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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真的没事

  “流川……算了,我没事,一点皮肉伤……”封岚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刚刚坐直了身子马上又朝地上倒去,一副受了严重内伤的样子。

  “喂!你没事吧?!地上怎么有这么多血,你流了很多血吗?忍忍,我马上就带你去医务室……”伊流川弯下腰,扶着封岚站起来。

  “哈……真会装模作样!”拜托地上的血是我的好不好?我一只手死死按住伤口那儿,一手叉腰,真佩服自己痛成这样,还能中气十足地仰天大笑。

  伊流川黑着脸,猛地一挥手,一巴掌拍到我的头顶上。

  其实那一巴掌打下来不痛,一点也不痛,比起我腹部伤口上阵阵抽搐的剧烈疼痛来说,只算得上是轻轻地抚摩。可是,当伊流川的手拍到我头上时,我却愤怒了!他居然为了那个疯女人来打我!

  “伊……流……川!你会后悔的!”我的心沉进了深渊。

  伊流川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看来,你的确不属于这个学校。”然后他倾下身,把靠在他怀里的封岚横抱了起来。

  我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弄得晕头转向,一向伶牙利齿的我在这关键时刻居然哑住了。

  “……流川……你是要把她赶出学校吗?”封岚把脸侧向伊流川的胸膛,在她侧头的一刹那,我分明看见她嘴角扬起的一抹奸诈的笑,充满了胜利感。

  伊流川没有说话,转过身,抱着封岚出了玄关口,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上。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力量在一点一点地流失。米琦,是这样的,没有人会站在你这一边,永远没有……所以你要更坚强才行,即使心被人狠狠地践踏撕碎也不能哭泣。

  班主任老师看着伊流川离去的背影,十分犯难的样子,然后他走近我,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啊,米琦,他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吧?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们‘威廉古堡’学院的学生了。”

  “哈哈……我终于知道猪是怎么死的了。”我嘲弄地笑,眼神锐利地看着班主任老师,“是蠢死的。”

  “呃……”班主任老师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绕过班主任老师的身边,背对着他潇洒地挥手:“知道了,明天我会来办转学手续的。”

  这里的确是不属于我啊!再见了,我一个星期零五天的贵族学院生活。

  站在走廊上,我透过走廊旁的竹叶看向蔚蓝的天空,那样明亮清爽的天空却透着血腥的气息。腹部又传来阵阵绞痛,温热的血从捂住伤口的指缝间缓缓溢出,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红的花。

  环绕着这座城堡式教学大楼的人工河此时喷出了迷朦的烟雾,分别立在河两边的天使雕像和恶魔雕像在烟雾萦绕中喷出泛着银光的水花,美丽妖娆得仿若梦境。

  我摇晃着身子没走出几步,就体力不支地倒在通往洗手间的路上。甩了甩有些发昏的脑袋,我试了几次居然没能爬起来,啧!真是没用啊!

  好在现在已经放学了,没有人会看到我丢人的糗样。长长的走廊上死一般得寂静,只听到竹子被风吹动的“哗哗”声。我索性坐在地上靠着墙边,闭上眼睛静等腹部上的痛楚缓一缓。

  “喂,你到底打算在地上坐多久?”一个冷漠又带着少许亲切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一睁开眼,我看见伊流影双手反垫在后脑勺斜靠在护栏上,看着我邪恶地笑。夕阳照在他身上,他整个身体就像被包在一个光圈里,亮丽得刺眼。

  “你是幽灵啊?走路都不出声的!”真奇怪,不知道这家伙两条腿是怎么长的,我才闭上眼睛不到两分钟,他就从天而降掉到了我的面前!

  伊流影摇摇头不置可否,蹲下身,露出一贯嘲讽的笑容:“你看起来很狼狈耶。”

  我坐直身体,一边朝伊流影伸出双手一边命令道:“转身,背对着我!”

  “……”伊流影没动,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哎哟!你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跑到我面前来,又处心积虑地挖苦我、嘲讽我,目的不是只有一个嘛,就是想为了帮我而提前铺好的前奏。好啦好啦,大姐我就给你一次献殷勤的机会!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了!”我故作严肃地板起面孔,摆出一副“我懂、我了解、我就知道”的欠揍表情。

  被我点中死穴,伊流影脸色变了变:“脸皮真厚。”

  “少啰嗦,快点转身啦!”也许是每次遇到伊流影都是在我最狼狈时候的原因吧,在他面前我居然可以很安心,一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丢脸。

  伊流影挑高了眉:“我有说过要帮你吗?”

  我也挑高了眉,讪讪地笑:“哟……真不诚实,你明明是很想帮我的!”

  伊流影站起身来,一米八几的海拔衬得他气质非凡:“再见。”废话一句没有,他丢下这两字转身要走。

  糟糕!玩过头了!这家伙肯定是找不到台阶下,碍于面子想丢下我这个病人逃之夭夭。

  我急了,朝伊流影吼:“喂!你不是吧!我能自己去医院早去了,还会和你在这里啰嗦个什么劲!帮下忙啦!”

  伊流影幽幽地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盖在我的身上,然后弯腰把我横抱起来:“你早叫我帮忙不就好了。自作自受。”说着,他掀起嘴角,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坏坏地笑。

  〒▽〒我一只手攀上了伊流影的肩膀,另一只报复性地、重重地拍了他胸口两下:“没见过像你这么斤斤计较的男生!”

