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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断层 (1)

  那些关于你的奢侈的情感,坐落在岁月的断层里。

  不见天日。

  01.

  一夜无梦。

  我刚睁开眼就被吓了一跳,傅亚斯那双漂亮的眸子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他眨眼时睫毛甚至扫过我的额头。

  我后知后觉地大声尖叫了起来,横在我眼前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头往墙上撞出老大的声响。下一秒傅亚斯捂着后脑勺恼怒地骂了起来:“谈夏昕,你疯了吗?”

  我抓着盖在胸前的衣服,指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靠得这么近想干吗!”他揉着撞痛的后脑勺,气急败坏:“你想想,你昨天做了什么事?”

  我盯着他那半张肿得像包子一样的脸,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样的人了,原本我是安慰傅亚斯来着的,把我并不宽厚的肩膀借给他,但到了最后却变成了我靠在他的肩膀,披着他的衣衫,坐在他酒吧洗手间门口的地板上睡着了,这一睡便是一夜。

  窗外的天已是蒙蒙亮,而酒吧依旧暗得像黑夜,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和猪一样,能叫得醒吗?”

  他的面色不善,我急忙装傻充愣:“嘿嘿,你的头还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说着我便伸出了手,他却转身避开了我的魔爪:“算了吧,我的肩膀被你睡了一夜,可还疼着呢!”

  傅亚斯皱着眉,虽语气轻松但昨日的颓靡还未散去。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一下子慌了:我早上还有专业课呢!我连忙把衣服脱下来,急匆匆往外面冲:“我先走了,我今天早上还有课,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夜不归宿有没有人去查房……”

  我跑了几步还是在原地,回头一看才发现傅亚斯拉着我的大衣帽子。

  “你急什么急,还早呢!走,我们吃早餐去。”

  昨夜下了雨,早上已是雨过天晴。

  晨曦浅浅地照在大地,路上都是深一道浅一道的灰色印记,浅褐色的雨水顺着斜坡往沟渠流去,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喷嚏。

  傅亚斯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脱下衣服披在我身上,外套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以及淡淡的香水味,而他却只穿着一件T恤。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他长手一挥按住正在脱衣服的我:“算了吧,昨晚都冻了一夜,也不差这会。”

  我又一次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好在傅亚斯及时制止了我,他拉着我奔向前面的早餐店,大声地喊着:“老板娘,两碗豆浆,油条包子都来一点,豆浆要加蛋。”说着就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摆碗筷,看得我目瞪口呆。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不喜欢吃这个?”

  我急忙摆手:“不是,喜欢,就是我觉得你不像是会吃豆浆油条的人。”看着他那张求知欲旺盛的脸,我咬了咬牙才把想说的话挤出来:“我觉得你应该是坐在星巴克喝那种又贵又难喝的咖啡,坐在西餐厅切牛排的人。”

  他白了我一眼,继续大口喝豆浆吃油条,嘴边沾了一层白色的泡沫。

  早餐之后傅亚斯送我回学校,这一路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都缄默不提。

  走到大礼堂门口时,傅亚斯突然停了下来:“谈夏昕,那不是你的朋友吗?”

  远远的,我看到了周舟,她穿着一套红色长裙,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西装,从黑色的凯迪拉克上走下来。或许是裙子太长,或许是鞋子太高,更或许是别的缘故,她刚走了几步,整个人就扑倒在地上。

  我急忙对傅亚斯挥了挥手,说了再见朝周舟跑去。他似乎小声地对我说了句什么,只是声音太小,我没有听见,待我再回头的时候他只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周舟并没有站起来,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裙子在水泥地面伸展开来,犹如一朵血色蔷薇,在冷空气中舒展着她的花瓣。

  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时,她全身都冰冷僵硬,就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她抬起眼帘看了我一眼,声音空灵虚幻:“夏昕,我好冷。”

  我以为她喝了太多酒,她身上却没有一点酒气,眼神比我还要清明。她微微地朝我一笑:“走吧,我没事,就是冷。”

  从路放的订婚典礼回来之后,周舟发生了一些改变:她和我一起去图书馆的时间少了,独自出门的次数多了;她没有再没日没夜地对着手机发信息,更多的是对着电话言笑晏晏;在楼下遇到等她的男生时她没有再冷着脸假装没有看见,甚至会停下来和他们说几句话。

  这种变化十分明显,就连一直神经很大条的林朝阳都感觉到了。她趁着周舟去洗澡的时候偷偷地问我:“你说周舟是不是和陈川师兄在一起?”

