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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痛怎么会醒

  新的指导灵一直没有来。语含非去问安珀,安珀说再等等,她会继续陪着语含非。

  非先生虽然消失后出现了,却再不现身。语含非不明就里,只觉得一颗心仍被那个男人抓着,似在大海上沉浮,非常非常不舒服。你的一喜一怒,时笑时哭,居然不掌握在你自己手里,而是被一个男人用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我就像他的提线木偶。”语含非无奈地想,“更何况,人家似乎也没有要牵控我,是我自己无能……”

  秋琳夫人说得对,她要学习把情绪的主导权拿回来了。她不想再被一个男人牵着走。他对你热切,你便心花怒放;他冷淡你,你便愁云惨淡。凭什么?

  但要做起来,何其之难。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在油锅上煎。

  她一路都是这样煎熬过来的,就好像今生有一个极大极大的使命,是要把这颗从来都半生不熟的心,终于搞明白。

  就算她无数次想放弃,想随波逐流,想逃走,但命运之神总是一次次把她抓回来:

  “这就是你的命运,这就是你要经历和穿越的,你给我好好待在这里面对吧!”

  语含非无处可逃。多少回,她被人称赞:“哇,你好勇敢,你一直都在追随自己的心。”语含非想:“那是因为我即便逃了,还是会被迫回到这条路上,渐渐就放弃耍赖的打算。真的是无处可逃。”

  而安珀说:“这是我们在降生此世之前所立下的约定啊,无论多苦多难,一定要活明白,活得像自己。所以,神会严格按照这个灵魂蓝图去设计你在人间的经历。孩子,放心吧,你真的很勇敢,什么障碍你都能穿越。”

  语含非倒不是不信,只是穿越的过程中,每一小步,都走得撕心裂肺。就像一个人,已经伤痕累累了,现在还要让她自己拿着酒精、拿着纱布、拿着棉球,一点点再把伤口里的淤血、脓液挤出来,挤干净了,再给自己上药。她痛得哇哇叫,身边还总有人说:“唉,你也太矫情了吧。”

  语含非想起那年与T分手,她坐在朋友工作室的地板上放声大哭。有人看到,说:“别哭了,别哭了,再找一个就是了。”语含非哭得更凶了——再找的,还是T吗?

  她就是为这样的理由在哭,没来由痛得肝肠寸断。虽然那时她并不知道与T的前世夙缘,但心中的痛就是明证:有些人出现在你生命中,必定是要你痛的。

  不痛怎么会醒?

  但醒来又怎么样呢?她还是痛。

  这简直是一个一层一层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安珀说:“因为我们曾经留下很多伤痛,非得先把这些伤痛洗清,我们的心才能复原。只要心中还有痛,就很难真正醒来。你还有很长的路途要走。”

  语含非说:“其实我真的不想走了。我精疲力竭,这一路都是我一个人在走。我很想过平凡而简单的生活,有一个男人,有一个家,有一个孩子,日子过得温馨幸福,虽然偶尔也有小烦恼。我就只想过这样的生活……我不想总是一个人再往前走,从来身边也没有一个人真的爱过我……”

  “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都爱你。”

  “他们只离开我。”语含非想想又觉得痛。

  “他们每一个人都用了自己的方式去爱你。甚至不惜以‘伤害’你的形式。总有一天,等你真的穿越了这些伤痛,你会发现,他们有多爱你,他们的灵魂有多爱你。”安珀说得很诚恳。

  “也许在你们灵魂的角度,谈爱真的很容易吧,在我们人间,真的很难很难。”语含非苦笑。

  安珀说:“你是站在神心脏位置的人。你要替神去爱世人。你的爱能滋养很多很多人。”

  “你别逗了,我连我自己都爱不好,我连我身边的男人都爱不好,我还去爱世人呢。”

  “你不要不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是站在神心脏位置的人。”

  “那你证明给我看啊!”

  “我无法证明给你看。除非你自己走到那个位置,你才会看到。而你清楚地知道,要走到那个位置,非要穿越荆棘、荒漠、火海,你必须穿越。”

  “可我累了。”

  “在神的怀抱中休息。在你内心的安宁中休息。”

  语含非很想哭。

  她真的只想在一个男人的肩头找到这样的温暖。但现在,她必须要从高高在上的神那里找。而神又在哪里呢?