  “你再多说一个诋毁我形象的词语,我会考虑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伊流影抱着我走近护栏,做出一副随时要把我扔下去的姿势。

  “真幼稚啊你!我不说话行了吧?!”我难得乖乖地闭了嘴。这家伙比伊流川有魄力多了,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总有办法整治我,不像伊流川那家伙只能是被我气得暴跳如雷。

  靠在伊流影的臂弯里,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他和尹狄的感觉太像了,总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立刻现身,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

  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医务室。

  一进医务室我就看到两张令我超级不爽的脸……伊流川和封岚的脸。

  封岚躺在靠门这边的第二张病床上挂药水,嘴巴正一张一合不停地朝伊流川说话。伊流川好像心情不太好,丝毫不理会封岚,在一旁漫不经心地玩手机游戏。

  听见门推动的声音,伊流川抬起头来,懒懒地扫了玄关口一眼。于是,就看到了伊流影和被伊流影抱着进医务室的我。

  眼神交汇,我转动着眼珠子,毫不犹豫地扔给他两个特大号的“章鱼丸”。

  伊流影把我放在了靠门这边的第一张病床上……也就是姓封的女人睡的旁边。我一躺在床上,就用手拼命地扇风,一边大声嚷嚷:“好臭啊,怎么这么臭啊……伊流影,把我这边窗户打开!里面坐着这么臭的两个人居然不开窗户!”

  伊流影没多说话,帮我把窗户打开后,嘴角含笑去另一间房间找校医去了。

  封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喂,新来的!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两个很臭的意思。怎么,听不懂啊?!”我瞪着眼睛看了看封岚,又看了看伊流川,然后伸出大拇指朝向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流川,你看那丫头……真的是很过分……”封岚气得嘴唇直哆嗦,又知道自己打不过我,只好把期盼的目光望向伊流川。

  伊流川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过这次他破天荒地没有回嘴,继续烦躁地玩着手机游戏。

  哼哼,臭小子,跟我斗,活该!

  大胡子校医在伊流影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胡子医生小心翼翼地掀开我衣服的一角。慢慢解开扎在我腹部上那条早已被血浸红的领带,血已经止住了,凝结成暗红色的血块,肉跟领带有了粘连。在解开领带的那一下扯动了伤口,血又开始汩汩而出。

  我忍着巨痛,咬紧牙齿,哼都没哼一声。

  伊流影看着我腹部上的伤口,眉头深锁。

  胡子医生查看了下伤口,舒了口气:“幸好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缝上十几针再挂两瓶消盐药水就差不多了。”

  我挪了挪垫枕,摆了个最舒适的姿势躺好:“缝几针你看着办吧,药水就免了,我赶时间回家。”

  “这……”胡子医生困扰地看着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伤口很容易感染发炎。”

  这时,伊流川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不停地用余光使劲地往我这边瞟。

  “喂喂喂!你眼睛滴溜溜地往哪里看!”我朝贼头贼脑的伊流川砸过去一个抱枕,正中那只猪的脑袋。

  伊流川捡起被抱枕砸落在地的手机,一脸懊恼地冲我吼:“我没在看你!”

  “哈!那你是斜视眼吗?!别告诉我,你眼睛天生就长成那样!”

  伊流川被我的话哽得出不了声,只得气呼呼地别过头,疯狂地按着手机上的数字键把气撒在手机上。

  伊流影斜睨了伊流川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

  看着我们唇枪舌战终于告一段落,胡子医生插话进来:“那到底要不要挂药水?”

  伊流影拉了把椅子坐在我的旁边,肯定地说:“要。”

  “不要!赶紧帮我缝针完事,跟那个恶心的家伙共处一室我会晕过去的!”说完,我还特挑衅地看了看伊流川。

  那个头脑还没发育成熟的小鬼受不了我损人的话语,脸黑成锅底,气得呼哧呼哧直冒烟儿。他猛地站起身,冲我吼:“疯了吧你!”

  “啧,会自己移动的垃圾箱!滚开,不要跟我说话!”我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朝伊流川挥手,像在赶一只讨厌的苍蝇。

  “死老鼠!再不闭嘴我要揍人了!”我猜此时伊流川旺盛的怒火可以烧毁一个森林了。

  我先发制人,小心地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鞋朝伊流川抛去……鞋子不辱使命,在伊流川帅气的脸蛋上印下一个黑糊糊的脚印。

  “流川!你……你没事吧?”封岚紧张兮兮地观察着伊流川的脸色,刚伸出手想要擦他脸上的鞋印就被他狠狠地打掉。

  “我用我三十八码的鞋,砸你那张超级三八的脸!哈哈,哇哈哈哈……哇哈哈哈……”我扯着嗓门“哈哈哈”地大笑,笑声使正在给我涂消毒药水的医生手一抖,把药水撒出了一大半。

  伊流影从一开始就在拼命忍着笑,这会儿,他终于受不了地大笑出声。

  伊流川咬紧下唇,表情阴郁,过了好半天才从胸腔里憋出四个字:“我要走了!气死你臭小子,气死你气死你!赶紧走吧!

