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月初，刚刚立春。

　　几只莺莺歌唱的小鸟惬意地飞过枝头。

　　光秃秃的梧桐树上开始长出了嫩绿的小小新芽。

　　刚刚入春的校园里，就沾满了春的气息，仿佛一切都是新事物，生机勃勃，每个同学的脸上都洋溢着充满朝气的笑容。

　　透着丝丝暖意的教室里。

　　一个帅气有型的身影走了进来，顾不上身边一群花痴痴迷的眼光，呵呵笑着看向正趴在桌上熟睡的小愉。

　　照射进来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斜斜拉长，覆盖在了她熟睡的面容上。

　　“猪啊你，都什么时间了还在睡，快起来去吃午饭了。”他嘿嘿笑着拿起桌子上的课本，在桌角敲了敲。

　　一旁的花痴女生们一阵晕眩地看着他随意敲击桌角的动作。哇噻，为什么连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可以做得那么帅气迷人呢？

　　被叫声唤醒，小愉慢慢从桌子上直起了身子，揉了下眼睛，看向米煜，然后她浅浅一笑：“是你啊。”

　　米煜又敲了下桌角，唇边漾着笑。

　　众女生一片迷醉。

　　“快收拾一下我们去吃饭了，饿死我了。”

　　小愉淡淡地回给他一个笑，开始收拾起了桌子上的书本和笔。收拾好之后，她看了看旁边的尹晶晶：“要不要我给你带一点什么回来？”

　　“不用了啦小愉，我自己带了便当，你吃饱一点就行了，千万别饿着自己哦，不然我可是会心疼的。”尹晶晶俏皮地冲她眨了下眼睛。

　　“那我去了，下午见。”淡然地一笑，小愉背起单肩包，和米煜一同离开教室。

　　尹晶晶看着小愉离去的背影，不由一股难以喻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几天前，当她回到学校时，仿佛一切都变了，小愉变得不爱说话了，变得爱睡觉了，也变得不那么会开心的笑了，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但却表面故做坚强，总是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

　　正是因为她知道了俞珈坐了牢，虔淅和小愉分了手，和泠伊回了英国，所以她才更加担心小愉。每一次，她都想静下心来和小愉好好聊一聊，希望小愉可以把自己心底所有的不开心、所有的伤痛都发泄出来，可是……每一次，小愉却总是淡定地一笑，回给她一个没事的笑容，这让她怎样也无法帮忙找回以前的小愉。

　　深深地吸了口气，尹晶晶担忧地看着窗外，她最好的朋友啊，什么时候才能够恢复到从前呢？这样的她，让她一点也感受不到她的快乐……

　　阳光明媚的街道上。

　　行人来来往往。

　　宽硕的马路中间，汽车一辆接一辆平稳的驰骋着。

　　“今天想吃什么？”街边，米煜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灿烂笑着看向右边的小愉。

　　“随便。”她简洁地回答。

　　“那就牛排好了。”米煜粲然笑着，黑亮的眼睛恍若璀璨的黑宝石。

　　“好。”她扯扯唇角，回给他一个微笑，仿佛自己不用考虑，他说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

　　他看着她的笑容，然后故意挑了挑眉毛：“喂，你笑一下成吗？”

　　小愉淡淡地看他，神情中有丝恍惚的疑惑：“我……刚才不是笑了么？”

　　“你那是笑吗？比哭还难看。”米煜摇头轻叹。

　　她浅浅一笑，垂了下眼睛。

　　清亮的阳光，撒在她白皙的面容上。街边的路灯下，她淡淡的神情，在阳光下透明地恍若一阵风就可以吹散了她轻飘飘的灵魂。

　　他怔怔地凝视着她，眼神中不禁涌上一抹疼惜的光亮。久久地，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语调忽然变得很轻很轻：“美人鱼，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笑？”

　　她愣住。他轻微的话音仿触动了她心底一根脆弱的心弦。

　　“我不知道。”淡淡的，她回答他，眼神中，有一缕迷离。

　　“为什么会不知道？开心的笑你不会了吗？”米煜瞳孔微然紧收，笔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是啊，开心的笑她还会吗？好像不了吧，现在的她，习惯了淡然地一笑，即使再开心的事情，她也依旧只会淡然地笑。

　　小愉微颤了下纤细的睫毛，清明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神采。

　　“笑一下，好么？”他望着她，平静的语言带着一丝恳切：“我好久都没有看见你那样开怀的笑了。”

　　开怀的笑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涣涣散散地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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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第二个原因，是我相信你。所以你的一切我都相信，包括你的直觉。”

　　“嘿嘿。那淅，我一会想去警局看学姐，你陪不陪我去？”

　　“不了，我今天去不了，一会我们要考试，你帮我和珈说一声，过几天我再去看她。”

　　“恩，好的，没问题！”

