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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切都是为我发生

  语含非生在一个佛教氛围浓厚的家庭,妈妈已经信佛十几二十年。过去,她经常对语含非说,有空多读读佛经。语含非不屑一顾:“封建迷信。”她是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怎么会搞那些有的没的烧香拜佛的事儿?

  那年出差经过普陀山,她只当旅游,无非参观的是寺庙而已。在踏过一道大殿的门槛时,她的后脚跟无来由地痛,痛得钻心。踩在雕满各种各样莲花的石板路上,她在心里默念:“一步一莲花,一步一莲花”,脚慢慢不疼了。

  下山时,她从码头上船。就在她抬脚迈进船舱的一刹那,船随着波涛摇晃了一下,厚铁板的门楣,从语含非的头皮上刮过去,她痛得差点昏过去,就和头皮整张被揭掉一样。她号啕大哭,弄得身边的人莫名其妙。

  那次去普陀山,真不是愉快的经历。

  后来,因为工作、感情不顺利,也因为开始接触身心灵,她先是读了《正见》。“啊,佛教原来是在说这些!”她被震撼了一次。接着,又读了《西藏生死之书》,又被震撼了一次。她这才真的对佛教有了向往。然后就遇到T,皈依了上师。她以为自己应该算是佛门弟子了吧,虽然不吃素、不念经、不打坐不磕长头……“心向往之才是最重要的吧。”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但这一切,在她读到朱清时先生这篇文章时,彻底坍塌。

  她根本不信佛教啊。她根本不信佛陀的那些教诲啊。她的心从来都没把那些当作“真相”啊。就好像,它们只是一种不同于主流价值观的另外一套价值观,另外一种解释方法,虽然大家说法各不相同,但指向的都是同一个物质世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概就如此而已吧。

  所以,即便这几年她在各种机缘之下,被观音各种点化,她依旧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心理暗示罢了,她创造了一个观音的形象,然后她就出现来跟她说一些事情,指点迷津。就好比她的那些指导灵,她虽然知道在地球的维度之外,一定存在着更高频率的灵体,但她真的相信他们吗?

  她真的相信在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世界”以外,是她的意识在创造整个宇宙吗?

  不,她不相信。她嘴上说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但她心里却在想:“你们又在整我!”她一边说着“心想事成”,内心却恐惧着“现实不能叫我如意”。她使用着“吸引力法则”,又不信自己真的能呼风唤雨。

  不,她不相信。她依旧生活在铁板一块的“物质”世界里。她是渺小又渺小的人类,她只能认命。她不可能是创造者,她只能被迫接受一切。

  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包大人说:“你们以为自己是佛教徒,你们以为自己是基督教徒,你们以为自己信奉的是伊斯兰教,你们口中呼请着佛陀、耶稣、真主安拉,但你们其实谁都不信。你们根本不相信他们真的存在,你们也不相信你们所念诵的那些经文,真的能让你们的人生从此不同。你们根本就不信,除了你们相信的那一点点‘唯物’‘科学’,你们什么都不相信。

  “宗教是信仰,是精神层面的事,科学是真相,是物质层面的事。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你们是这样想的吧?它们根本就不能混为一谈。但是你们看,朱先生,多么了不起的一位科学家,他对科学的理解比你们深刻吧,他这样解释佛教与现代物理学的关系。你们,有什么理由自以为是呢?”

  教室里一片静寂。

  “若无看见真相的勇气,任何宗教都只是避难所。”包大人说,“而你们此刻,才刚刚要上路,去探寻真相。”

  语含非跟其他两位同学住在一起。她本来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还想着要调房间。她们都是做直销的,你懂的,语含非还挺抗拒的,生怕被卷入。她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的,却不与她们过多交流。

  一天夜里,很晚了,她们还是说学习、开会的事,语含非躺在床上沉默着,想看她们什么时候才要睡觉。她俩聊着聊着,说起关于感情的话题。其中一个姐姐说:“我那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后来我给包老师打了个电话,他说,你就是来成佛的,感谢那些磨你的人吧,他们都是来帮你成佛的。”

  语含非心中像跑过千军万马。

  第二天,语含非主动跟那个姐姐说话:“姐姐,我昨天听到你们聊天了。”

  那个姐姐姓易,很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吧。”

  语含非说:“我听你说的那句话,关于成佛的,特别震撼。”

  易姐说:“我当时也是被震住了,从那刻开始才真的决定好好跟着包老师学习,好好修行。”