  “不要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封岚立马皱成苦瓜脸,用哀求的语气挽留着。

  “我走了你也不会怎么样的!”说完,伊流川不顾封岚的苦苦哀求,捏着我那只鞋子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该死的,把鞋子还我!喂……”我喊。

  可是伊流川对我的叫喊充耳不闻,“噔噔噔”地踩着震天响的步子夺门而出。

  我的鞋子……

  靠,临走还被伊流川那头猪弄走了一只鞋,郁闷死了!猪头川,你这个世界超级无敌的大猪头!我鄙视你!

  处理好伤口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我坐在伊流影的黑色“劳斯莱斯”里大大方方地从“光影道”经过。因为时间的耽搁,现在已经接近晚自习的上课时间了,“光影道”到处都是车辆。

  不过每当黑色“劳斯莱斯”经过一个地方,那些小汽车就会有次序地往路边上靠,腾出一个较大的空间给黑色“劳斯莱斯”经过。

  “喂!我问你!不是说擅自载‘独身主义’的人从这条路经过要受处罚的吗?怎么,这次不怕被我连累?!”我打开车窗,贪婪地欣赏路两边的小树墙和古松。唔……这样漂亮的景色,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呃……”

  “哎,放心放心。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属于‘独身主义’了,不会连累你的兄弟们,哈哈!”我从挎包里取出手机,“你手机号多少?!看在你蛮照顾我的份上,以后有机会的话请你吃顿饭。”

  “怎么?”伊流影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还能怎么?被退学了呗!”

  “为什么被退学?”车子一转,终于驶出了“威廉古堡”。

  我答非所问:“手机号你到底给不给啊,不给拉倒,我省了顿饭钱哦。”说完,我合上手机盖,塞回衣兜。

  伊流影眼睛盯着方向盘,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这样吧,回头我给学校里打个给电话……”

  我打断伊流影:“不用了!我再也不想进这所学校,厌恶透了……喂,就在这里停吧!我正好去超市里买点菜!”

  伊流影扫了一眼我受伤的腹部,又扫了一眼我只穿着一只鞋的脚,皱着眉头问:“买菜?”

  “你耳朵没毛病吧?!我说了买菜,就是买菜!”

  伊流影眼角含笑,又开始了他嘲讽人的本事:“……看不出来你还会买菜?怪不得你长得像颗大白菜。”突然他把方向盘一转,车吱溜开到了“新一佳”超市门口。

  “怎么开车的啊你!不过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我撇撇嘴,不满地朝他嘟哝道。

  “别这么早下定义,我肯定,我们还会见面的。”伊流影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一脸肯定。

  “好吧好吧,大姐我心肠好,不忍心破坏你小小的梦想。Byebye!”我“哐”的一声关上车门,撒开只穿了一只鞋的脚丫子飞快地朝超市进攻。

  哇哈,不去学校当伊流川受气包的日子真惬意啊!既不用担心他又会想着什么样的新花招对付我,更不用时刻警惕他那群架着到处扔的臭跟班。

  嗯,惬意惬意!

  我脸上敷着“海藻泥”面膜,懒懒地趴在沙发上一边享受林森高超的按摩技术一边听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女音:“姑娘,你不用担心,学校里的事,我会尽快帮忙搞定的,等我通知……”

  “不需要!我说不需要!”我打断她,“我一点也不适合那个鬼学校,不适合!从一开始转学就是个错误!”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段时间,X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必须读那所学校,这对你是非常有益的!”

  “哈?有益?你凭什么那么肯定读那所学校对我有益?!我开始怀疑你帮我转学的用心了……你,到底是谁?”这个我问了不下五十遍的问题,却从来没有从对方的口里得到过答案。

  X夫人,这个谜一样的女人,从我十三岁那年起,每个月都会定期给我的账户汇款,这次转学到“威廉古堡”的所有手续也是她一手包办的。可是我除了每月接到她一个固定电话外,对她是一无所知。

  我承认,得了“地中海B地贫”每月需要花费大量医药费并且又无任何经济来源的我,如果不是得到X夫人的接济,肯定早就死掉了。

  可是我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为什么和我非亲非故的X夫人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帮我?既然她帮了我,又为什么不愿让我知道她是谁?甚至连每次给我打来的手机号码都不一样。因为我曾经想通过手机号的方式去调查X夫人的资料,却发现每一次她都比我提前消户。她分明是有意避开我,有意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我生活的一举一动。

  她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她口中说的默默无闻、不求任何回报的接济吗?错!我才没那么笨会相信这种谎言。

  “姑娘,你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X夫人和往常一样,用相同的话敷衍我。

  “可是我非常好奇你是谁?!说,你是谁?”我沉着声音问道。

  直觉告诉我,X夫人的身世不简单,单看她可以一手遮天地把普通小市民的我弄到那个多少贵族人士挤破头也挤不进去的皇家贵族学院我就知道,她绝不简单。

  X夫人轻轻笑了笑,跳过话题:“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如果没有其它需要我帮忙的事的话……”

  “别挂电话!哈!我知道了,你会这么帮我是受人所托对不对?”我把一直旋转在脑海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问?!”X夫人敏感地抬高音调,失去了平时沉稳的口气。

  “你很激动。”

  X夫人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马上轻轻地咳了咳,调整音调:“嗯……我的意思是,姑娘,你有何凭据会这样说?”

  “他在哪?”我厉声问道!难道真给我猜对了?难道真的是他吗?该死的,头好乱!