　　灿烂地笑着。

　　那个笑容灿烂地好比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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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那是她最后一个真正开心的笑了吧……

　　她眼皮微微下垂，心底阵阵疼痛。多久之前……似乎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仰起头，看向蔚蓝的天空。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中，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他呢，还好吗？其实，没有人会知道，每天晚上，她都会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看着手机上那张和淅的合影大头照，静静地趴在手机旁，成夜成夜地不睡，只为期盼着自己的手机可以响起，然后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所以，现在白天的她，才总是想睡觉，总是没精神。但是，这一个月来，她的手机却从未响起过她设置的属于他的铃声。

　　枝桠上。

　　一只小鸟停在了枝头，啾啾鸣叫。

　　鸣叫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望向米煜，声音静然：“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午饭后，他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在街上走着。她安静地没有一句话。几次，他都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她一直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他便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街边，一家音响店响起了一首轻盈的音乐。

　　她赫然间停下了步子。那熟悉的旋律……

　　转过头，她望向音响店旁边一家小小的店面，发呆地看向那里。

　　“想去拍大头照吗？”米煜看着她逗留在那个店面的目光，嘿嘿一笑：“那我们就进去吧，反正我好久都没有拍过了。”

　　说罢，他拉着她的袖子，欲将她拉向那家小小的店里。

　　见他真要走去那里，小愉有些挣扎地向后退了退，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恳求：“不去了……好不好……”

　　“为什么？”他狐疑地看她。不是想去拍大头照的话，干吗要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地望向那家店。

　　“那里有回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再伤心起来。”她轻轻抿了抿下唇，哀伤的表情尽显在黑白分明的瞳仁里。

　　“那，好吧。”米煜黯然地笑了笑。原来，她不是想去照大头照，而是，那家店里拥有着她和淅的回忆啊。

　　“恩。”她收回目光，寞落地看向自己的脚尖。

　　轻盈愉快的音乐依然回荡在她耳边。

　　她低低地呼吸着，再度抬起头，看向那家小小的店面。

　　刹那间！

　　她惊愕地看见街角边，一个身着白衣的男生蹲在地上，温和耐心地喂着几只流浪狗！

　　是淅吗？是他吗？是他吗？！

　　她一阵喘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日光，斜斜地撒在那个白色的身子上，柔和地让她有些模糊了视线。

　　她再也禁不住，一个跨步朝那个身子飞奔了过去！

　　身后，米煜紧随其后。

　　那个白色的身子亲和地摸了摸流浪狗的头，然后站起了身子。

　　透明的玻璃橱窗，反射着好看的光。

　　“淅——！”不顾一切冲到他身旁的小愉一把抓住那男生修长的手臂，使劲一拉，转过了他的身子。

　　期盼的神情顿时在脸上僵住！

　　那个身着白衣的男生奇怪地看着她：“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赶上前来的米煜扶住小愉发愣的身子，向那名男生道歉。

　　“没关系。”说完，那名男生离开了街角。

　　小愉梦游般地呆呆站着，双眼无神。空洞的神情仿佛脆弱到绝望。

　　明亮亮的白昼。

　　她忽然觉得阳光是那么地刺眼，刺眼到让她睁不开眼睛。

　　脊柱上，如若被一根根细细的银针狠狠地针刺着，痛得令她再也克制不住，崩溃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疯涌而出！

　　不是他啊……真的不是他啊……

　　她哭着，肩膀颤抖地哭着。她张嘴喘息，眼泪就流淌进她的嘴里，咸咸的，她却丝毫感觉不到。

　　“美人鱼……”米煜心痛地看着她星芒一样的泪水。

　　像是忽然想起自己的身边还有米煜，她霍然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看到她哭泣的模样：“走开！别看我。”

　　她捂住脸，声音在手掌中呜咽。她痛着的同时，还不可以让别人看见，不可以让别人担心，不是吗？所以，她不要他看见她的泪水看见她的伤心。

　　“别这样，美人鱼……”他的心脏，阵阵抽痛，痛如刀绞。这一刻，他恨不得把淅拽到她面前，尽管他说过，她的世界里不可以再有淅的出现。

　　他痛心地拉住她，想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却被她硬生生地躲开，然后，她哭着，仓皇失措地捂着半边面颊朝马路对面跑去。

　　喧哗的大街上。

　　突然静地可怕。

　　一辆飞驰而来的汽车快速地行驶！

　　马路正中央，一个不断哭泣的身子没有注意到那辆汽车。

　　街边的行人，倒抽一口大大的凉气，惊恐地望向马路中央！

　　刺耳的刹车声！

　　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出马路！

　　四周尖叫声一片！

　　一个亚麻色头发的男生在汽车即将撞上她的时候轰地一下将她使劲推离了马路，自己也快速地躲过了汽车的撞击。

　　但是——！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整个人滑出马路，滑到人行道上，右手手臂狠狠地被人行道上那条破损了一半而未来得及修复的栏杆深深划出一道冗长的口子，顿时血肉模糊。残破的袖子上沾满了令人发指的血迹。

