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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黯看着江迟昼表情明灭难鉴,问他:“什么风能把你给吹来?我觉得你都要人间蒸发了。”

原来不仅仅我,刘黯也找不到他。江迟昼笑:“没有,这几天回了趟老家。”

然后看着苏云乐哭红的脸破天荒地喊了声:“你怎么了啊,姐?”

苏云乐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悲哀变成了震惊然后带着欣喜。我估计江迟昼长大以后就再没叫过她姐姐了。他被我们炙热的眼神看着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转移话题问苏云乐:“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风吹沙子进眼睛了。”

江迟昼凑进苏云乐看了看,眨眨眼睛:“哪来的沙子能同时吹进两边眼睛啊?”

苏云乐见他识破也不多做掩饰只是笑笑,反倒江迟昼很识大体地不再追问。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盘腿坐在我身边,跟苏云乐详谈:“那时候苏生不是吹蜡烛吗,吹完他就跟我说他许了个愿望,希望以后我会变成没人要的小孩。你不觉得大家小时候对于没人要啊,垃圾堆里头捡来的啊这些东西都很敏感吗?我听苏生那么说就特别难受直接拿着蛋糕盖过去了。”

我们几人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开始天南地北地聊天,话题多数集中在江迟昼的悉尼生活。我们这些没出过国门的土人对于悉尼那个花花世界自然充满了幻想。

会考一结束我就原形毕露,再也动不起来了。我妈妈看着我这样特别烦恼。我把我这么堕落的原因通通归结到时运不济上面。比如夏天太热容易累,冬天太冷想睡觉,春天多雨潮湿心情烦躁,秋高气爽却太短暂。

吃完晚饭,我爸爸放下筷子看着我,紧接着妈妈也把筷子放下来了。我想着该来的还是要来,于是也跟着放下筷子坐好。听我妈妈跟我说:“小锦,其实你从小就过得很自由,无论什么方面我们都没怎么限制你。毕竟就你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大家对你都尽量迁就。可是你最近实在太过分了。”

我安分地点头听着。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我说得越少,结束得就越速度。爸爸接口:“你从中考结束后就开始放松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你认真读过书,你这样将来要怎么办。”

我觉得中考是我的死穴之一,我讨厌别人提到中考。所以我爸爸一说这话我就把一张脸整个板起来不愿意理他。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初中三年都很认真,可是中考失利所以最后嗯,只上了一所嗯,不是特别好的学校,可是我和你妈妈都没有怪过你。花钱让你去慧阁就是相信你,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地重新开始,可是你这样让我们觉得花这些钱都很浪费。”

我可以体谅我爸爸此刻竭尽所能找比较舒缓的修辞的那种心情。

而妈妈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立刻说话了:“我们知道这种一次定终身的考试的确不公平,可是应试教育就是这样子的,这是我们生活在这个环境下的人不可能改变的。”

我张了张口,最后只问:“然后呢?”

我的父母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我爸爸说:“我今天去海外人才市场了解过了,现在出国读高中其实也不是很贵。”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觉得瞳孔迅速放大,然后再缩小,忙不迭地拒绝:“我不要,我不想出国。”

“国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国内那么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

“可是现在的海带多得跟什么一样,出国顶什么用啊。而且那么贵,何必花这个钱。你们想让我去哪啊?我不要一个人在外面。”

妈妈继续好言相劝“我想让你去澳洲,:去悉尼,现在去还不用考雅思。你没满18岁,读个高中上大学,肯定比国内轻松有前途。我们也只是想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

她说到“悉尼”两个字的时候我觉得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说实话不是不心动。悉尼有江迟昼,可是悉尼一样有江迟昼的什么人,我过去继续当标靶被他打得支离破碎么?再说,像出国这样的事情,为了一个江迟昼而决定,真的太过草率了。我挥挥手跟妈妈说:“我再想想吧,这是我人生的大事。”

我妈妈友善地点点头放我进房间。

躺在房间里就想起那天,我和夏时忆刘黯江迟昼,林暖知还有苏云乐一起坐在家楼下,看见江迟昼手机里的内容。

当时,他就坐在我身边,手机很随意地放在草地上,和其他人在聊天。我无所事事地拿着他的手机说:“给我看看啊。”江迟昼点点头,继续和林暖知讲他在悉尼的奇遇。我推开手机的滑盖就看见手机页面停留在MESSAGING那一栏的SAVED MESSAGES,于是便下意识地点开了界面。里面的短信全都是一个发件人写着“她”的人发的。我觉得这名字就充满了暧昧,看着时间最后一条是年中发的。我瞟了江迟昼一眼,点开了信息,里面写着:“拜拜啦,我已经没事了。”我看着这短信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连忙打开下面一封,写着:“你在加拿大开心吗,以前我听别人说出国的人很多都过得很累,国外也很苦的。今天天气特别热,我想夏天又要到了,你走了好久了,我好想你,你还会回来的吧?对不对?”

