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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愣了愣,低着头淡淡地说:“在哪里还不都一样。”心里有点难受,曾经一心一意要考附中就是为了更近地和陈子逸在一起,现在,却连初衷都变得模糊不清。

  陈子逸问:“菜菜,你后悔来附中吗?”他侧着头看我,眼神是如此温柔而熟悉。

  我看着他说:“没有什么后不后悔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是实话,就算我没有念附中,很多事情都是不会改变的,就像我最后选了附中,陈子逸当时选了去追寻心中所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下定决心,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诧异地看着我,我回望他。看了很久之后,陈子逸宠爱地一笑,揉乱我的头发。刘海儿遮住了我的视线,等我甩了甩头恢复视线的时候,余光看到从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我的笑容在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人群中消失得荡然无存。

  其实不能说是巧合,附中的校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每天都能在操场上碰到扬扬却遇不到纪严,而这一次,我牵着另一个男生的手,我们却恰好撞见。

  纪严蓝色的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肩上背着单肩背包,显然是刚从教学楼出来,一张脸依旧是那么清俊非凡。当我们发觉到对方的时候其实已经离得很近了,纪严的眼睛在我身上一晃而过,仿若不曾相识一般。

  我看着他的脚步越走越近,心也随着他的步伐在跳动,每一步踩在我心里都那么重。仔细想想,其实高一和高二本来就不相邻。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五楼,中间隔着那么多台阶,如果不是纪严把我招进学生会,我们能够遇见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

  就在他就要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心里仿佛在渴望着什么,又不敢去奢想,只是低着头看着他擦身而过。我居然下意识地轻喊了一声:“会长。”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纪严停在那里没有转头,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毫不犹豫抬脚离开,背对着我,越走越远。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原来漠视一个人可以这么简单。这么不在意,无关紧要,好像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变得无所谓了,连相互寒暄的必要都没有。

  这一日的桂花开得很盛,大风一吹,桂花花瓣扑簌簌掉下来,漫天飞舞中迷蒙了我的双眼,心也随着他一步步的脚步声一起沉下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瞬间牵住我,扣住我拨弄头发的手腕。陈子逸问:“菜菜,想什么呢?”我才发现自己的笑容是僵硬的。怔了一下,我摇着头做出一副愉悦的样子,说:“我在想,要不我们把未完成的事情做完。这次换你帮我把风,我去摘挂花,我就不信这次还是那么倒霉碰上教导主任。你觉得怎么样?”

  陈子逸茫然地看着我,看了很久之后,他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小傻瓜。”他止住笑,握着我的手也更紧了,轻轻叹息着说:“可是,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么个小傻瓜呢。”

  他指间的力度让我如梦初醒,看着陈子逸,我竭力微笑,用力回握住他。我还期望什么?他是我的陈子逸,那个笑着牵住我奔跑的人,从很久以前我就期待和他一起牵手走到永远,现在他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失而复得,这不就是幸福吗?可是,是不是所有幸福背后都带着惆怅?

  这之后为了避开这么尴尬的局面,我故意找借口不去学生会。结果连向来大大咧咧的扬扬都跑过来问:“菜菜,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外校的男生走得很近。怎么,你跟会长分手了?”

  “没有啊!”看着扬扬眼里满是疑惑,我说,“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跟会长在一起过。”

  他怀疑地看着我:“没在一起吗?可是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会长看你看得还那么要紧。”

  我嘴角抽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人产生了纪严有看紧我的错觉?他明明就是在折腾我。我强调说:“真的没有在一起。”

  扬扬还想问,可宣传委员走过来,也是一副探究的目光看着我,只是目光里面多了一丝鄙夷。她把手上刚打印的资料交给我说:“这是最新的剧本,会长亲自改的。他让我拿给你看下,看完了你自己交给会长吧。”

  我就知道躲也躲不过的,可是没想到纪严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了,心微微一疼,我说:“你能不能找别人,我现在还有事情。”

  没想到这句话触发了宣传委员心里的不满,她冷眼看着我说:“田菜菜,凭良心讲,我觉得你根本就配不上会长。没想到你这种人还见异思迁,这几天你都没来,最后的排演都没赶上,如今你这点事情都不做,还留在学生会干什么?”

  我被她讲得无地自容,心虚地低着头,展思扬摇摇头,接了稿子说:“正好我有事找会长,等下我去交好了。”

  宣传委员没有再讲什么,白了我一眼,扭头就走了。

  脑子有些乱,好像手怎么放都不对,我嗫嚅着说:“扬扬,你是不是也这么看我呀?”