  “你……你说什么……哪个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X夫人越来越慌张,隔着长长的电话线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看来有新的突破口,我趁胜追击:“别瞒我了!你是他的现任夫人吧?!嗯?他是因为当初狠心抛下妈妈和我而愧疚了对不对?哈,现在想来忏悔过错了吗?告诉他……我死也不会原谅他的!”

  X夫人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他……是指你父亲?”

  “难道不是吗?”我尖锐地反问。

  X夫人舒了口气,语气又变得沉稳起来:“也许是吧!总之,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就对了。”说完,她不等我回答就急急地挂上了电话。

  “可恶!又是这样!”我气愤地把听筒一甩,电话机重重地砸在地上。

  不过,这次总算有点收获。至少我知道了,X夫人是所人受托才接济我的。究竟那个人是谁?总有一天我会把揪他出来。

  林森飞快地跳下沙发,拾起横躺在地上的电话机,不满地嘟嚷着:“小姐,说过多少次了,电话机不是用来砸的!把电话砸坏了的话,房东太太又该河东狮吼了……说到房东太太,今天上午她还跑到家里来吼了一趟。”

  “吼了些什么?”我揭下脸上的“海藻泥”面膜,顺便洗了洗脸,然后端着盛满我洗脸水的脸盆往窗户外一泼,水“哗啦啦”倾泻而出。

  林森看着我手中那个空空的、只剩几滴水珠顺着盆缘往下滴答的脸盆支吾道:“她说……以后不准再往窗户外泼水,她养的那些花儿草儿的一大半都被水淹死了……还说她晾在楼下的那些衣服,晒了一个星期就没干过……”说完,林森用手背擦了擦直冒虚汗的额头,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果然,不到两分钟,楼下就响起一个无敌霹雳女高音,震得整栋楼房都在晃荡。

  “开门!给我开门!我房子不租给你们了!开门……”余音未散,我家的小木门已经发出了“咚咚咚”的吼叫声,好像随时会支撑不住地扑倒在地。

  “嘁!不要管她!把她当空气好了!”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林森继续给我按摩。

  “呃……”林森坐在沙发边,娴熟地敲打着我的肩膀。唔……被他的手敲打过的地方酸酸胀胀的,好不舒服。嗯嗯……趁机好好睡上一觉,虽然门外有点儿吵……

  不管了,睡了……呼呼……

  尹狄站在“立纪桥”的护栏上,脸向着河面:“米琦……我要去法国留学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风吹起他的短发,黑色的发丝狂飞乱舞,绣着银色纬线边的白色衬衣在风中涨成一张鼓鼓的帆。

  天气阴阴的,没有阳光,尹狄线条流畅的侧脸在阴影中透着淡淡的忧郁。

  我坐在护栏上,撇过头表情阴郁地看他:“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

  尹狄看着被风吹得波光粼粼的湖面,叹了口气:“我妈已经帮我办好了出国手续,下个星期四就要动身,也许仓促了一点……”

  “你没有什么事都要向我报告的义务!”我打断尹狄,面对着河面故作轻松地张开双臂,像要飞翔,“要走就快点走吧!听说那儿金发碧眼的美女多,你长这么帅,肯定……”

  “你明明知道我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尹狄转过头来,脸上忧郁的气息愈来愈浓,“去国外留学是我妈的意思,她一直都不赞成我们,这次她用出国留学作为我们能在一起的交换条件……”

  “哈!你别说这条件很不错之类的蠢话!我可没自信能等你五年。”我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米琦!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可我说的是事实!五年那么长的时间,我能交一大堆的男朋友,凭什么要我傻傻地等你五年?而且既然是你选择离开我,我当然有理由找个比你更好的,哈哈哈哈,你说是不是?”我呱啦呱啦地说着,怎么说能让尹狄生气我就怎么说。

  我承认我很自私,因为害怕孤单,因为不敢独自奋斗,所以我想把尹狄永远绑在身边。

  尹狄双手一撑,跃上护栏坐在我的旁边。他搂过我,把我的脑袋紧紧地搂在他的怀里:“不准!喂,听到没有……我说不准!”

  “放开你的猪蹄!该死的,想谋杀啊!”我一个佛山无影手拍在尹狄的脑袋上,差点没把他拍成脑震荡。

  “不放!”尹狄赖皮地把我的脑袋搂得更紧了,“即使你真的有了别的男朋友,即使你真的不再喜欢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五年后我还是会回来找你的。”他慢慢地说着,一字一句都带着深深的驻定和坚决。

  “呵,谁知道我能不能活过五年?”我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用余光偷瞟了尹狄一眼,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沉,“你知道我的性格嘛……哈!我呢,小太妹一个!没事就喜欢去外面溜溜,看谁不顺眼就开骂,心情不好也许还会干上一架!对了,我打架的时候是不要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打着打着就被打死了……哦哦!死了!多好……”

  该死的!说话绕了这么大的弯,“你不要走”这四个字却仍旧死死地梗在我的喉头上。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离不开尹狄,从我九岁起在潮湿昏暗的小巷里被他救下的那天起,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米琦!”尹狄皱着眉,微显怒意,“你乖一点好不好?只有五年啊,你就忍耐五年!怎么样?只有五年?”