  语含非说:“我也是一直感情不顺利,觉得活得好辛苦啊。”

  易姐很认真地看着她:“小语,你长得多贵气呀,所以你要相信你命里一定有一个好男人在等着你,一个很大的男人。

  “包老师说了,一个女人如果经历了三段以上曲折的情感关系,那她今生一定是来修情感课题的,什么时候把这个课题修通了,她才能觉悟。”

  语含非听着,觉得这样的话似曾相识,许多人都说着“爱情是修行最好的道场”;又觉得这样的话,像在她心中凿穿了一个大洞,风呼呼地吹进来,她觉得冷,也觉得清醒。

  她跑去问包大人:“老师,我想做家排个案。”

  包老师悠悠地问:“你为什么要做个案啊?”

  “因为我感情特别不顺利,总是遇到不好的男人。”

  包大人说:“哦,这样啊。但这次肯定做不到你了,其他人的个案都提前几个月预约了。”

  语含非想,既然老天没安排,那就接受吧。起码她有争取过。两个女同学叽叽喳喳围住包大人说话,语含非想说的话被截住了,她默默走在旁边。包老师不时回过头看她。

  语含非又觉得应该要说话了。虽然她很想压抑住,但她还是想说话。“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看到我正在跟老师说话吗?你们这样插进来,我觉得没有被尊重。”她们讪讪道歉。

  语含非忽然觉得,个案不做也无所谓了。她会为自己争取权利了,她会捍卫自己的尊严了,她不允许别人再轻视她、无视她、践踏她了。因为她有力量保护自己了,她有勇气为自己说话了。带着这样的勇气,她不相信会再有男人敢视她为草芥。

  因为,她不允许。她是金贵的,她是有自尊的,她在乎她自己的感受,她肯定她的价值。

  她有勇气为自己呼喊了。

  她蹦蹦跳跳地吃饭去了。

  怂货语含非,从此在男人面前也不要再怂了。

  助教又带着他们做了一次“一念之转”。这次,语含非似乎更有感触,她再次体会到自己根本没有读懂拜伦·凯蒂在说什么。

  “我对那个男人感到生气,因为他总是狡辩,攻击我、否定我、质疑我、不爱我。”这句话,曾经语含非觉得101%是真的。

  当她转念,这句话就有了无数种可能。

  “那个男人对我感到生气,因为我狡辩,攻击他,否定他,质疑他,不爱他。”

  是啊,他永远都不能向语含非表达他不爱她,否则语含非一定发飙。每次两个人吵架的导火索,不都是他表达了“我不爱你”吗?语含非苦笑。

  “我对那个男人感到平静,因为他总是狡辩,攻击我、否定我、质疑我、不爱我。”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可以选择用相应的情绪去回应。她过去总活在别人的判断、情绪、认可里,别人决定着她是快乐还是愤怒。是时候收回自己的力量,过自己的人生了。无须为别人的行为找借口、合理化或歪曲,只需要选择自己以何种态度应对就好了。

  “我对自己感到生气,因为我总是狡辩,攻击我自己、否定我自己、质疑我自己、不爱我自己。”

  语含非看到这句话时,呆住了。“因为我没有魅力,所以没办法让他深深爱上我。我付出的爱都白费了,所以我生气。从他的口中,我听到了自己对自己的攻击。

  “我期待那个男人狡辩,攻击我,否定我,质疑我,不爱我,以此作为对我心理素质是否达标的检验,以此作为我是否真正爱自己、信任自己的检验。”

  语含非从小到大都对自己的“多愁善感”很无奈。情绪起伏之大,常常会阻碍她投入地去生活,更别提发挥创造力了。

  就如同助教所说:“情绪的真相是它不来自于别人的所作所为,而是来自你的心智模式、想法。”

  透过转念,她忽然看到,不是外在的人事物让她痛苦。让她痛苦的是自己的想法,让她心情起起伏伏的也是她自己的想法,让她心境始终无法灿烂起来的也是她的想法。外界很难或根本不可能改变,但一个人还是可以选择自己的想法。

  语含非忽然觉得,一股力量在身体里越聚越大。因为她可以做自己想法的主人了,她的情绪可以不再被他人左右操纵了,她拿回了对情绪的控制权。为自己的生命负起责任!为自己的情绪负起责任!为自己创造一份从内而外的幸福!

  “因为,所有的发生不是‘针对’我发生,而是‘为’我发生。”这是助教最后说的一句话。

  语含非立刻明白了:这就是受害者与修行者的不同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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