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醒来看见林天，他依旧在抽烟，香烟快要烫到他的手指。他看我醒，说到上海了。

　　我说：“你把车靠边停，我很想吻你。”

　　他抚摸我的脸，说：“你刚才在间歇抽搐，做噩梦了吗？”

　　我说：“没有，我在回忆。”

　　“回忆和我的嘛，哈哈。”

　　“没有，回忆所有你没参与的生活。”

　　之后他来吻我，抱紧我，吻我，抱紧我。我赌他爱我至少百分之五十。他的爱要分给许多人，夜总会脱衣舞女郎和幼儿园女教师，云云。这种吻让我感知，在这么多块蛋糕中，我一个人包揽了一半。我顺着他的头发摸到他的脖子，像在摸某种暂时被驯服的野兽。

　　窗外已经是上海的街道，周围的环境清澈不少。凌晨的上海到处都是卖早点的摊子和跑步的阿叔阿婶。天是灰的，地是灰的，隐隐约约看见红黄色的棉布短裤，还有橙色Logo（标志）的回力运动鞋，不快不慢地奔跑。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周觅要结婚了。我被林天紧紧地抱着，像是一场美好的告别。我的肋骨都出现了痛的幻觉。

　　音响里放的是王菲的《彼岸花》。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我得到他后反而觉得害怕，只有那些我忘记林天的瞬间，我才觉得林天彻彻底底地属于我。

　　我抱着他，他就消失了，林天不该是被驯服的。

　　为什么凌晨让我听到这样一首歌，它让我很不快乐。

　　林天突然说道：“苏夕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是陈艾莫吗？”

　　“显然不是。胡子很长，喝酒很大口。”林天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他拿手比划着，顺着下巴摸下来，“到脖子中间，这么长。他是个画家。”

　　“现在会画画的就叫画家了。我小时候画的画还被拿去展览嘞！”

　　“拿去用做刺激神经病恢复吗？”林天瞥了我一眼，冷嘲热讽道。

　　我停顿了一会儿，在包里摸烟，好不容易找到，又摸不到打火机。林天问我在找什么，我摇摇头：“苏夕幸福吗？”

　　“看上去挺幸福的，她是领了结婚证才回来的。”

　　“这么草率。”

　　“结婚又没什么，结了还能离呢！”

　　“苏夕当年说她要超豪华婚礼，还要找我当伴娘。”我耸耸肩，我倒是无所谓的人。

　　林天不再说话，他嗓子哑了。开了一晚上的车，很疲惫，也抽了很多烟。我说要不要路边停下先吃个饭。他说不必，很快就到家了。

　　我拿着手机，想打个电话给苏夕，把玩了半天也没拨。反而打给周觅，没有料到是吴雨接的。她很温顺地喊着“喂”。

　　我愣了两秒：“吴雨？”

　　“是我，周觅昨天把手机忘在我这儿了。”

　　“这么早吵醒你，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没有睡。”她平静的声音里透露着些许疲惫。

　　“呵呵，很紧张吗？”我使劲想说点儿缓和气氛的话。

　　“第一次当然紧张……你一定要来啊！”

　　“是啊，我已经在北京了。”

　　“很高兴你能来。”

　　“我应该的啊，还要包大红包给周觅呢！嗯……”我嗯了很久，她也没再出声。

　　“祝你们新婚愉快，蜜月开心啊！对啦，蜜月准备去哪里？”

　　“大概是北欧吧，不会太热。”

　　“那很好。”

　　“是很好。”明显我们已经到了没话找话的阶段。

　　“好的，呵呵。那你好好准备吧！晚上见。”

　　“晚上见。”

　　我舒了一口气，仿佛这个电话就该打给吴雨。她和她的名字一样，吴越的雨，吴雨。我希望她能让我们的三流演员周觅幸福。我希望她能给周觅真正的安全感，让他不要再因为不安而做出傻事。周觅是善良的人。

　　我吻着林天的肩膀说：“我右眼跳得厉害，快开回家吧！”

　　他笑我迷信：“睡得不好就会跳。”

　　“那就开回家让我睡吧！”

　　这时候，其实我很想喜子。

　　看着太阳一点点冒头，我和林天开心地笑。我特别害怕看着天亮，我很想喜子。面前的林天已经不能在我右眼猛跳的时候带给我安全感了。多残酷、多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