  “啊?是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早上在楼下看到他们在接吻。”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林朝阳,比听到马里奥和大力水手搞基还震惊,浴室的门在这时打开了,围着浴巾正在擦着头发的周舟看着我们,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喜欢我,我对他也挺有好感的,就试一试,还没有在一起。夏昕你不是一直对我说陈川有多好多好吗?我就想试试看,我们配不配。”

  我看着云淡风轻的周舟,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而她已经擦干了头发,在电脑前啪嗒啪嗒地打字了。

  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除了周舟,还有彭西南。

  在我生日后的一个星期,彭西南又开始像往常一样找我吃饭。而不同的是,以往总和我抢菜吃的人变成了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还都是我喜欢的:小排骨,西兰花,香菇丸子……

  我望着这个堆成小山的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干咳了两声:“彭西南——”

  “你要喝点汤吗?我给你打点汤去!”说着他就起身。

  “彭西……”

  他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表情带着困惑:“怎么了?”

  我僵硬地抬起头,眼睛有些干涩,喉咙也像喝了半斤汽油一样灼热,好一会儿我才组织好语言开口:“彭西南,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会,会让我误会的。”

  彭西南像被针戳中的气球一样,瞬间干瘪了下来,他慢慢地坐了下来,用勺子搅着餐盘里的菜,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他萎靡的声音。

  他看着我,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忧伤眼神,嘴角却挂着一抹僵硬的笑:“夏昕,现在,连我想对你好都不行吗?为什么我不可以?”

  有那么一刻,我是想告诉彭西南,其实并不是你不可以,只是你对我的喜欢混合了太多的杂质,或许就连你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已经习惯了与我在一起而已。就连你都分不清,我又怎么可以怎么可能会毫无保留地喜欢你呢?

  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有的事情不是你说了他就能懂,所以我保持缄默。

  02.

  在宿舍里的电话响了第五遍后,玩电脑的季柯然终于不耐烦了:“谈夏昕,你的电话到底接不接,你自己不接就算了,还不让我去接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我看着手机未接电话中彭西南的名字和后面的那个“10”,有些无奈地麻烦季柯然:“你接电话吧,如果是找我的,你说我不在可以吗?”

  季柯然白了我一眼,明明板着脸,声音却依旧甜美:“喂,你好,这里是F527,我是季柯然,请问你找哪位?”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转过头来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我许久后,不怀好意地笑了。果然,下一秒她开口了:“哦,你找谈夏昕呀,她说她不在。”

  我的脑袋像被铁榔头砸中一般,疼得不行,而罪魁祸首挂了电话之后继续哼着歌曲回到电脑前逛淘宝。而我响了一个早上的手机,终于没有再响了。

  我捏着手机蜷缩在被窝里,在我迷迷糊糊即将睡着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我吓了一大跳,从床上翻了起来,屏幕上却闪烁着“傅亚斯”三个字。

  我讲完电话后才发现周舟已经回来了,看着我起身换衣服她疑惑道:“最近不是要考试了?怎么还出门?约会?”

  “才不是,哪像你,每天和陈川厮混到现在才回来。”

  周舟耸了耸肩,转身进了洗手间。

  在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个才是真正的周舟,淡漠冰冷,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这个才是真的她,无所畏惧的她。

  我换完衣服下楼时,傅亚斯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薄卫衣和运动裤,看起来和普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却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看着我慢吞吞的模样,他忍不住走过来拉我:“你这是抽筋了?走得这么慢?”

  我捂住我的眼,推开他:“你别走得太近,别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就算闪不瞎,我也会被我们学校那些暗恋你的女生暗杀的,妈的明明不是我们学校的,每天都来招蜂引蝶。”

  傅亚斯又挂上了标志性的痞笑,拖着我就走。他在电话里说让我帮着挑东西,我以为他会带我去什么精品店或者服装店,但是他最后却把我带到了一家地下商场。

  “颜梦快要生日了,我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好,好像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对什么东西感到特别大的兴趣。”说起颜梦,傅亚斯的表情淡淡的,“她最近好像怀孕了!我们去挑个礼物给她宝宝吧!”