  扬扬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感情这事情,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对自己坦诚。”

  在这之前,我常常抱怨纪严怎么老是欺负我,为什么对我不能像对其他人那样态度平和,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这种平和是隔着疏离的。表面看似温暖如玉的样子,实则是事不关己的淡漠。现在他看我的目光那么冷淡,就像看着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事到如今,我总算是如愿成了他平等对待的那些人,他却将我隔绝在了他的世界外面。

  扬扬在一边急切地问:“菜菜,你怎么哭了,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用手抹了一把脸,我才发现原来眼泪不自觉就流下来了。

  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纪严是再也不会回头了,也不会看似一副发脾气的样子,其实一直在背后照顾我,再也不会有人把我气得冒烟以后,温柔地叫我“笨蛋”了。因为这个人,就算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他也对我不屑一顾。

  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索性让它尽情流下来。

  扬扬没有说话。

  有股凉风从我们身边吹过,吹干了眼泪。

  过了半晌,心中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过头看着展思扬,我说:“我要离开学生会。”

  扬扬愣了愣说:“你真想好了?”

  我点头,决心已定。

  当天下午我就写好了学生会的辞职报告,交给罗雳丽说:“雳丽,帮我把这个交给纪严。”

  罗雳丽问:“这是什么?”扫了最上面几个字,她神情古怪地看着我,“你要辞职?”

  我说:“是,我想好了,你也别劝。学生会本来就不适合我,况且眼下这种情况,我和陈子逸已经在一起。既然我已经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也就没有任何立场待在那里。”

  罗雳丽狐疑地看着我,把报告扔给我:“既然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就不要推给我,要去你自己去。”

  再见面都只有尴尬,况且我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纪严。我心里是悲哀的,不过脸上依旧表现得很平静。看着罗雳丽,我叹了一口气说:“罗雳丽,你现在还会不会想起以前喜欢的人?”

  我明显感觉到了罗雳丽的身体一滞。她的眼里蓦然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还来不及掩饰。她扯下我手里的辞职报告,指着我说:“田菜菜,这次你欠我一顿饭,记得要还。”说着,拿着报告就离开了。

  看着罗雳丽远去的背影,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于过去,我只愿意记得幸福的时光,至于剩下那些不愿意提起的,那就让它留在风中吧!

  这天放学,陈子逸照例来接我。我跟他说:“陈子逸,我已经退出学生会了,今天交了辞职报告。”陈子逸只是稍稍一愣,眼里却浮现一抹释然和欣喜。他牵着我的手,温和地说:“嗯。”

  事隔一年之后陈子逸又重新回归到我的生活中,那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又回来了。陈子逸会在我口渴的时候把矿泉水瓶盖先拧开再递给我,会在放学后绕过大半个城市骑车接我,会在早晨准时叫我起床提醒我吃早饭,会耐心地陪着我逛遍大街小巷去寻一个小吃摊,会很是时机地表扬一下我的鬼点子,会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坚定地说“怕什么,还有我”。

  陈子逸身上有种让人觉得安心的东西,习惯这样的他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在短暂的欢乐过后陷入一种空虚状态。

  离开学生会以后,我每天都能准时放学和陈子逸一起回家,而今天经过布告栏的时候,我发现学生会又开始招干事。

  回头望一眼曾经每天都要去的会议室,隔着层层的树影,我觉得那个地方离我太远太远。闭了一下眼睛,我终于承认,我其实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了!我告诉自己不能多想,便一路跑出学校大门。

  陈子逸的自行车停在了我的身边,我顺势跳上去,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隔着衣服,依稀能闻到淡淡的薄荷味,我用力搂了一下陈子逸的腰,说:“子逸,我觉得很失落。”

  陈子逸没有出声,身体僵了一下。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笑着说:“我在学生会里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做出一点儿成绩,现在说不做就不做了,你说我怎么总是半途而废啊!”

  陈子逸说:“放心,就算没有学生会你也不会无聊的。多出来的时间,我总能想办法帮你补上。”

  我嘟着嘴说:“我说你怎么总是这么惯着我?”

  陈子逸笑了:“你是我老婆,我不惯着你,我惯谁去?”

  这么明显的示爱……我一下子就被他的甜言蜜语灌得胸口涨涨的。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完全没发现车子正加快速度往前冲。

  陈子逸喊了一句:“菜菜,抓稳了。”

  自行车“嗖”的一声顺着坡冲下去。

  我仰望蓝天,心情随风飘扬,任风穿过陈子逸淡栗色的头发,钻进我的耳朵里。

  看着陈子逸突然变了方向,我问:“这是往哪里去?”

  陈子逸说:“一中。”

  我愣了几秒,抱紧了他的腰:“去你们学校干什么?”

