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6章

  “沈念离婚了。”

  苏夕喝酒的时候告诉我。她说沈念问我好不好。

  “你说什么。”

  “我说你好得要死。香水擦手,燕窝漱口,男人多得能拍部《兄弟连》了。”

  “我听你的叙述怎么没觉出好来。”

  “这你都不觉得好啊!你这个女人真是欲壑难填!”

  沈念又离婚了。

  沈念其实回来找过我,在他离开一年后。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到现在连自己也要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他在学校门口堵住我,拼命按喇叭,却不敢走下车来叫我名字。

  我站在外面很久,尽管当时下着大雨。五分钟后,他才从车里跑出来把我推了进去。

  我一直认为沈念欠我的,欠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这辈子不准备原谅他。

  他的情绪比天气激动,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说生活多残酷,多折磨人。大同小异,具体什么的我没听进去。

  生活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的怎么就能把活的给逼死了呢?

  他漫无目的地开车,抱怨着各种不如意与无可奈何。我冷得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思维冻结,大概还没缓过来。

  我说:“行了,你送我回家吧!”

  沈念这时候说他结婚了。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我这才发现他也在发抖,伴随着小声的啜泣。我问他怎么了,他伸过手来抱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你很对得起我,放我走吧,我求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放开我,像放下一枚珍贵的翡翠。他低着头不看我,握住我的手,恳求我陪他一会儿。他全身都在颤抖,他还年轻,才三十出头,不应该这样,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乞求我给他一些时间。我说:“那你哭吧,我不会走。”丫还真的很不客气,放声大哭起来。

  如果当时他要求做爱,我肯定答应他。如果他疯狂吻我,我也会顺从。可是他什么要求都没有提,只是拉着我的手,让我陪一个已婚男人坐在车厢里。窗外的世界被雨水冲得粉碎,路边的梧桐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影子,我把身体退后一些,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我看着沈念的脸,我能看到的唯一清晰的画面是他的鱼尾纹和他的长睫毛。他像温柔的月亮被蒙了一层白雾,我想亲手擦去上面沧桑的痕迹,让他再变得很年轻很年轻。

  很久以后,当我也彻底成为大人。沈念告诉我,他喜欢我很多,第一次见到我,我还是那么小的一个人儿,扎两个辫子,不好好走路。我从来不问,他为什么娶了那么多次,到最后也没轮到我。他总说,你只是个不承认自己小的小女孩,做小女孩的事,说小女孩的话。

  我没他想的那么小,我有强大的内心。这点林天比沈念更了解我。至少我们能平起平坐地付出与给予,而不是一味地索取宠爱和保护。

  我说:“沈念,还是放我走吧,这样不好。”

  他的手就像弹簧一样松开。我推开车门立即下车。

  我在等电梯的时候开始后悔,就要哭了,转身冲出去,而沈念的车已经消失在一片寂静的黑色中。这是至今为止我最后一次见他。雨天,绿色翡翠,宽厚手掌。我害怕沈念变老,因为他的每一次苍老都异常明显。

  我常想,沈念对我来说是什么。百无聊赖的青春,在等待一场艳遇。其实我的青春就是接连不断的艳遇,而沈念却是一个让我停靠的岛屿。

  高中时代的尾巴,我和苏夕去山上求签。当时只把这当做旅行的一部分,晃晃悠悠走过去,她穿红色拖鞋,我穿紫色真丝衫。我们都还是养尊处优的姑娘,没必要相信命运,就比如我手里拿着可乐,而高僧说我下半辈子只能喝氨水,谁会相信?

  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土,她缺金。苏夕觉得算命先生太糊弄了,质疑高僧是卖黄金搭档的,我他妈还缺钙呢。

  于是我们决定以后我开敞篷跑车多多吃土,她戴黄金耳环、项链和手镯,然后嘻嘻哈哈地走了。

  随之接踵而至的几年,这句话让我不得不相信命运。我的一生仿佛就是一个寻找岛屿的过程,或者等我真的找到了,也失去了身上动荡不安的魅力。

  我需要一个岛屿。

  我总觉得疲惫。

  命运就是道行最深的高僧。

WWW、xiaoshuotxt.nET<T<xt>小<说天?堂

同类推荐 蓝色生死恋 年华是无效信 我在天国遇见你 愿风裁尘 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 芙蓉如面柳如眉 就这么漂来漂去 甜酸 麻雀要革命 告别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