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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耗子的斗志

  耗子在经过薄积后开始厚发,写了大量的文字,从夜观天象紫薇星光色异常结合到学校椅子质量豆腐渣联想到应试教育把人才培养成庸才的事实,并进行数学式推理,用逻辑三段论推算出了应试等于亡国的惊人理论。

  耗子进入了一个很可怕的状态中,我都有些为他担心,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

  你知道什么是革命,什么是红色吗!?

  我不是个喜欢革命的人。也许我就像耗子所说的是一个典型的中庸主义者,以折中的形式获生存,胸无大志。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可我喜欢。

  小婕和我谈起耗子的时候眼里竟然有了种敬佩的目光,说耗子的文章在学校里很受欢迎,所以,文学社决定将他破格吸收。还说起耗子的文章很有哲学性和理论性,和高二的一个人同为学校最红的写手。那高二的人名叫张铮,文风幽默且强悍,人长得帅,又有个性,属于时下的反应试左派青年,在学校是扛大旗的人物。

  我问小婕,这个世界怎么啦?

  小婕看着我一脸茫然,然后她问我,你写东西吗?

  我说我写,作文,不写的话老师会杀人。

  耗子从此与文学社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以其典型的思维混乱和流氓遗风很快征服了全校学生。思维混乱容易使他接受别人的思想,确切的说是些时下最时髦的思想,而流氓的遗风让好学生们着迷不好学生们产生同族亲切感。

  人都是有悖逆心理的,也同样有着自闭心理,在一定程度上人会根据自身产生对某个人的单方面评定,崇拜或否定。而耗子刚刚好。所以让众多衣食无忧的学生对精神的渴望得到了满足,坚挺得一塌糊涂。当然也是一起糊涂。

  耗子仿佛忘记了自己加入文学社的初衷,因为当我告诉他黄蓉已经知道耗子的存在并在今天和小婕谈起过他时,耗子的表情淡漠,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我看见他头发蓬松,印堂发黑,皮肤干燥,脸上留下很多脱落的死皮,显得比之前更苍老憔悴。

  我觉得,他要出事了。

  耗子其实本来写下去是不会有大碍的,就像个孩子对大人发些牢骚,大人一般不会有多大反应。而耗子却太理想主义化,犯了学生同样的错误,善良得几乎弱智,弱智得想用激烈的运动反抗现状,改变长期积累下来的污垢。

  事发于学校食堂的一碗炒面。

  那日耗子正与我在食堂吃面,耗子一边吃一边照旧大谈当今中国应试教育是多么的扼杀人才,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云云。我听得耳朵生茧,恨要自抠耳膜,心中痛骂应试教育真是狗日的,蠢到了让耗子都看到了其坏处,让他直接摧残我的耳朵。忽然间,耗子大喝一声,跳起半丈之高。我以为他乩童上身,正欲朝他吐唾沫。耗子伸出食指,颤抖的对饭盒内指指点点,一脸惊恐而又愤怒。

  蚯蚓。耗子声音也跟着发颤起来。

  我将饭盒移入视线,发现确实是条很肥的蚯蚓。

  我想田中耗子本也喜欢捕食蚯蚓的,于是就嫣然一笑,安慰道,蛋白质,怕什么?反正也只剩下半截了。

  耗子眼睛一阵阵上翻,又因多日献身于文学事业,体质明显下降,差点晕厥。好不容易维持住了呼吸,耗子端起了饭盒无语的走向卖饭窗口。

  我继续吃我的炒面,但吃得甚为细心。

  忽然又是耗子一声大喝。我心想这厮不是发现那厨子是一蚯蚓精吧?寻声望去。见耗子矗立窗前,手中的炒面早已飞上了厨子脑袋,耷拉着如同法官的假发。

  厨子脸色大变,持起炒勺从锅里直接就给耗子脸上送炒面。耗子是动物,应激反应自然比人类要灵敏,于是躲过这一袭击。厨子见对方反应如此非人,又考虑到浪费粮食是折本的买卖,于是一脚踢开门要来办耗子。

  耗子哪是厨子的对手。于是耗子撒腿就跑。撞倒行人无数。厨子因平时贪吃过多,体型臃肿,当然不是耗子的对手,只好一边喘气一边大声求援:抓住他!抓住那小兔 嘿呦 崽子。

  路旁学生意识好责任心强,见有人呼救,又因那人喘气得话都说不明白,隐约只听见抓小“偷”几字。于是纷纷揭竿而起,集体朝耗子追去。耗子被人民子弟所俘,当我赶到时耗子两眼圆瞪的坐在地上,眼圈红红。

  我安慰了他两句,他却对我勃然大怒,又跳起来,对我哇哇啦啦大叫一通,边叫还边指后脑勺。我估计是他的头被那炒勺敲了一下。正想问他有无大碍,耗子却嘎然住嘴,拂袖而去。

  下午放学时我四处去寻耗子,但是不见人。打电话到他家他家也没人。我有些急了,着急之中不经意看到了学校的人工湖,顿时恐惧传遍了全身,毛孔一阵紧缩。

  我慌忙朝人工湖奔去。

  这时,学校里的广播响了起来,耗子的声音出现在广播里。

  好小子,我松了口气,竟然躲喇叭里去了!

