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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真相 (3)

  “谈夏昕,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傅亚斯明显不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他在耍着你玩你不知道吗?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他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气我而已!或许你还不知道吧,傅亚斯从小就喜欢我,后来我和张宁结婚了,他也没有放弃过我,和你在一起不过为了惹怒我!”

  我一点都不想听,就在我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她对着话筒大喊了一声:“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我心里的最后一块砖瓦,此时无声无息地被摧毁,我的世界,在此刻轰然倒塌。

  我没有像颜梦所期待的那样大喊大叫或者嫉妒发狂,我沉默地按下了挂断键,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声,既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悲伤。

  比起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这不过是冰山的一角罢了。就像喝完了黏稠浓腻的糖浆,再喝多甜的糖水,都是索然无味。

  季柯然的手术很成功,但手术结束后她依旧没有醒过来,医生说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才能确定她是否会平安。比此更严峻的是她的手术费用,张诗诗的家人送来了几万块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用一纸病历否定了她的所有错误:她在去年被未婚夫取消婚约后因为悲伤过度又一次流产了,得知自己不可能再生育之后她就一直疯疯癫癫,但最多只是抱着布娃娃到处乱跑,还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家人也没有怎么去管她。这次出事后,张诗诗被送到了精神疗养院,她所犯下的过错,都遭到了惩罚。

  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的心并不好受。

  每个女人都渴望结婚生子,她因为我两次失去自己的骨血且永远地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对我的怨恨可想而知。她曾经摧毁我的家庭,差一点害死我母亲,而我一一回报给她,她失去了所有。

  我们之间有太多的恩怨情仇,说不清谁欠谁多一点。我不再恨她,但我也无法同情她。我只希望,这一切都能过去。

  彭西南一直守着季柯然寸步不离,仅是几天,他的脸颊就深深地往内凹陷。

  “夏昕,不要哭了。”彭西南喑哑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他慢慢地在我身边蹲下,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她会没事的,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他想要安慰我,可是我的眼泪却越来越多,在这寂静空旷的病房里,甚至清晰地响彻着我的回音:“你说她为什么要救我!她明明那么恨我,你说她为什么要救我?她为什么要代替我去死,明知道我根本不会感谢她!你说为什么啊……”我像个疯子一样地咆哮哭号,可是却没有人回应我,彭西南胡乱伸出手来帮我擦眼泪,但他的脸上亦是潮湿的一片。

  这个陪伴了我多年的大男孩,他的肩膀越来越宽厚,眉目间也渐渐有了男人的担待。而此时的他却像个无助的小孩一样用力地抱着我,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他的眼神是空洞无神的。

  “夏昕,我们该怎么办?”

  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我们都无法得知确切的答案,譬如天上有多少颗行星与恒星;譬如自己有多少根头发;譬如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此时我们都很想知道,在这个孤独无助的时候,我们该做些什么才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走出眼前的困境,才能使我们不再忧伤绝望?

  彭西南不知道答案,我更不知道。

  从前我一直在感叹我和彭西南越离越远,可笑的是我们冰释前嫌重归于好是建立在如此尖锐的背景上。我们就像两只失去了房子的蜗牛一样,紧紧地贴在一起相互取暖,好像只有这样,黑暗才不会将我们吞没。

  颜梦来找我时我和林朝阳正准备赶往校园内的一场招聘会。

  她挺着大肚子推着婴儿车站在我们的宿舍楼下,笑得像以往的每一次那么温婉,她问我:“谈夏昕,我们可以谈谈吗?”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在此刻我也懒得与她客气,转身就想走,她却拉住了我。我只好让林朝阳先走,她并不是很愿意,频频回头来看我,最后还是咬咬牙先离开了。

  颜梦穿着一袭粉红色的风衣,像少女一样娇羞,又散发出一股母性的温柔,她推着婴儿车小步小步地走在我的身畔,就像散步一样悠闲。相反,我很急躁,在绕着人工湖走了第二圈我终于忍不住问她:“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如果只是想散步的话恕不奉陪,我还有事先走了!”

  颜梦说:“谈夏昕,我和你说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可我的手却忍不住颤抖着。

  “我没有什么想法,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

  她又笑了,笑容灿烂极了:“谈夏昕,我想说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想让你离开傅亚斯!傅亚斯是我的,他爱的人是我!他追了我那么多年,即使我另嫁他人他还是痴心不悔!你何必呢?”

  “除非他亲口来告诉我,否则我是不会和他分手的!”我的眼睛迅速闭上又睁开,我忽然觉得自己像被周舟上了身,“你不是已经结婚了吗?结婚了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何必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把自己弄得像个婊子!”

  颜梦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大声地打断了我,“结婚?你以为我是愿意结婚的吗?我和亚斯真心相爱的!但是因为我姓颜,因为我爸和姓傅的立场不同,因为我们颜家和他们傅家有利益冲突,所以他根本不让我们在一起!”她指着摇篮里的孩子,“你以为她是怎么有的?你以为我是真心喜欢那个窝囊又好赌喝醉了还喜欢打人的张宁吗?要不是他设局让我怀孕,我迫不得已要嫁给张宁!我现在已经和傅亚斯在一起了,还轮得到你吗,再说了,姓傅的既然不同意我和亚斯在一起,你以为他会让你们在一起吗,你觉得你能让傅亚斯对你死心塌地、不顾一切吗?你能给他什么?亚斯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他从来都由不得自己!林家那个女儿那么喜欢他,只要他发声,亚斯能逃得掉吗?”我打了一个寒战,顔梦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着我的胸口,心脏窒息般的疼痛,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说得没错,我和傅亚斯的结局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但是我不会承认,拼命想要挣扎着反抗着不去想那么残忍的事。

  她口中的“他”我很清楚是谁——傅亚斯的父亲。

  婴儿车中的宝宝似乎被她吓到了,突然哭了起来。颜梦却没有去抱她,任由她挥舞着手脚哭号着,她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她!”

