西吧！面都凉了。”

　　这一敲，艾麦缇突然灵机一动，“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尹子忱感兴趣地看着她。

　　艾麦缇得意洋洋，“喏！以后，你就叫我‘哎’，我呢，就叫你‘喂’！哈哈，想到这么有创意的名字，我简直太有才了！”

　　“不要！”尹子忱反对，“什么哎啊喂啊的！人家的猫啊狗啊还有正式名字呢！”

　　“哼！”艾麦缇噘噘嘴，埋头吃面。

　　“生气了？”

　　“……”艾麦缇头都不抬。

　　“小缇！”

　　“……”她仍然不理。

　　“麦麦！”

　　“……”

　　“阿艾，阿麦，艾小妞！”

　　艾麦缇用力吸进一口面条，就是不说话。

　　“唉！你们女孩子，就是脾气大！”

　　艾麦缇立刻东张西望，“谁？谁叫我？是你叫我吗？”

　　尹子忱不禁一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没想到你这样爱生气！”

　　“我虽然姓艾，可是不叫‘爱生气’！”艾麦缇笑嘻嘻地用汤匙舀起一匙汤，刚准备喝，忽听脑后风声不善，她一侧头躲过，反手一抄，手中多了一瓶冰冻矿泉水！天！幸亏她老人家身手敏捷，如果给打中脑袋，还不得成植物人啊！

　　一股火苗“噌”地蹿上心头！她拳头重重地在桌上一砸，“喂！”作势欲起！

　　尹子忱伸手按在她的肩上，“冷静些！别冲动！”

　　“尹子忱，刚才我不是叫你！”刚才他还死活不肯叫“喂”，这会儿进入角色倒挺快！

　　我才没那么弱智呢！尹子忱心里说。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身边围上来五六个男孩子。

　　一般璀璨的学生，在学校范围内，必须得穿着整齐的校服，但这五六个男孩，却是朋克打扮，有的刺着纹身，有的裸着胸肌，有的裤袋鼓鼓的像是藏着武器……一看就是不良少年。

　　小餐厅用午餐的同学顿时走掉一多半。

　　见到这几个小太保，艾麦缇反而平静下来，她捧着那瓶冰冻矿泉水，问：“这是你们的？”

　　那个胸肌男扫了她一眼，“哪里来的小妞儿，闪开！”顺手一拨，艾麦缇双臂一抬，将他胳膊封了出去。

　　胸肌男一愣，竖着眼睛刚要开口，尹子忱把艾麦缇藏到身后，“哎，不关你的事，他们是来找我的！王三宝，有事你们冲我来，别找不相干人的麻烦。”

　　“哟嗬！你今天胆子不小啊！还跟爷杠上了！”胸肌男王三宝讥笑地上下打量他，“兄弟们，这小子是璀璨那个著名的小白脸窝囊废吗？”

　　几个小太保一阵哄笑，其中一个胳膊上纹着青龙的男生边笑边说：“是不是，我替老大试试不就知道了！”他一拳向尹子忱小腹部位打去，眼见他是躲不开了，不禁得意地狞笑，“老大，看来还是那个窝囊废呢！”眼前突然一花，他定睛看去，面前是刚才那个小妞笑靥如花的脸。自己的手腕，正被她捏在手中。

　　纹身男一愣，“你--”他用力地往回抽拳头。

　　艾麦缇不理他，回过头问身后的尹子忱：“喂！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尹子忱犹豫一下，“他们是被璀璨退学的学生，现在都在天使镇别的学校混日子，不过，还是常常会来璀璨找麻烦！”

　　“抢你钱的就是他们吧？”

　　“嗯！”尹子忱轻轻地说，“哎，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快离开这里！我来拖住他们！”

　　艾麦缇回眸一笑，猛然松开手。纹身男正在拼命挣手臂，一下就摔了个大跟头，坐在地上半天没起来，顿时恼羞成怒。

　　“啊哟！对不起！”她笑吟吟地，“这位纹身的哥哥，为了表达对您的歉意，您能跟我来一下吗？我给您赔礼道歉！”她一指身后的一个洗手间。

　　小太保们“哄”的一声笑开了。“去啊！去啊！”大家在一边哄叫着。纹身男有心不去，又丢不起这人，咬咬牙道：“行！看你够乖，哥哥我就给你个面子！”

　　“哎，不要去！”尹子忱拉住艾麦缇的手。

　　“别担心！”艾麦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慰地眨眨眼睛，然后先向洗手间走去。

　　纹身男跟在后面，怪叫道：“好，哥哥我来了，你要干什么……哎哟……”一声呻吟半途而止，随后是各种沉闷的怪声，像擂鼓、像捶肉排、像砸墙、像喝水……

　　几分钟之后，洗手间的门轻轻地打开了，从里面爬出一个怪物：脑袋肿得像猪头，身上水淋淋的到处是红肿瘀青，胳膊上还有一条已经被打得变了色的龙--幸亏有这条变色龙，不然大家还真认不出来这个人就是纹身男。

　　艾麦缇的头从门边探出来，眨眨眼睛，“还有哪位要我当面道歉吗？”

　　胸肌男王三宝扶起纹身男问：“老六，洗手间里有埋伏？”

　　纹身男有气没力地摇摇头，哭着说：“大哥，咱们走吧，认栽啦！”