  他回头给我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看一点儿令人情绪高涨的东西,让你别总那么情绪低落。”

  我来了精神,好奇地问:“什么东西?”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陈子逸神神秘秘的,我也没有多问,闭了嘴靠在他背上吹风,不过心情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一中和附中同样是重点学校,却相隔着大半个小时的车程。想到陈子逸每天都这么来来回回穿梭在两所学校之间,我觉得他真的很不容易。眼见他跳下车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疲惫,我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等陈子逸在车棚把车停好了,我说:“我都没想到一中这么远,你以后就别来接我了。”

  “怎么,心疼了?”陈子逸对我咧嘴一笑。

  我看着他的笑,心里暖融融地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承认了,愣了一下,笑得更欢了:“傻丫头,没事,这样我们相处的时间才会多一些啊。”

  我还想劝他,可他将我拉近到他身边,认真地说:“乖,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我心里也有想要坚持的东西。走,我带你去看我们学校为艺术节准备的节目。”

  “啊!你是说你们学校男生反串跳的舞蹈‘Nobody’?”两眼瞬间一亮,我一脸兴奋地看着陈子逸。

  他被我的样子逗得哈哈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

  在这之前,我还在为学生会的话剧排演而整日整夜地忙碌,现在却成了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旁观者。忙到极致忽然闲下来,我脑袋里面空荡荡的,总是闪过一双深沉明亮的眼睛。一想到纪严,这种失落的情绪就变得更加强烈。

  陈子逸领着我来到他们学校的形体教室,还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动感十足的音乐。推门而入,我立刻双眼放光。

  立定,挺胸,抬头,扭胯,转身,换位……几个身材差不多的男生戴着黑色的帽子,身体随着音乐尽情摆动,动作一点儿也不扭捏,显得潇洒而大方。

  看过女生跳的“Nobody”,可是男生跳这个,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香艳的场景让我顿时全身热血沸腾。

  我回头对陈子逸说:“果然耳闻不如眼见啊!”

  陈子逸温柔地看着我,说:“只要你开心就行。”

  兴许是被某人欺压得太久,骨子里的坏水终于憋不住了,我眼珠子一转,冲着陈子逸“嘿嘿”笑了两声说:“你真希望我开心?”

  可怜的陈子逸依旧满是纵容地摸着我的头,说:“当然,只要你开心。”

  “那我提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会答应吗?”我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伸出一小截食指对他说。

  他微笑着点头,说:“那现在我可不可以知道你要我做什么呢?”

  我摆着手说:“放心,不会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陈子逸说。

  我愣愣地看他,半晌后,转而一笑,指了指那边还在随着音乐变化舞步的男生说:“你跳‘Nobody’给我看行吗?”

  陈子逸脸色一变,非常吃惊。

  我心里暗笑,耸肩说:“开玩笑的。”

  其实我也就是心血来潮,想逗一下他。

  可没想到还没等我笑出声,陈子逸就张口答应下来了:“好。”

  这回换我呆住了。

  我们一直闭口不谈心中的那个裂痕,维持着甜蜜的气氛。

  他凡事都哄着我、让着我,我的要求哪怕再无理,他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极力地包容着我,我根本找不到地方可以挑剔。

  他带着愧疚和补偿的心态一味地纵容我,仿佛想要把缺失一年的感情全部补上。

  陈子逸走到正在练舞的人旁边,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似乎很熟——这我不奇怪,不管是在附中还是一中,陈子逸总是很有人缘的。

  有人喊了一声:“陈子逸,这就是你的女朋友啊?”

  陈子逸笑了一下算是默认了,低头和那个人商量了几句。

  那人似乎很惊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眯成一条缝,又仔细看了看我,大笑着说:“早就听说陈子逸有个女朋友,宝贝得很,没想到还真是这样。”说着,就把他黑色的帽子扣在了陈子逸头上,再丢给陈子逸一件印着“一中舞蹈队”几个白色大字的黑色肥大T恤。

  一套服装换下来,我看着陈子逸,有种自己打自己嘴巴的感觉。

  只有四个字能形容:悲惨至极!

  好好儿一个帅哥,还是自己家的,偏偏被我整成了一个傻瓜。

  可是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傻瓜,陈子逸也是傻瓜中的极品。

  音乐声再次响起,又是一阵立定、挺胸、抬头、扭胯、转身……只不过这次边上多了一个陈子逸。可是,他的动作很迟钝,扭动也根本不明显,压根就没有放开,站在队伍最边上的他甚至让人觉得非常窘迫。

  刚刚借衣服给他的人实在是忍不住,停下来,耻笑道:“兄弟你也有今天啊!你说如果我把你跳舞这事儿传出去,明天还不得轰动整个学校啊!”

  陈子逸一脚踢过去,喊了一声:“滚。”

  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陈子逸扔了帽子走过来,靠着我蹲下来,习惯性地就要来捏我的脸。

  我笑得忘乎所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因为笑得太用力,我气都喘不过来,断断续续地一边笑一边说:“一中这个节目实在是太……太出奇制胜了,跟我们那话剧完全不是一回事,你说是不是啊,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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