我退出了短信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都是我以前给他发的短信。长长短短存了六百多条,从一开始求他别生气,到后面每天的叙事,他的手机到底有多少个G能存这么多短信。

我觉得大脑有点短路,一定哪里有问题,却说不出来。只是江迟昼那时候不是早就出国了吗,怎么可能收得到我的短信。他现在用的也还是以前的号码,那么久了理应停机了啊,他申请重新开通了吧,也许可是他怎么会收到这些短信啊啊啊啊。

我抱着自己的脑袋很是抓狂,觉得自己的脸上发烫,现在回忆起当时发的短信内容感觉总有点奇怪。江迟昼全都看到了这些短信,他都知道我说过什么,想着什么,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天天和我相处。我看着江迟昼觉得有点恐慌还有不好意思和尴尬,于是我带着点不甘心地又点开了发件箱,这是我从夏时忆身上学来的恶习之一。里面的信息几乎都是些问什么时候出来几点啊之类的短信,我顺着向下翻,却猛地看见连着几条连续地写着“老婆”为收件人的短信。我点开一封,内容是,你也早点睡吧,晚安。我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我摸着自己发烫的脸瞬间冷静了下来。

刘黯凑过来问我:“你怎么了?”

江迟昼闻声回头,看见我低头握着手机,眼角一跳从我手里抓过手机,黑色的屏幕上写着大大的“GAME OVER”。他无语地看着我:“你的赛车都要撞碎了。”

我那时候“嘿嘿”地傻笑,心里想着像我这样大起大落的心情怎么会合适开赛车呢。

躺在床上翻个身,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觉得最近让我头大的事特别多。去悉尼?其实我很急于找个人商量一下,但不知道找谁。江迟昼自然是不行,林暖知关系太暧昧,苏云乐有点尴尬,刘黯立场太奇怪,眼下只剩下夏时忆了。可是夏时忆也曾经和江迟昼有过那一段,于是我只好无奈地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画正字数优劣。

还没开始画,就接到江迟昼叫我下楼的电话。我心里想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或者是老天爷的某种诱惑。而人如果太轻易拜倒在诱惑之下往往要误事,我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嘴上却毫不犹豫地说,好,我现在下楼。

我跟妈妈交代下去走走,就关了门下楼。

其实我挺不喜欢江迟昼现在这样的。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却总觉得他身上有一些什么在改变,和过去的他看似没什么不同,却有最根本的东西在产生化学变化。

我特别怀念以前和他是同桌的日子。两个人天天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欺负欺负老师就特别开心,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抵触别人对我态度不冷不热,或者忽冷忽热,让我没有安全感,还要揣测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像小时候对苏云乐坚定不移的信仰。我只能说人长大了总要学着变得现实,那种小孩子的执念不可能一辈子都保留着。

而江迟昼既然一封不落地看到了那些短信就应该很明白我对他的感觉。可是他不说不捅破,身边还有个女朋友。以前他和夏时忆在一起之前甚至特别郑重地告诉我以后不能再这么和我一起胡闹了,当时那些话对我的打击都历历在目。可是现在呢,有女朋友也可以不提不说,照样同往日一样对我讲些有的没的捉摸不透暧昧不清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无论心里有多别扭,可是他的那些邀请,那些含糊的表达,我都傻乎乎地记得一清二楚并且拒绝不了。说来真是讽刺。

我下楼就看见江迟昼盘着腿坐在草地上玩着手机。我看着他又在发短信,心里有点不舒服:“在给你老婆发短信吧?”

江迟昼惊讶地看着我张大了眼睛,眨了两下居然没否认:“嗯。我在悉尼是有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他有女朋友,说出来也就是再让自己难受一次而已,刚才的大好心情一下就没了。江迟昼思索着:“不过我和她并不是特别有感情,就只是在一起而已。”

“你讲这种话其实特别恶心。”我明确地把想法表达给他听。

他笑笑也不反驳:“那女生挺能干的,也不吵,有时候无聊在一块,挺解闷的。而且,她跟你挺像的。说不出哪像,长得也不一样,就有一种感觉挺像的。”

我一挑眉毛问江迟昼:“你这什么意思,跟我挺像,你想表达什么吗?”

江迟昼抿着嘴问:“你说我想表达什么?”他凑到我耳边稳稳地说:“其实现在挺流行异国恋的,我身边的人老婆有半数都在国内。”

“然后呢?”

“不如,我们试试?”江迟昼一挑眉把炸弹抛给了我。

我很不满意他的答案:“你觉得异国恋还是偷情,我能有优势吗?”

他看着我,饶有兴趣地说:“不怕,你在我心里有优势就行。”

我看着他一脸魅惑的表情,忽然意识到圣诞节就要到了。我差点忽略了火树银花的夜景,城市在一片温暖的红色下,显得特别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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