　　王三宝很有义气，“不行！自己的兄弟挨了打，我当老大的怎么能眼看着不管！”他故作潇洒地甩甩头发，“臭小妞！你对我兄弟都做了什么！”

　　艾麦缇一根食指在腮上敲呀敲，眼睛里面全是坏坏的笑，就像大猫咪看到小老鼠，“你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是不敢进来，以后就不要出来混了！”

　　肌肉男被逼得没有退路，一跺脚，向她走去。

　　“老大，不能去呀！这个小妞不是人啊！”纹身男扑上去抱住肌肉男的大腿！

　　肌肉男瞄瞄艾麦缇纤秀的身材，心里嘀咕不已，嘴上却悲壮地说：“六弟放心，大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就不信她会是老虎！”

　　他大步走进洗手间，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概。

　　门“砰”地关上，三秒钟之后，擂鼓声、捶肉声、砸墙声、喝水声……听得门外的人心惊肉跳。

　　众人正面面相觑，纹身男惊叫起来：“报警，快快报警！打医院急救电话，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次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洗手间的门终于被打开了，大家蜂涌进去，发现王三宝大头朝下扎在一个马桶里。

　　“大哥！”众人悲愤地呼叫。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王三宝同学从马桶里抢救出来。拍打了半天，他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望着手下的兄弟--可见到亲人了！顿时放声大哭，“快去通知精神病医院，他们那里是不是逃出来一个女变态啊！”

　　艾麦缇笑嘻嘻地拍拍手，转身就走。

　　尹子忱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解决，他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拿起艾麦缇的书包跟了上去。

　　“哎，你……都对他们做了什么？”他实在忍不住好奇，究竟那两个人是受了怎么样的折磨，才会称她为“不是人”和“女变态”。

　　“嘿嘿嘿！”艾麦缇笑得很“阴险”，“谁让他们骂你是小白脸、窝囊废什么的，我把他们打倒了，脑袋放进马桶，一边放水冲，一边挠他们的脚底板……”

　　“你可……”尹子忱把“太变态了”四个字吞了回去，这丫头折磨人的手段真是花样百出，这“无恶不作”四个字，实在当仁不让！

　　他深深地呼吸，神情立刻有些黯然，“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用，我窝囊废，还连累你和人打架！”

　　“喂！你胡说什么嘛！”艾麦缇不高兴地叫了起来。

　　“谁说你没有用啦！你虽然身体不太好，可是聪明、细心、宽容、温和，不但长得漂亮，还有一身傲骨，昨天黄毛那样打你，你都不肯屈服……我班上的男生都和刚才那几个小混混一样，看上去嚣张浮夸，可是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他们连你的一根手指--不，一片手指甲都比不上！”

　　她热切地安慰他，生怕刚才的事情会对他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听到她诚挚的赞扬和鼓励，尹子忱的身心蓦然被一种莫名的满足和感动涨得满满的，这种感觉，暖暖的、甜甜的、飘飘的……还有点涩涩的，是他生平从不曾体验过的！

　　由于家世出众，自身条件也极为优越，他的生活里从来都不缺乏溢美之词，羡慕、称赞、爱慕、吹捧……种种阿谀之词已经听到麻木想吐。

　　然而，她的话却给他一种由衷的喜悦、骄傲，甚至还有点微微的羞涩，一时间，他有些讶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情绪波动。

　　为了掩饰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动，他有些狼狈地转移了话题：“不过，打架的应该是我们男人，你是女孩子，应该是受男生保护的才对。”

　　“谁打不是打啊，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艾麦缇没心没肺地说。

　　“可是，这样会让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子觉得伤自尊，很有压力！”

　　“啊？还会这样吗？”艾麦缇睁大眼睛。

　　“嗯！”尹子忱诚恳地说，“这样好不好？如果有事情发生，让我来解决，你不要和人家打架了行吗？”

　　“呃，这个……”交给你？你能打得过坏人吗？艾麦缇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压根就不信他有这本事。

　　尹子忱进一步说服她：“其实，你也知道，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武力解决的！”

　　“那……好吧！”艾麦缇有几分口是心非地说。

　　“你是答应了吗？是答应以后不打架了吗？”他追问。

　　“就算是吧！”她想打个马虎混过去。笑话，让她不打架，除非大家不欺负她。

　　“‘就算是’不可以的！一定要说‘是，我从此不打架了’！”他非要她亲口承诺不可。

　　“喂！你是唐僧吗？”艾麦缇被他逼得没处躲，只好投降，“好了啦！算我怕你了！我答应你，以后只要有你在，就把事情交给你处理，决不随便打架了！这样好了吧？难不成你还要和我打勾勾啊？太小儿科了吧！”

　　“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哦！”尹子忱满意地笑了笑，这小恶女就跟个炸药桶似的，稍不留心就会炸开，有了这个约束，就安全多啦！说他是唐僧？呵呵，还真是有点像，这不给她这只小猴子戴上紧箍咒了嘛！

　　璀璨碧汐侠影会议室内，暗影接听电话，良久，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挂断了手机。

　　绝影懒洋洋地将长腿伸在茶几上，问：“有什么新情况？”

　　暗影淡淡地说：“他们--被打得很惨！连同昨天晚上派出去的黄毛，我们手下的小喽罗已损伤好几个了。”

　　魅影笑了，“恶女出手还真是狠毒！不过，总算事情进展顺利，一切都在按计划完美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