  她向非先生“逼宫”:要么见面,要么滚蛋,不要再牵扯着她了。非先生沉默。她气结,不知这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越来越纠结。她想得到的东西,她就是要得到。不给她,她就是不开心。而神,为什么要骗她,他们明明说了,非先生是为她选取的人,可她为什么就是触碰不到他?语含非真的很郁闷。

  心中的痛又被隐隐勾起。“凡我所欲,必将失去。”她什么也留不住。她觉得人生又重新变得失望,没有事情能提起她的热情。

  你看这座大的城,那样繁华,那样雍容,那样匆忙。人熙熙攘攘地川流在其中,为了晋升、为了积累财富、为了构筑家庭,为了成就梦想,为了一切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忙碌得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出生,为什么要死去。仿佛能抓住的只有“活着”这一件事情。因为活着,所以只要活下去。

  这座城,一批又一批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走了。有人出生,有人死去。

  语含非第一次听到汪峰的《北京,北京》: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去,我希望人们把我埋葬在这里。

  在这儿我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在这有太多有我眷恋的东西。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失去。

  她想要的,就是一段情,一段真的从心头到灵魂深处都战栗的爱情。她要的就是这样一段爱情。她多么想要这样一段爱情。

  可是,别人都说:世间哪有这样的爱情。就连之前的那个男人也说:“你是来寻找灵魂伴侣的,你要的是身心灵的完全合一,我做不到,我给不了。”

  语含非很怀疑,是不是她真的太不现实了,才让她的感情之路如此坎坷。

  安珀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爱情。但你能不能遇到,遇到了能不能hold住,你能不能把一段感情持续地推向深入,直至变成两个人灵魂的交融,全在于你自己。”

  语含非说:“我还有时间吗?我30多岁了。”

  安珀不以为然:“在你死去之后,在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一切皆有成真的可能。”

  “那这不算是一种执着吗?”

  “就连活着本身也是一件执着的事啊,也不见得谁会因为要破除这个执着,就真的杀了自己。”

  语含非想起,她曾经在酒醉后写过8个字——人生如戏,戏假情真。大约就是这样的。

  安珀继续说:“世间的人,大多不肯相信有纯粹的深层的爱情。但你有没有想过那背后的原因?每个人都在等待遇到那样的爱情,都在等待别人给自己无条件的爱。等来等去,万念俱灰,于是下结论说,根本没有那样的爱情。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创造那样的爱情。当你自己成为爱,无条件地去爱人,你便不再是一个等待者,一个乞讨者,一个等着被爱救赎的可怜虫。你自己在创造爱,你在付出爱,你在给予爱。

  “想得到什么,先给出什么。你能给出那样深刻的广大的无条件的爱吗?如果你都给不出,你又如何要求别人给你呢?”

  语含非似懂非懂。她只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她被困在一个荒岛上,四面皆是茫茫海洋。岛上只有野草乱石,她一个人十分绝望。忽然有一天,远处驶过一艘大船,她拼命向船上的人挥手。船靠岸了,下来一个男人,跟她在一起生活了一阵子,然后离开了。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绝望地哭了。

  又过了一阵子,又经过一条船,她再次请求他们的搭救。船靠岸,下来一个男人,跟她生活了一阵子,又离开了,还是没有带走她。她一天比一天绝望。

  为什么没有人能把她搭救出这荒岛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她不够好?

  她把这个梦说给一位老师听。老师听完,问她:“你为什么不在这荒岛上种树?你为什么不在这荒岛上清理河流?你为什么不在这荒岛上开垦花园?你为什么不在这荒岛上建筑房屋?你可以把这个荒岛,建设成像巴厘岛那样美好的人间天堂,让所有的人来了之后就不再想离开,让所有的人都以能与你共同生活在这里为荣。而你也根本不打算再离开这里,因为这是你一手创造的天堂。”

  语含非时隔一年再想起这位老师的话,感触良多。她的心,原来还是一座荒岛。这一年,她并没有为她的心做太多的事,反而浪费了很多时间去呼唤去等待拯救。她还是忘记了要在心里建造一座人间乐园。

  安珀说:“仍旧来得及啊。你从现在开始建设,也来得及。”

  语含非不知道从何做起。

  安珀问:“那此刻你手中拥有什么呢?”

  语含非想了想:“我有一份我很喜欢的工作。我还在《心光》。”

  安珀说:“那你最近有没有很爱这份工作呢?有没有投入很多呢?”

  语含非语塞。她的纠结让她无心工作。怎么说呢,过去她在用对生命探索的热情去做这份杂志的工作。现在她用做一本杂志的心去做这份工作。两种态度,云泥之别。

  安珀说:“从你的工作入手吧。先爱你的工作,把你的热情付出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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