　　小愉惊栗地瞪大了眼睛，双瞳里的泪水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望着他，望着他手臂上那鲜血直流的伤口，只觉一阵晕眩。

　　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啊……

　　人行道上，米煜吃痛地尽自己能力去掩盖住右臂，掩盖住血迹，他忍着疼痛看向她：“闭上眼睛……”

　　橙子一般的灯光。

　　宽大的卧室里，床头上方的灯散发着橙黄色的光。

　　小愉自责地看着床上手臂缠绕着一圈圈白色纱布的米煜。

　　在她即将被汽车撞上的那一瞬间，是臭小子推开了她不是吗？她差点就葬身于车轮之下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去救她……为什么要去救她……不救的话……他就不会受伤了……

　　她低着头，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该万刀杀的千古罪人。

　　“美人鱼，别一副那样的表情，像条死鱼一样，丑死了。不然，我还不如不救你。”看着她那副神情，他知道她一定是在深深的自责，故意开口嘿嘿笑着逗她。

　　“是啊……你干吗要救我！”听着他的话，她突然眼睛里开始闪烁了起来。

　　“你干吗那么傻……”她忍不住，雨般的泪珠扑朔而下。模糊的视线，让她觉得一阵心痛，她冲过去抱住他，于是，泪水浸湿了他的肩膀。

　　米煜呆住。

　　她暖暖的身体抱着他，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臭小子……你干吗那么傻……干吗那么傻兮兮地冲上去救我……如果……如果……”她在他肩膀哭泣，深如海般的愧疚席卷着她整个身体：“如果……再慢那么一点点的话……或许你就会没命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是啊……如果再慢那么一点点的话，只是那么一小点点的话……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可能再也再也见不到了……

　　泪水一个劲地流淌，汇成了一条长长的河。

　　米煜左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她在担心他啊。真好，这是她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会关心别人。

　　“傻瓜……你怎么那么傻……”她依旧哭着，声音哽咽。

　　他左臂拥紧她，她的泪水，让他心疼，尽管那是为他而流的：“我不是傻瓜。”

　　静静的哭声，仿佛除了哭泣，再无其它。

　　“因为，你是我值得用生命去交换的人。”

　　小愉愣住。

　　“还记得么？”米煜将她移开他的身子，用左手擦去了她的眼泪，然后手指向下，抽出了她脖子上的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

　　纤细的手指轻轻将链子上，一个小小的挂缀放在温热的指腹间。

　　“我们的琴音螺。”

　　他笑着开启双唇。好看的嘴唇在橙色的灯光下，发出橘子般的光芒。

　　哭声止住。

　　小愉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的那个小挂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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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是美人鱼的话，那么，我一定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不再让你像美人鱼一样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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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诚而稚嫩的声音回响在她耳际。他没忘啊……原来他一直都没忘……原来他一直一直都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啊……

　　她觉得心里一阵温暖，一股暖流充盈在胸腔。

　　“所以，我愿意为你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他静静地说着，目光定格在她泪迹斑斑的面庞上。

　　他再度抬起左臂，细长好看的手指擦拭着她凌乱的泪迹：“美人鱼，你是我值得用生命去交换的人。”

　　她愣愣地望着他，温热手指擦拭过的地方一片温暖。心底的那股暖流仿佛涌上了她的眼眸，暖暖的，让她又想哭泣。

　　傻瓜……他一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为了一个诺言而愿意用生命去交换。他一定是个傻瓜……

　　“别哭了，好不好？”米煜微微一笑：“我想看你笑，我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的时候和生气的时候一样好玩。傻傻的，呆呆的，但是却让人很开心。”

　　小愉发愣地看他。

　　“可是，你这一个多月，都没有那样笑过了。”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黯淡：“我知道你还忘记不了淅，但是，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总是故做坚强，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出来，你不会知道每次看见你很少说话淡然一笑的时候，大家有那么难受，原本的你不是这样的，不是么？”

　　听着他的话，她脑海一片愕然。她又错了吗？她一直认为只要自己不在别人面前哭，不在别人面前伤心，只要微微一笑，大家就不会担心了。可是，她又错了对不对？原来，每一个人都还是一样在担心着她啊……

　　“所以，你尽量去学着遗忘吧，好么？那样你才能找回真正快乐的自己，才能让我们大家真正的放下心。”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真挚地问道。

　　“我真的可以吗？”她不要再让大家担心了，也不要在让任何人为她受伤了，她给大家，已经带来了够多的麻烦了……

　　“可以的美人鱼。”他真诚地冲她笑。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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