  耗子的常德普通话很有效果,吸引了全校的人,人们为之狂笑,以为这是学校新开的喜剧栏目。

  但后来大家都不笑了。

  耗子的语速越来越快,语调越来越亢奋,他诉说着今天的遭遇,并由此习惯性的展开痛斥学校里一切不合理现象。比如说限制人身自由的封闭式管理,比如说小卖部的软白沙比外面要贵五毛钱,再比如说学校要我们一年四季不断的打疫苗打得我们长得都像疫苗等等。最后耗子将这一切升华到一定高度,引出了应试教育这一恶根,说他从出生起每个毛孔都都滴着肮脏的血液,扼杀了青春,扭曲了人性,侮辱了知识,强暴了智慧女神。说得声声流血字字见泪。

  耗子最后号召我们团结起来,朝不公正且落后的制度宣战,用自己的行动争取自己的合法权利,为自己的人生寻找光明的前进之路。

  雄壮的《国际歌》在热烈的掌声中响起,很多人都合着唱起来。整个校园一下子变得极度肃穆和高尚。

  这种气氛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也惊叹了,这里蕴涵着能压倒一切的精神。任何人仿佛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几乎全部融化掉了,一齐超越了一切物质的东西,时间,空间,那样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不朽和不灭,如神一般。

  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和解释这种奇异的现象:

  信仰。

  这是个很可怕的词汇。

  但我又想到刚才在广播里说话的是耗子,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家伙。

  于是我马上清醒过来,大喊了声:不好!

  快上晚自习时,一张大白纸传到了我们班上,上面写着请愿书三个字,又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内容,留下的大部分是供我们签名用的。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些高二的人,我看见耗子也在那些人中。他好象没有看见我。一直表情严肃的和高二的人说着什么。

  听过广播的同学很积极的签名。轮到我时我却没有签。那笔太沉还是太轻,我总感觉不对劲,决定不签后我长长吐了口气,顿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了。

  外面站着的人看着众多的名字,显得很高兴,但他们保持得很镇定,用革命者的态度对待着成功,克服骄傲。

  然后,他们在一片希望的眼神中走向另一个班级。

  放学后耗子与我同行。他问我签名了没有。

  我看了看他,耗子很兴奋,两眼盛满了从未有过的希望色彩。我于是说,我签了。

  耗子点头说我是好兄弟。

  我轻轻笑了声,心里有些不好受。

  耗子对我说起他们的计划来,说他们准备以情愿的方式先对学校造成压力,然后希望把运动的影响扩大,逐渐吸引更多的中学开展同样的运动。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舞足蹈。

  看得出,他真的下定决心对应试教育开战了。

  耗子问我对这次运动怎么看。我问他情愿书上写的是什么内容。

  耗子怀疑的问我到底签名了没。我斩钉截铁的说因为相信你所以我连什么内容都没看就签了名。耗子又是很感动。说内容先是涉及到学校食堂的问题。毕竟民以食为天,我们得先解决最基本的温饱问题。

  我说你们就只谈了食堂?我问道。

  耗子觉得有些惭愧,说是的,但是请放心,马上就会与应试教育正面交锋起来,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说,太好了。意思其实是为耗子那情愿书只涉及到食堂问题而感到庆幸。

  耗子眼神坚定的说,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天,学校通告黑板上写着今晚召开全校教职工大会。不得缺席。

  晚上,从科技楼的大会议室传来一阵阵原始的嚎叫。不久后,各位老师脸色铁青的从科技楼走出。一会儿,各班教室里都传来极富穿透力的声波,被美国军事间谍卫星发现,拼命的向五角大楼报告中国大陆某处进行了新式武器实验。

  老牟回到班上时却没说什么,就只问了一下班上有没此次活动的发起者组织者,见没人自告奋勇,就不再过问,最后说,以后别在那种活动上签名了,自习吧。

  同学们纷纷交头接耳,大有仰天长哮者,也有沉默不语者,更有甚者低呤广陵散,但没人说起要讨还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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