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黑暗 (1)
世界上最旖旎的风光都比不上你的眼眸。
世界上最黑暗的沼泽都敌不过你的沉默。
01.
我在雨中拼命地奔跑,泥水溅了我一身,当我来到大礼堂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周舟和路放。
最后,我顺着一地的水迹跟到了放映室,果然,他们的争吵声透过门板传了出来。
路放的声音气急败坏:“你到底要不要把小孩打掉,我告诉你周舟,你这样做不仅会毁了你自己!还会毁了我!”
“我不打,我死也不去,你要弄死它就先弄死我!”这是周舟带着哭腔的叫嚷声,“你为什么不叫鞠岚去打掉?”
里面不停地传来各种声响,我用力地拍着门板却无人来搭理我。我靠在门板上,心跳如鼓,我的脑海里乱糟糟的,我此时想到能帮我的只有一个人。最后我拨通了傅亚斯的电话,电话一接通我便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傅亚斯,你在哪里?快过来!”
“我在医院,怎么了?”他的声音很低,略微有些紧张:“你怎么了?”
“你在医院干吗?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我,我是陪颜梦过来复诊的,她怀孕了。”
满腔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我沉默地挂了电话,然后拨通了陈川的。而我的手机,一直都没有再响起来。
陈川只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大礼堂,这十分钟对我来说却是煎熬,我不停地听到周舟的哭声和路放的骂声,还有重物落地声,撞击声,它们交织落在我的耳边,逼出了我一声冷汗。
当我和陈川撞开放映室的门时,我们两个都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周舟整个人蜷缩在地板上,捂着自己的肚子,而路放也早就失去了他翩翩公子的风度,穿着皮鞋的脚一下又一下地踢在她的肚皮上,她护着肚子的手上,表情狰狞得像一个魔鬼。
我和陈川同时朝他们扑了过去,他扑向路放,我扑向周舟,周舟的脸色白得像干尸,紧闭着的嘴唇却隐隐渗出血丝。我看着与陈川扭在一起的路放,随手抓起地上的东西朝他砸去。
“你够了!周舟根本没有怀孕,她不过是想试探你!你怎么这么对一个女孩子下毒手!你这个魔鬼!”
我的话音一出,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了。我后悔我手上没有相机,没有拍下路放那精彩的表情,他那张英俊的棱角分明的脸此时挂上了震惊后悔与一丝假得可以的痛苦:“小舟,我……”
“你滚!”这是周舟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把周舟送到医院的是我和陈川,我们抱着周舟离开放映室的时候,那个叱咤商场,在各种财经杂志上风光无限的万人迷路放先生站在原地看着我们,却没有追上来。
周舟躺在陈川的怀里,此时的她安静得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一碰就会碎。
我回过头去看他,在他那张英俊的完美的表皮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令人恶心的腐烂腥臭,撕开那张面具,没有血肉,只有一滩黑色的粘稠的毒液。
我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语音信息来自傅亚斯。
——夏昕,我和颜梦之间并没有什么,只是她的丈夫总是对她进行家暴,她也因为一些事情回不了家所以借住在我这里。最近几天她一直不舒服,检查出来她又怀孕了,而且很不稳定,所以我要多照顾她看着她,你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去找你,也让我们彼此都静一静吧!你等我,好吗?
我的胃不停地翻滚着,直令我作呕。
周舟这一次是严重的皮外伤加轻微的内脏出血,若是我们晚去一些,可能会产生更加可怕的后果。
周舟住院是我陪伴着的,林朝阳太吵闹被她赶了回去,陈川原本是想留下来,却也被周舟一句“你一个男生不方便”给打发了回去。
周舟这一次住的是双人病房,隔壁的床没有人住,所以我是睡在她隔壁的那张病床上的。在半夜时分,我听到了哭泣声。
起初我以为是错觉,但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最后直到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走过去掀开周舟的被子,发现她真的躲在被窝里流泪,床头的小灯黄黄的光线照着她的脸,在那一瞬间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见到周舟哭,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地哭。
我的第一反应是去拿纸巾,她却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夏昕,你别走。”她抓着我的手很用力,简直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不走,你先放手,我疼。”
她稍微松了松手,却还是没有放开,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受了惊吓的兔子。我坐在她的床边,她坐起来从后面抱住了我,手环着我的腰,脸贴在我的后背。
“路放和我爸是生意上的伙伴,我们认识了整整十年,十年前他还只是我爸公司的一个小股东,后来蒸蒸日上,挡也挡不住的风光。我一直不是很明白我爸为什么喜欢路放,却不喜欢我和他走得太近,鞠岚也是他介绍给路放的,那个时候我还偷偷地恨过他。只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不让我和路放一起,除了我们年龄的差距外,他不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因为路放的心里,除了工作,金钱与名利地位,容不下别的东西,包括爱情。
你知道吗?一开始路放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后来他设计自己的父亲,让他破产,最后自己赢得了一切,他的父亲却中风了。他和鞠岚结婚,是因为鞠岚手上有鞠氏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我曾经沾沾自喜地以为我会是个例外,毕竟我跟在他身后那么多年,他才舍得看我一眼,如果是为了钱,他早就扑了上来,但是他没有。现在我才知道,这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他要的不是周舟,而是整个周家,我们周家的整个企业。
