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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的时候,我走到楼下,看见苏生靠着一棵玉兰树摁了几下手机,就放到了耳边。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屏幕一点要亮起来的意思也没有。我自嘲地把手机放回校服口袋里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苏生看见我于是不紧不慢地挂掉了电话,跟我说:“二班有个女的叫我等她一下,之前我向她借了20块钱,她说让我请她吃个饭。”

“那我先走了。”这方面我自认为还是很识趣的。

“别啊,再等等,一起吧。”

我看他一脸写着的都是真诚,但还是拒绝了:“又不认识,人家请你吃饭我去干吗。别了。”

“没事,那女的挺开朗的,聊聊就认识了呗。大不了我请你吃好了。”

我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坚决地推开他抓住我手臂的手:“还是不要了。”

苏生有点无奈地瞅着我半天笑着摇摇头,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我不动声色地朝屏幕看了看,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名。他收起手机转头跟我说:“走吧。”

“我跟她说了改天了,我送你回家吧。”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又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跟着他走了。苏生看我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哭笑不得。

我们俩一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了苏云乐和林暖知。看见苏云乐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开心的,可是往边上一扫发现了林暖知顿时就觉得特别沮丧,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可是苏生却不以为然地朝她们走过去,跟苏云乐打了个招呼:“姐。”

苏云乐看着苏生又看着我,一脸的诡异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倒是边上的林暖知先开口了:“怎么苏生你和回锦?”

苏生看着她笑了笑,林暖知脱口而出:“原来你要求这么低。”

我觉得以前再怎么样我都忍了,可是她今天这么说实在太过分了,气得直想往她脸上盖一巴掌。苏生还慢悠悠地回答林暖知一句“要求那么高干吗。:”

我别过头不想理他们,却看见桑槐和刘黯一起走了出来。我觉得我头脑发热眼冒金星一下子就被瞬间浇熄了。桑槐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停下来跟刘黯讲了几句话,我看着刘黯和桑槐心里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特别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跟苏生一起回家,陷自己于左右为难的困境。

林暖知凑到我耳边吐着浓郁嘲讽的味道:“回锦啊,你别看了,看了也不是你的,刘黯是桑槐的男朋友。”

我终于忍不住一手狠狠地推开了林暖知。她不怒反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没桑槐漂亮,没桑槐可爱,连成绩都不如她,何必自讨苦吃呢。”

我回了她一句:“不就一个刘黯么,谁稀罕。”

“不稀罕你别看啊。”林暖知不以为然。

她越这么说我就越克制不住地回过头又看了刘黯一眼,看见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我觉得心里一阵凉,自知失言,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立场。刘黯看我的眼神很失望还夹杂着心灰意冷,他收回目光跟桑槐道了个别就走了。从我边上经过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嗅到他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散着淡淡的香味,那么近的距离,却忽然就远了。

我想我和刘黯到最后,终究也就这么罢了吧。

桑槐、林暖知和苏云乐站成一排看着我。我抬头看着桑槐,再看看林暖知,却避开不想看苏云乐。我觉得,如果桑槐对我的敌意,林暖知对我的厌恶,都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话,那么苏云乐眼里的幸灾乐祸就像出了鞘的剑,锋芒毕露,光是剑气就能震碎我的五脏六腑。

想想还是别庸人自扰,这世界上总要有和你气场不和的人,生活总得有挫折才能继续下去。

苏生一直很沉默,最后林暖知发话了:“我们走吧,何必妨碍别人谈恋爱。”

苏云乐笑笑跟苏生说:“早点回家。”

她们仨就亲亲密密地走了。

我看着打着一张扑克脸的苏生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一个人快步离开了。没走几步就被拉住了:“你冲我发什么火?”苏生的表情像是觉得我不可理喻。

“那我被人这么刁难,你就在边上看戏啊?”

“你们女生的事情,我没什么好掺和的,不方便吧,再说”

再说还有个桑槐在是吧。我心里冷冷地想着,其实应该理解,苏生见着桑槐肯定心里也不舒服,就不想和他多计较什么了,反而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和苏生便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家门口。我回头对苏生说了句拜拜就拿出开门牌。苏生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我,左手却抓住了我的右手:“回锦,你还在生气么?”