  我一肘子狠狠地捅向他的小腹,然后跳下护栏气冲冲地朝他吼:“说到底,你还是要去那个该死的法国?!说什么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保护我,全是假话!要走就快走,走啊,没人会拦你!”

  尹狄坐在护栏上,表情悲哀地看我。他的脸色很苍白,一向精神奕奕的双眸失去了光彩:“求你……别再说这么任性的话了好吗,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

  “真好笑。我都说不拦你了,你还能有什么压力!”我看着尹狄掀起嘴角嘲讽地笑,“再见,尹先生!从现在开始,我要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了。”说完我转身,留给尹狄一个决绝的背影。

  追上来啊,笨蛋!求你追上来,别扔下我一个啊……

  “米琦……”尹狄焦急的声音响在身后,可是他却没有如我所愿追上来。是的,因为他决定抛弃我了!抛弃我了!

  就像我的妈妈和叔叔,一直说爱我爱我爱我,可是最终还是丢下我孤零零的一个。现在,我又将变成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

  空气里泛着阴冷的雾,我的心也冷冷的,仿佛跌进了冰窖。

  光明之神,我问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驱赶萦绕在我身边的孤独,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流泪的心停止哭泣……

  在黑暗和恐惧中我挣扎着醒来,发现额头上、脖子上全是汗水,顺着脸颊滴答而下。喉咙也干干的,像经历了一场声嘶力竭的大叫。该死的梦,该死的!绞得我心情极度郁闷ing!

  我望望窗外,天已经大亮了。此时我已经睡到自己的床上了,应该是林森把我抱进来的。我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房内走了一圈,发现林森那家伙居然没了踪影。死小子,这么一大早不知道又闪哪里去了!

  瘫坐在沙发上,我的思绪千迂百转。

  很久很久以前,在紫荆市里流传着一个血石扳指的传说。传说血石扳指分别有深红、酱红、紫红、殷红、血红、赤红、褐红、暗红和火红九种色泽。因此,紫荆市里的道上分了九个帮派,每一个帮派老大的象征就是一枚不同色泽的血石扳指。

  只要谁击垮了哪个帮派首领,便可以从他的手中夺走象征帮派老大的血石指板,从此以后这个帮派的所有人都得听命于拥有血石板指的人。

  而尹狄,为了替我夺到那九枚血石板指而向九大帮派发出了挑战函,定下了血石板指的约定。

  3月11号,我永远都忘不了两年前3月11号的那个雨天,噩梦,黑色的沉沦……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雨,那些像线一般的雨落下来,亲吻着尹狄的身体。尹狄倒在血泊中,稠密的血液在雨水中开成花,一朵朵触目心惊的鲜红色的血花。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感到那样无力。

  尹狄缓缓抬头,惨白的脸庞被浓稠的血液染红。他的一只手垂落在地,握着血石板的手指僵硬冰冷,弯曲成一个无奈的弧度。

  尹狄静静地看着我,忧郁悲哀的眼神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把我网在网中央。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握着血石板指的手,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我不要!”我手一挥,那些扳指从尹狄的手里跌落,撒满一地。

  深红的扳指、酱红的扳指、火红的扳指、紫红的扳指、血红的扳指、赤红的扳指、褐红的扳指、暗红的扳指、殷红的扳指……那些扳指红似血,像尹狄的血,咆哮着撕裂了我的天空。

  尹狄本就黯淡的眼眸此刻接近死灰色,他僵硬地别过头,看着满地的血石扳指从胸腔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然后他伸出手,朝离他最近的一枚殷红的扳指一寸寸挪去……就在他的手覆上血石扳指的一刹那,他闭上了眼睛。

  “你也……离开我了吗……和他们一样,永远离开我了对不对?哈!真可笑啊……”我跪在血泊中,掀起嘴角嘲讽地笑,“可是你答应永远不离开我的!”

  我心痛得快要窒息,一种强烈的恐惧感缠住了我的脖子,越缠越紧。我伸出手胡乱地在空中抓着,想抓住一点温暖的东西,可却什么也抓不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那么浓那么浓。第三次……我与死亡靠得那么近。

  围在广场上的几十名弟兄,看着这一幕都红了眼睛。那些平时水里来火里去的人,那些哪怕被刀砍得遍体鳞伤也绝不哼哼的人,现在却为了尹狄这个大傻瓜,掉下了难过的泪水。

  急救车呼啸而来,载着尹狄呼啸而去……我奔跑在雨中,让雨水化成泪水,一点一滴流进永不停止哭泣的心灵。

  终于,我虚脱般地跪下,向下着滂沱大雨的天空请求:神啊,别从我身边带走他,求你别带走他!你已经夺走了妈妈和叔叔,我只剩他一个,只剩下尹狄一个人啊……

  可是,终究……

  “都是你!小妖精,你这个小妖精!还我的儿子!明天,他就要去法国读书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还不放过他?!为什么?!这下好了,他死了!你满意了。你这没心没肺的小妖精!我要杀了你,让你给我的孩子陪葬!杀了你……”

  此刻,我的心是麻木的,那些拳头砸下来我都感觉不到痛。我的目光只是一直紧紧追随着那架乘着尹狄身体的担架,我看着它慢慢向前滑、向前滑,最终被推进了阴冷的太平间。

  尹狄,他也离开我了……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躯挡在了女人的面前,他伸出双手把我护在身底下。