  我不知为何感觉胸口有些堵,应了一声后闷闷地跟在傅亚斯的身后,他见我走得慢,回过头来拉我:“走,母婴部在那边。”

  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我稍稍挣了一下,他马上回过头来,用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牵好了!我有预感你只要一放开我的手就会走散,迷路。”

  “傅亚斯,你可别放开。”我突然蹦出了这一句,就连我自己都感到错愕,好在傅亚斯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拖着我朝母婴部出发。

  十分钟后,我开始后悔跟他出来逛商场这个决定了。

  傅亚斯一个人将整个母婴部搅得翻天覆地,就像一个暴发户一样后面跟着一堆导购员帮他抱东西,而他就站在前面指点:“这个,这个款式有别的颜色吗?那我还要这个,蓝色的粉色的各一套……”

  “有的,先生,那你要看看这个款式吗?这是新来的。”

  “挺好的,那也要一套吧!”

  我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挥金如土,我在众多导购员中突出重围拉住了傅亚斯:“你要给还没有出世的宝宝买比它人还大的玩偶?宝宝还有几个月出生?是男是女?”

  他被我问得一头雾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不知道。”

  我无力吐槽,在导购员们针一样的目光中将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去,傅亚斯还抱着一只巨型玩偶,那不舍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抢了他的孩子。

  “放开。”

  “这个留下吧。”他摸了摸熊的脑袋:“这个挺可爱的。”

  它的价格可不可爱,我腹诽着。

  那一大堆东西最后被我留下的只有一只价格惊人的玩偶熊和两件男女都可以穿的小衣服,剩下就是几件刚出世的小孩可以玩的玩具。饶是如此,在结账的时候我还是震惊了一把。我抚着小心脏说服自己:现在小孩子的东西是贵了一点,质量好嘛!反正不是你付的钱。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在出了商场之后被傅亚斯碾成粉碎,他只用了一句话:“谈夏昕我想起来了,颜梦说她的孩子还有七个月才出生。”

  我恨不得把东西朝他头上砸去,孩子还有七个月才出生,七个月后已经是冬天!而现在买的都是夏装。

  为了犒劳我一个下午的奔波和抚慰我受了伤的心脏,傅亚斯请我吃晚餐,等到吃完晚餐回学校已经是夜里八九点了,我慢吞吞地跟在傅亚斯的身后,他又一次回头来拉我:“你是怎么了?跟蜗牛似的。”

  我的目光停在距离我们二十米远的右方,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开。

  傅亚斯的手在我面前挥动,“你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拉着他飞快地朝宿舍楼跑去。

  夜依旧静谧,直到我回到宿舍,我才敢大声地喘息,但那个画面却像烙印一样,已经深深地雕刻在我的脑海里。

  在大礼堂的侧面,彭西南与季柯然在接吻,月光打在他的脸上,表情沉醉,像是在吻着他的绝世爱人一般。

  我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翻着彭西南发给我的一封封简讯,恶心感慢慢地泛滥,翻腾,上涌。

  看着我抱着洗手盆吐得稀里哗啦,林朝阳瞪大着眼睛看着我:“谈夏昕,你不是怀孕了吧?”

  我猩红着眼睛看着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个晚上,季柯然没有回宿舍。

  我在第二天清晨给彭西南打了电话,他的口气与平时无异,依旧是语气轻松地问我:“夏昕,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盯着季柯然整齐的被褥,摇了摇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后才开口:“没事,只是想让你帮我找份兼职,对了,你昨晚怎么手机关机了?”

  那边的彭西南顿了一下,然后告诉我:“哦,我昨天睡得比较早,手机没有电关机了我也不知道,你想要找什么兼职?”

  我挂断了手机,恶心感又开始泛滥。

  03.

  这个城市的天空,随着夏天的降临慢慢地变得澄澈起来。阴雨绵绵的春天被驱逐出境,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炙热的夏。

  整整两个月,我都没有与彭西南说过一句话。那一夜的画面化成了一把钢刀,狠狠地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感劈出一道巨大的裂痕,曾经美好的象牙塔都化成了断壁残垣。

  直到暑假到来,我们都没有和好。这期间,彭西南来找过我几次,但都被我拒之门外,就连周舟和林朝阳都为他抱不平:“人彭西南对你这么好,你和他闹什么小脾气?不是说很多年的感情吗?怎么现在突然变成了这样?有什么事说开来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闹什么别扭,只是每当我想到彭西南背着我和季柯然偷偷在一起时,我就像一个看到妻子和别人偷情的丈夫一样愤怒。即使我心里清楚地明白,我对彭西南的感情并没有爱情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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