我放下左手在包里拿门卡的动作:“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也用不着替我说话。”

苏生看着我眼底泛起笑意:“陪我去吃点东西吧,别这么早回家啊。”

我点点头,拉上了包包的拉链。

苏生非常迂回地打了个车和我到世贸街的一条小巷子里吃米线。他跟我说他和苏云乐小时候特别喜欢来这里吃,不过城市改造,这巷子估计也留不住了。

由次贷危机引起的经济危机来势汹汹。一时之间股票崩盘,失业率倍增,城市里处处都是烂尾楼和关了门的工厂。可是这个小巷里的一派繁华让我十分震惊。老板娘乐呵呵地告诉我:“经济危机来了,我们是最大的受益者。你看对面那间写字楼,以前那些白领只吃高档西餐,现在呢,经济危机啊,谁还吃得起,这个月我们这小店比上个月收益翻了两番。”

我看着老板娘兴高采烈的表情难免回忆起今天的政治课。政治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着:“经济危机覆盖全球,我们将要度过一个无比萧瑟的冬天。”

我当时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落了一地的叶子才发现原来秋天已经不声不响地到了。我跟唐显之说:“我们只能祈祷罗斯福转世拯救世界了。”

唐显之吊儿郎当地回答我:“我们有超人我们不需要罗斯福。”

“你傻了吧你,现在经济危机,超人为了省点油都待家里不出来了。哪还顾得上你啊。”

唐显之对我的出言不逊大声反击:“是你傻了才对,你不知道吗,油价暴跌,机票大降价。不如你趁现在飞加拿大去看看江迟昼?”

我于是闭了嘴不再说话。唐显之见我不做声就兴高采烈地比划:“人家白玉堂点穴还要大喊葵花点穴手,我只要说江迟昼,你的哑穴就自动给点上了,比他省事多了。”

我怒气冲冲地问他:“你觉得只点我一个人有用么?”

唐显之一个人在那乐呵,一个劲说挺有用的挺有用的。

我心想这人傻起来可真是不得了。

我和苏生吃完了米线顺着巷子往外走。快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男生染着棕色的头发,靠着窗子抽烟,对我吼了一句:“江回锦。”

我看着他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男生朝我挥了挥手,熄了手上的烟:“不记得啦?你还在我们店里住过一夜呢。”

我猛然想起了他是江迟昼的朋友,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苏生这个时候也抬头看了看,那个男生看着苏生愣了片刻,随后笑起来对我说:“我还差点看走眼了,以为那小子又回来了,正好还和你在一块。”

我明白他说苏生和江迟昼长得很像,可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那话说的感觉就好像,看见我和江迟昼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一样。可是有多少人知道,现在最不可能的就是江迟昼和我在一块了。我没再多说什么。向他挥挥手道了个别便走了。往前走了没几步,我对苏生说你等我一下,于是又跑回去,看见那个男生还站在那里。我问他:“喂,他还有和你们联系吗?”

男生心领神会:“没有,音信全无。哦,对了,上次刘黯说他有打过电话,好像说他没去加拿大去了澳大利亚,现在在悉尼,过得还成,说那华人挺多的。”

我眼睛一亮:“真的吗?他过得好?”

“好像是,我也没问具体的,都刘黯说的。”

我点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看着苏生站在巷口面朝着我,背对着阳光,夕阳的余晖打得他的身子发亮,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影子被拖得老长。忽然觉得,世界充满了希望。我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对苏生说:“Hi。”“心情很好吗?”“没错。”

然后我走过去一蹦一跳地挽着他的胳膊示意:“走,我们回家去!”

苏生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手从他的手肘上拿下来,然后握住我的手,面不改色地牵着我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到了我家楼下,我们俩一路天南地北地闲扯,虽然牵着手却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暧昧。苏生送我到楼梯口,他松开我,我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他突然放大的脸,亲了我一下。即使只是非常短的一秒,我仅仅感觉到他干燥的嘴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分开了。那一瞬间我突然面瘫脑残不知道该怎么办,摆什么表情做什么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笑得很暧昧,轻轻地对我道别:“明天见。”就转头大步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这个玩笑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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