  “林森!你疯了!让开,我叫你让开!”女人嚎叫,拳头落在了林森的头上。

  “对不起,夫人。少爷去世前交代过,要我以后代替他,寸不不离地守护在米小姐的身边。”林森歉意地低了低头,手一挥,把女人推出好远。

  女人哭得泪雨滂沱:“疯了!你们都是疯子,是疯子……我可怜的儿子啊……还我的儿子……”突然,她一头栽倒在地,昏迷过去。

  闻讯赶来的医生,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走了。

  林森转头看我,在泪迹未干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好,我叫林森,是和尹狄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男仆。从此以后,我会代替少爷他全心全意地照顾你。”他朝我摊开双手,九枚不同色泽的血石板指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上,泛着幽幽的血光。

  我疯狂地夺过林森手中的血石板指,往墙壁上掷去,扳指“咚咚咚”相继砸在地上。

  我眼前一晃,仿佛听到墙壁倒塌的声音。那是替我遮风挡雨的墙,那是我认为世界上最坚固的墙,那是尹狄用爱为我筑起的墙……

  可是,它倒了,被我亲手推倒的……

  哈!尹狄,可悲的尹狄!我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血石板指,更不是别人的保护。而是你……是你呀!该死的,你知道吗?!

  尖利的刀片划破了我的手腕,我看着红色的血迅速染红了整个浴缸。我躺在血与泪交融的水里,微笑着:妈妈、叔叔、狄……谁也不能把你们从我身边带走。我来了,我马上就来了……

  突然“咯嚓”一声,大门被打开了,我的思绪也被拉回了现实中。搓了搓发红的眼睛,我命令自己一定要遗忘!

  林森气喘吁吁地侧身进屋:“小姐!我刚刚去学校给你办转学手续,学校的老师居然没肯给办!”

  “哦?哦……是吗?”我还没从悲痛中回过神。

  “是真的。而且你们班上的班主任为擅自让你退学的事写了份深刻的检讨书,放大了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林森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水。

  “嗯……这样啊……”

  “喂!小姐?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对劲!”林森用手在我的眼前挥了挥,一脸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我故做镇定地摇了摇头,“你刚刚说什么?我退学的事没弄成?嗯?谁干的?!”X夫人?或者是伊流影?!除了他们两个谁还拥有如此大的权利?!

  “好像是一个叫什么川的……”

  我眼睛冒火:“伊流川?”

  “嗯,对对,就是伊流川!小姐,这下好了,不被退学,我们也就不用再把家搬过来搬过去了……”

  “你懂什么!我再也不想回那个破学校了!可恨!可恶!我要出去透透气!”我穿着睡衣,拖着拖鞋,就这样踢踢踏踏地出了门。

  米琦,说过不再回想那些事的!遗忘,要遗忘!

  在院子里,我折了一根树枝,这里戳一下,那里划一下。伊流川!这个该死的家伙,不知道这次他又想搞什么鬼!

  突然,一小柱水流射向我的后脑勺,冰凉凉的。我转过身,果然是房东太太的那个五岁小鬼。

  小鬼趴在窗台上,手里握着支黄色塑料水枪。看见我回头,他立马笑得眼睛弯弯:“大姐,你敢吃青椒吗?嗯?你吃汉堡的时候会放芥末吗?”

  他以为他是蜡笔小新啊,靠!

  “臭小鬼!又是你!”我立马上前,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上次教你尿床,到底有没有尿啊你?”

  “有呢有呢!我天天都尿呢……大姐,只要我尿床就是男子汉吗?”小鬼异常兴奋,挥舞着水枪四处射,“嘟嘟嘟……我是尿床的男子汉……嘟嘟,尿床的男子汉……”

  “啊哈!今天终于让我逮着你了!整天教我的儿子学坏,还往窗户外泼水……呀,我的树苗!你……哇啊!你折我的树苗……”房东太太甩动着肥肥的身躯,随手抓起角落上的一把大扫帚朝我飞扑过来,“房子不租给你了,不租了!快点从我这儿滚出去!”

  “小鬼!快用水枪射那个巫婆……”我砸着嘴巴,唆使五岁点大的小鬼。

  只见小鬼飞快地从窗户口跳下来,握着水枪不停地朝房东太太的脸上和身上扫射,嘴里喊着:“我是奥特曼!突突突!拯救公主,打倒巫婆!突突突突突……”

  “你……你这死孩子!我是你妈妈!”房东太太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又因为上身的衣服全被水射湿了,必须回屋换衣服。临走前,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给我等着,等着吧你!待会我再来找你算账!我要把你从我的房子里赶出去!”

  “去吧去吧!我等着……哈哈!”我蹲在石阶上,哈啦哈啦笑得花枝乱颤。

  突然,小鬼头把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大姐……我看到个奇怪的家伙,躲躲闪闪地在院子外转了好久。喔哦……他会不会是专门拐卖小孩的坏蛋?坏蛋!想拐卖我的坏蛋……”

  “小鬼,你这么丑,很安全!”我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小鬼的肩膀,眼睛不经意地朝小鬼手指的方向一瞟,果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家伙……那家伙他该不会是……

  男孩头戴一顶硕大的阔边帽,盖住了大半个脑袋。米白色短装外套,涂鸦字母的白色背心,军绿色的紧身小脚裤和褐色长桶靴。他胸前挂着一条镶钻石的小恶魔银链,钻石在阳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男孩外套的领口高高地竖着,遮住了下巴,因此我无法看清他的面貌。他用手掀了掀帽子的边沿,露出一副淡蓝色的太阳眼镜,正在努力朝我们这边张望。

  当他望向我的时候,我也正好望着他。透过淡蓝色的镜片,我和他眼神交汇,在那一刹那,他一惊,转身就跑。

  我站起身,一边飞快地朝男孩追去,一边大喊:“伊流川!你给我站住!”