我告诉他我怀孕了,他一下子就恼怒了,让我去打掉,因为他多么害怕我们的事情被别人知道,那他苦心经营的整个局就毁了。
他说他爱我,可是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她的眼泪渗过我的薄T恤,冰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想回过头去给她一个拥抱,她却不让我动弹。
“夏昕,你别看我,我只是一个笑话。”
病房里除了床头的这盏小灯之外都是一片黑暗,周舟的呼吸声在这深夜里格外的沉重,以及孤单。我把手放在她环着我的那双手上,用力地握住,下一秒,我的眼泪也滴落了下来。
它打在我的大腿上,是滚烫的。
这是我这一生中度过的最难熬的一个夜。
我的脑海里不停地跳动着几张年轻漂亮的脸,深情款款的傅亚斯,面目狰狞的路放,还有漠然的季柯然,沉默失望的彭西南,抱头痛哭的张诗诗,绝望的周舟……最后只剩下了我自己,孤独的背影。
我和周舟就这样从黑夜坐到了白天,直到晨曦透过薄纱窗帘照射进来,周舟才慢慢松开抱着我的手,蜷缩成一团躺在病床上。
她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眸子里一片空洞。
我拉开了窗帘,外面还是潮湿的一片,阳光却格外热烈。
我拿出手机发了两条短信。
一条给谈老师和师母:我很想念你们。
一条给傅亚斯:我们分手吧。
我摸了摸我红肿的眼睛,它干涸而疼痛,仿佛无法再落下一滴泪。
02.
傅亚斯一直没有回复我的短信。
事实上,我压根就没有指望我能收到他的回复。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
周舟已经睡着了,但她不像往常一样平躺着,而是蜷缩成一团,连眉头也是紧蹙着。
在周舟睡着了之后我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她旁边发呆,连起身喝口水都不敢,因为她的睡眠质量十分差,我连伸个懒腰都能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索性我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以,当路放推开病房的门走进来的时候,周舟甚至比我还要先反应过来。她突然就睁开眼睛看着我,然后从床上翻了起来,直直地望着门的方向。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句“怎么了”就突然梗在了喉咙里,看到依旧西装笔挺的路放,我感觉到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我像只护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横在周舟面前,仰着头问他:“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他的目光却直接越过我,落在周舟的身上,他的黑色西装就像一片乌云笼罩在我的头顶上。
“小舟,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这次开口的是人是周舟,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视线从路放转移到了白色的窗帘上:“我以为,你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路放没有再走近,也没有离开,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舟,深褐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她发顶上的旋,视线就像海水一样冰凉。
我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更不敢与之对视,只是紧紧地握住周舟的手,像冰块一样的手。
我想,只要在这看似宁静实则凝重的氛围内再呆十分钟,我肯定会心脏病发或者爆血管而死,因为路放的视线压迫性十足,他的身影更像一块巨大的沉重的石头,用力地压在我们的胸口。
最后妥协的还是周舟,她拍了拍我的手,对我说:“夏昕,你先出去,我和他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能感觉到像刀子般的视线落在我的头顶,一刀一刀地凌迟着我,虽然这不是我的事情,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提高了声音:“我不出去!我不会再让他伤害你了!”
“哼。”她冷笑了一笑,“你出去吧,没事。回去学校帮我拿多两套换洗的衣服过来,我不喜欢这里的病服,质量很差,刺得我的皮肤很痛。”
在周舟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在我将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看到路放在她的病床边蹲下,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就像他好像真的很伤心一样。
“小舟,对不起。”
房门将路放低沉的声音与外面的充斥着消毒水气息的空气隔绝开来,我靠在房门上许久都没有动弹。
年轻的男人扶着大腹便便的妻子从走廊上路过,他们小声地谈论着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我的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几个画面,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我并不知道,在离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傅亚斯正坐在b超室的门口等着颜梦。他百般无聊地把玩着手中已经没电的手机,将它往上抛,又接住,再上抛,又接住。
在几个来回之后,手机突然从他指间飞了出去,砸在了地面上,屏幕上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裂痕。
小 说t x t-天堂^T*xt-。小%说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