  在这个普通的冬日午后,我感觉到彻骨的萧索的寒冷,婴儿还在大声地哭着,颜梦突然把她从怀里抱了起来,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她的哭声渐渐地止住了。

  我不敢与颜梦对视,她的眼神就像一把刀,钝钝地切割着我的皮肤,我的心脏。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和懊恼吗?那个时候亚斯说要带我走,可是我却害怕他那个丧心病狂的父亲会对付我家!现在我后悔了,张宁对我就像对待畜生一样,我宁愿死也不要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顾忌都没有了,我只想和傅亚斯在一起!”

  “你肚子里的小孩,是他的吗?”我听见了我自己的声音。

  她又笑了,又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不是,是张宁的,但是傅亚斯以为是他的。有一个晚上他被叫回傅家大宅,回来后喝得醉醺醺的,那时我刚好被张宁家暴,借住在他那里,他以为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颜梦,你真令人恶心!你就不怕我告诉傅亚斯?”

  “你去说呀!我才不怕!谈夏昕,要不是你,我和傅亚斯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我,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怎么不可能?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姓傅的阻止不了,他以为颜家是那么脆弱吗?就这样死在他手中?”颜梦像个疯子一样笑,“现在只要你消失,我就没有阻碍!”

  我不再看着颜梦,转身就走。

  “谈夏昕,你说,如果我把囡囡从这里丢下去,你说会怎么样?”

  我猛地回过头看着颜梦,她的唇边挂着阴森森的笑。

  虎毒不食子,我一点都不相信她会这么做,可当踏出三步后我听到了“咚”的声响,然后就是颜梦凄厉的哭声和叫喊声。

  粉红色的小被子在冰冷如镜的人工湖面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下一秒,颜梦跳进了人工湖。

  终章·眼泪

  终章·眼泪

  你是世界上最美的琉璃,镶嵌在我的眸子里。

  我从不曾落泪,以为你就能在我的眼中永远璀璨。

  01.

  我掉进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洞穴,整个人不停地往下坠落。

  待我从这个黑色梦魇里惊醒过来时,已经是在深夜警察局的小黑屋里。穿着警服的女刑警厌恶地看着我,就像在看着一滩阴沟里的烂泥一样:“像你们这样的女孩子呀,我见多了,因为一点小仇小恨就对人进行人身伤害?对着孕妇和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好在抢救及时,孩子和大人都没有大碍!”

  “她们都没事了吗?”

  她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你不是想杀死她们吗?把人家母女推下人工湖,现在还关心人家的死活?真不知道你和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尖声反驳道:“我没有,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她把小孩子扔下去后自己也跳下去!”

  “你觉得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有哪个母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小孩?有人作证吗?我看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太可怕了,你才多大?”

  这个密闭的空间没有一丝间隙,我艰难地喘息着,炽烈的日光灯打在我的脸上,我简直要晕倒过去。但更可怕的是,我的意识还是无比的清醒。我听见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咆哮和叫嚣:“我没有,我没有推她下去,我没有!”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女警上来压制住了我,将我固定在冰凉的椅子上,最后我甚至动弹不得,只能对着自己沾了血污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帆布鞋发呆。

  我想知道颜梦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知道季柯然什么时候醒来;我想知道傅亚斯到底相不相信我;我想知道周舟现在在哪里;我想知道陈川找到周舟没有。

  但是我想知道的这一切,都没有人来告诉我答案。

  我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个小黑屋里自生自灭,我的膀胱很胀,就像要爆炸一样,我大声地叫嚷着“我要上厕所”却没有一个人搭理我。

  当褐黄色的液体顺着我的裤管流下的时候,我才惊恐地发现,从出事到现在,我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我的手被反剪在身后,我用力地抓着椅子的靠背,黯淡的烤漆在我的抠抓中陷入我的指甲里。我看不见我的手,但我知道此时它已经鲜血淋漓,但我依旧没有放弃,好像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暂时地忘记悲伤,以及屈辱。

  这个夜晚是我这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最黑暗的一个夜,我的骄傲与坚强都被溶解进了这一片幽暗中,再也无处找寻。

  我没有再咆哮了,没有再吵闹了,没有再挣扎与反抗。

  我就这样安静地被捆绑在椅子上,沉默地等待命运给我安排的下一个漩涡或致命的一击。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小黑屋的房门被打开,傅亚斯披着晨曦走进来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他看着我的眼神那么陌生,带着厌恶。

  而我此时却恨不得我在这一刻可以死去,这样满身污秽的我就不用去面对依旧光鲜亮丽的他,不用去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重新干干净净地站在他的身边。

  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恨不得去死。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经过这一夜,我发现我的声音嘶哑得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干尸一样。我尖叫着制止他朝我靠近的脚步,同时不停地往后退,但我忘记我自己还被桎梏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要来扶我,我继续挣扎着后退,不想他闻到我身上的气味。

  他先是惊诧,继而愤怒,而后眼眸中只剩下了悲伤。他看着我,说话竟有些不连贯:“夏昕,他们居然,居然这样对你!”

  “你不要过来。”我只能不停地重复这句,“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傅亚斯顿住了脚步,站在我一米开外,不动声色。

  我把头埋在他投下的阴影里,不想对上他复杂的眼神。我听到他的笑声,仓皇的:“夏昕,你为什么不看我?”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不想你看到现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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