  我绝对不会认错的,虽然那小子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可我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是他,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的眼神,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伊流川听到我叫他的名字就跑得更快了,两条腿像装了轮子,嗒嗒嗒不一会儿就溜没影了。可是,只顾着乱跑的他慌不折路,居然跑进了一条死胡同。呵哈哈哈……

  我追上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伊流川!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跑什么呀。”

  “老大……老大!你怎么突然就跑……”紧接着,陆续追来一群气喘吁吁的男孩,全都是伊流川的小跟班。

  伊流川靠着墙壁喘气。见身份被识破,他索性取下太阳眼镜扯着嗓子干笑:“哈哈哈……居然在这里碰见,好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世界上怎么会有笑得这么白痴的人……

  “说谎的技术还真烂!”我双手抱胸,哼哼着,“快说,你把自己打扮成这德行跑到我家楼下鬼鬼祟祟地到底有什么企图?”

  “喂喂!嘴巴吃大蒜了你!什么企图啊,难听!”伊流川瞪着大大的眼睛朝我吼。呵,自己理亏居然还敢这么中气十足地朝我吼。

  “哦?那你看到我跑什么呀!心虚吧?”

  伊流川抬高下巴,摘下头上的帽子,往其中一个小跟班的头上扔去,然后跩跩地说:“我想去哪就去哪!你有意见吗?!”

  看着他那副跩得二五八万的白痴样,我真想随地捡块砖头,一掌拍死他。

  “啧!”我轻蔑的眼神在伊流川全身上下扫射,“真的不是来找我的?”

  伊流川死鸭子嘴硬:“我只是路过!路过!才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猛翻白眼:“幼稚得要死的小鬼,大姐没空陪你玩!闪一边去!”说完,我转身就走。

  “喂……”伊流川暴躁地大吼。

  “又怎么了你?!”我不耐烦地回过身,一脸好笑地看着伊流川,“是不是想起什么要对我说的了?嗯?”

  伊流川耸耸肩,故意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听说你要转学?”哈哈!臭小子,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嗯哼!”我挑高了眉,嘲讽道,“我还听说,你伊大猪头没同意。怎么?舍不得我啊?”

  “疯了你!”伊流川愤怒地撇过头,死劲折腾着开在墙边的月季花,好像那花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我不同意是因为……是因为我还没有耍够你!所以你休想从我手中逃脱!听到没有?休想!”

  “喂,你赶紧回家洗洗脸吧……”

  伊流川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看我:“什么?”

  “你看你脸上写着好大的五个字……左脸写着‘我喜欢’,右脸写着‘米琦’!猪头川,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小孩子的把戏,丢不丢人啊你!”说完,我就像被点了笑穴般开始捧腹大笑,直笑到伊流川面部抽筋。

  站在旁边的那几个小跟班也跟着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滚!都给我滚到车里待着去!”伊流川眼睛充血,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狂嚎。在伊流川的嚎叫声中,一行人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伊流川转过头来,愤恨地看我:“该死的!即使这地球上没女人了,我也不会喜欢你!”

  “对不起。”我看着伊流川,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不知道暗恋一个人是不能被点破的,看看你,都恼羞成怒了吧!哎,少男情怀总是诗……呃,你放心,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哇哈哈,逗伊流川真的是太有趣啦……

  伊流川一个箭步冲上来,朝我的后脑勺上狠狠一拍:“有胆子别逃跑,我会在学校里整死你的!”

  “啧啧啧……使用激将法?!小子,这招对我不管用!”

  “谁管你,反正你所有的个人档案都在我手上,你想不去学校都不行!”伊流川得意地吹着口哨,气势又高了上去,“还有啊,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他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勾勾指头,示意我的耳朵靠过去。

  “又想搞什么鬼!有什么话就大声说!”

  “那我就大声说了哦……”伊流川邪恶一笑,突然加大了音量,“你穿睡衣好丑好丑啊!搓衣板!以后千万不要穿着睡衣在外面晃来晃去,很丢人现眼的知道不知道?哈,哇哈哈哈哈哈哈……”说完,他双手反衬着他那颗臭头,飘飘然朝前走去。

  这个兔、崽、子!

  “猪头川,你真的是找死!”我磨着牙齿,“哒哒哒”地跑上前,想用我穿着拖鞋的脚重重踩在伊流川的鞋上。

  可伊流川眨巴着眼睛,灵巧地躲过了我的攻击,并一脸恶作剧成功的坏笑。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手插进裤兜里掏了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掏出来的东西塞到我的手里。

  由于事情太过突然,我捏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愣住了。

  伊流川烦躁地捣着头发,冲我吼:“是我用不完的!听到没有?不是买的!”说完,他把插在领口上的太阳眼镜戴上,迈开修长的腿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嗯?嗯?!

  没……搞……错……吧?!天!那个只会处处跟我作对的家伙居然性情大变送药给我?难道他……脑子被雷砸了?!

  我看了看手上名为“蓝顿去疤精华油”的盒子,呆呆地站在原地,把那个药盒翻来覆去地看,似乎要把它看出个窟窿。

  这时一阵风吹过,墙边上的桂花摇晃着枝杆,白色的小小花瓣飞满天空,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我站在风中,感觉……好冷……真不是一般的冷啊,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今天是4月26日,“威廉古堡”全体同学的“愿望实现日”,大家都屁颠屁颠地赶着去“魔之幻”天廊上投“愿望信”了。

  教室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讲台上方的大荧屏上闪过“魔之幻”天廊的现场直播,我趴在桌子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无聊地啃着手指甲。

  “魔之幻”天廊建在图书馆和播映大楼之间,是一座横跨河流上空的漂亮“空中花廊”……桥的护栏被紫色的牵牛花层层缠叠,桥底设置了花槽,在槽子里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紫云藤。

  在“魔之幻”天廊的通口两旁分别立着两尊雕像:靠图书馆这边的通口处一左一右立着“爱神”和“守护神”,靠播映大楼那边的通口处一左一右立着“小魔王”和“勾魂大使”。四尊雕像的肚子是空的,胸口上各有一个细细长长的扁口,是投放“愿望信”的通道。

  此时“魔之幻”天廊上排起了大长龙,黑压压的一片甚是壮观。

  唔……困死了……早知道不用上课我就不来了,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睡觉多爽啊!〒▽〒

  我合上眼皮,脑袋一沉就要睡去。可突然教室外一阵喧哗,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轰炸着我的耳膜。

  靠,不是投愿望信去了吗?怎么又滚回来了?!我骂骂咧咧地撩起眼皮,看见以封岚为首的几个穿白制服的女生进了教室,正气势冲冲地往我这边走来。

  “啪!”只在一瞬间,封岚把一份报纸重重地甩在了我的桌上,然后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我:“要不是我找人去调查你,还不知道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瞧瞧你吧,可怜虫!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怜啊……呵呵!你很需要钱吗?说吧,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只要你尽快滚离我的视线!”

  我顿时倦意全无,“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封岚的领子:“姓封的!你说什么?”说完我挥起左手,想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封岚立马配合地把脸凑过来,一副巴不得我甩她一记耳光的欠揍模样:“呵呵,你打啊打啊,打坏我了有人疼!不像你,无父无母,就是死了也没人关心吧。”她的话像一根又重又大的铁捶,直直地敲在我的心上,血肉模糊。

  我咬紧牙齿,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封岚的脸上。

  没有人来阻止我。站在封岚身边的那几个女生全都双手抱胸,饶有深意地看着我。

  封岚没有反抗,不怕死地继续说着刺激我的话:“小乞丐!你真的很可怜啊。你害死了你妈妈,害死了你叔叔,又害死了你的男朋友。哇哈哈,如果我是你,肯定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三张脸瞬间在我的脑中闪过:妈妈的……叔叔的……尹狄的……

  他们朝我微笑、叹气。他们伸出手,温柔地抚摩着我的脑袋,眼神里全是疼惜和难过……是那种让人的心会刺痛的疼惜和难过……

  我突然就红了眼眶,胃一阵一阵地紧缩。不是已经不在乎了吗,不是说永远都不会留恋狠心抛弃我的人了吗?所以我不能哭啊……

  “是我害死的又怎样?!我还了!该还给他们的我还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奋力地挥着巴掌,直到封岚白皙的脸肿成馒头,直到我的手甩得辣辣生痛,伊流川“及时”出现了。

  “又是在搞什么鬼?”伊流川黑着脸,快步进了教室。

  “封岚姐她不让我们插手,流川哥,你快救救封岚姐啊,再不救她,她就要被这个可恶的女人打死啦……”一直站在封岚旁边冷眼旁观的几个女生突然不约而同地大叫出声,好像她们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要管我……是我不对。如果我有好好教导小缥的话,她就不会拿刀子扎伤米琦同学,更不会害得米琦同学她受重伤……我是来向米琦同学道歉的,只要她肯原谅我,要甩我多少耳光我都是心甘情愿的。”封岚眼波一转,眼泪水“簌簌”而下。可是她仍旧高昂着头,迎着我赏给她的每一记巴掌。

  伊流川的手伸过来,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够了吧!我要你不要动她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把手拿开!”我撇过头,说话声中没有一丝温度。

  “你……”

  “把手拿开!”我眼睛里结了一层霜,紧绷的面颊满蓄骇人的波涛。涌动在体内的无助、仿徨和愤怒集成一股气体,膨胀着往外冲、往外冲,似乎随时都会轰叫着把整个教室碾碎!

  伊流川被我恐怖的气势慑得愣住了,封岚吓得不再出声了,其余几个女生都颤抖着身子纷纷往后退。

  “喂……你怎么了?”伊流川的声音低了下去,看我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

  “我叫你把手拿开你听不懂吗?!”我一脚踹向自己的课桌,桌子因为巨大的冲击摇晃着倒下,从桌内倾刻倒出许多已经发了霉的瓜皮果屑。哈!发霉的瓜皮果屑!气死我了!你们把我的桌子当垃圾桶?!很好,我会让你们的脑袋成为垃圾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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